第十九棵草

第十九棵草

今晚的月色很好,照着後山的景色也格外迷人。

海登萊的外婆喜歡珊瑚藤,因此,後山上幾乎種滿了這種色澤艷麗的小花。在月光的照射下,它們猶如鳳冠一般光彩奪目。

海登萊靠立在一棵樹前,面無表情地看着離自己不遠的那名男子。

“所以呢,你來這裏做什麼?”

艾凡苦惱地摳了摳太陽穴,面頰上的紅暈若隱若現,“因為你突然消失了,所以我想你是不是來了外婆這裏。”

海登萊嚴肅地抿了抿嘴唇,稍微站直身子,“發生什麼事了?”

“事實上……我在去233星球的時候發現了這個。”艾凡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瓶子遞到海登萊手中,“雖然還不敢確定,但我還是想先給你看看。”

海登萊困惑地皺了皺眉,“這個是……”

“雪豹型m-serum。”艾凡沉重地往前走了一步。在月光下,本就膚色白皙的他顯得愈發明艷動人,“這個裏面……好像有斯汀先生的基因。”

什麼?!

海登萊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握着小瓶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一下。

“斯汀先生被送到那個研究所的時候,我曾無意間看過他的基因報告。”艾凡稍稍往海登萊身邊靠近了些,滿臉凝重,“雖然不敢肯定,但這瓶m-serum里確實有跟斯汀先生十分類似的基因成分。而且……你想過嗎?為何當年重病的斯汀先生沒有被送進醫院裏,反而被送進了那個研發武器的地方。”

海登萊沉下臉,眼睛裏一片晦暗,“你是在什麼地方發現這個的?”

“在一個廢棄的工作室里。”艾凡嘆了口氣,“本來是聽說233星球發現了特a級材料所以想過去碰碰運氣,卻沒想到發現了這個。而且……”

還在講話的人突然臉色發烏,痛苦地抓皺了胸前的衣服。海登萊見狀,震驚地吸了口氣,猛地上前扶住快要倒到地上的人,“你怎麼回事?!受傷了?!”

艾凡急促地吐了兩口氣,點點頭,“說起來還真丟人……不僅沒能找到材料,還帶了一晦氣回來。”

海登萊托着艾凡的胳膊,擔憂地皺了皺眉,“麻蚊草?”

艾凡點點頭,“這次是我太大意了。而且……我也沒想到那種草的毒素竟然這麼大。”

麻蚊草是一種能夠間歇性麻痹神經的毒草。

尤其對獸人而言,一旦沾上它的毒液,會在短時間內沒有辦法好好控制獸魂。

艾凡話音剛落,海登萊只覺得手裏一空,原本還立在身前的人轉瞬間變成了一頭獅子,蔫蔫地趴在地上。

“麻蚊草對獸人的影響你會不知道嗎?明明小時候已經嘗夠了它的滋味,卻還是不長記性。”海登萊看着地上楚楚可憐的小獅子,某些並不深刻,但也十分溫柔的記憶一瞬間湧上心頭。他蹲下身,靜靜地看着那一身漂亮的,金棕色的毛髮,“不過你也不是那麼大意的人,說實話,怎麼了?”

獅子垂下眼睛,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隱隱泛着光,“因為……你不是要結婚了嘛?所以我……想儘快趕回來……”

“艾凡。”海登萊反手握住快要繞到他腰上的獅子尾巴,神色複雜的笑了笑,明明是上揚的嘴角,卻帶着點苦澀的味道,“你知道用尾巴勾住對方是示愛的舉動。”

“海登萊,我……”

“就當你是無意之舉。”海登萊鬆開艾凡的尾巴,冷冰冰地打斷他的話,“我答應過某個人,不能做對不起他的事。”

“恩……我明白了。”艾凡尷尬地縮回尾巴,睫毛微微顫了顫,“對不起。”

海登萊抿了抿嘴唇,將手懸空放在艾凡的頭頂上,隨即閉上眼睛,一股淡藍色的魂力從掌心溢出。

他迅速幫艾凡梳理好獸魂,感受到身前的獅子變回了人形,才淡然地縮回手。

艾凡苦澀地看了看雙眼緊閉的海登萊,迅速拿起旁邊散落的衣服穿好,強顏歡笑道:“睜眼吧將軍大人。你不用再提防我了,我保證絕對不會再勾引你。”

海登萊緩緩睜開眼,將依舊臉色慘白的人攙扶起來。

“如果,如果我當初沒有放棄的話,你還會結婚嗎?”艾凡拽着海登萊的衣領,彷彿是拽着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如果……如果我願意代替那個叫秦冢的人呢?”

他想知道海登萊的答案。

想知道為什麼海登萊一聲不吭的,就向所有人公佈了結婚的消息。

想知道如果他醒悟了,後悔了,海登萊能不能也為他反悔一次。

海登萊垂下眼睛,喉結艱澀地滑動了一下。

須臾,他轉過臉看向艾凡,遺憾地笑了笑。

“沒有人能代替秦冢。”

“是嗎……”艾凡嘴角一抽,擠出一個難堪的笑容,“那你喜歡過我嗎?”

海登萊神色一頓,眉頭不由自主地擰了擰。他想避開艾凡的目光,眼珠子卻又一動不動,散發著決絕的光芒。

最後的稻草被折斷。

艾凡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卻覺得整個身體都陷入了冰冷的湖水中,隨之而來的是痛苦的窒息。

“全帝國的人都以為我們相愛了,但只有我知道,海登萊你並不喜歡我。”艾凡的聲音有些顫抖,像是隱忍多時的感情終於破土而出,割破了他的喉嚨,“你允許我接近你,呆在你身邊,只是因為我生在波文家。而波文家對萊帕德而言,是一個值得拉攏的對象。可能你曾經真的對我抱有好感,甚至比朋友之間的欣賞還要更多一分。你覺得稍微委屈一下,或許跟這個叫艾凡的人湊合著過下去似乎也還不錯,反正感情都是可以培養出來的。但是海登萊,這種敷衍的態度僅僅只建立在你真正喜歡的人出現以前。”

海登萊的喉結輕輕滑動了一下。

艾凡的每一句話都直戳他的心臟,他能感受到微微的刺痛,卻不明白這股刺痛的來源。

他是真的,曾對這個小獅子有過特殊的欣賞的。

但他不明白這些究竟是不是人們所謂的喜歡,所謂的愛情。

“我因為看穿了這點所以試着離開你。我以為我的離開能稍微喚起你一點點的在乎,但結果卻偏出了我的預料。”艾凡哽咽了一下,宛若一隻在搶食中落敗的獅子,“我沒有想到那個人出現的這麼快……不,應該是我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會存在這樣一個人。”

海登萊動了動嘴唇。

艾凡以為他會說些什麼,但他留給自己的,依舊是殘酷的沉默。

不過他究竟在期待海登萊說什麼呢?

說一句蒼白的對不起嗎?

不,海登萊好像沒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

海登萊……從來也沒承認過我是他的戀人啊……

艾凡用力揉了揉眼睛,想把進到眼睛裏的沙子揉出去。

正待他準備給海登萊最後一個單純的擁抱之時,一個黑色的方形物體突然從草叢中飛了出來,直直地打在海登萊的太陽穴上。

兩人具是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草叢,只見原先還是一團人形的黑影突然一閃,驟然變成了一小團奶黃色的物體,迅速沒進草叢當中。

海登萊心裏一涼,猛地推開身邊的人,驚慌失措地追了上去。

正在草叢中瘋狂奔跑的秦冢暗自咬牙,剛剛實在太氣憤了,以至於體內的獸魂暴走,一不小心就獸化了。

可惡至極!

我因為你差點連命都沒了,你卻在這裏跟別人野戰!

艹!這鴨子的腿真他媽太短了!跑的好慢!

“秦冢!”海登萊撥開草叢,看到前方正撅着屁股一搖一擺的小奶鴨,急的心慌意亂,“給我停下!”

本想沖他豎中指的秦冢因為獸化的關係,只能暴躁地扇動了兩下翅膀。海登萊焦急地皺了皺眉,眼看着盲目亂跑的鴨子快要掉進前方的陷阱里了,他呼吸一滯,驟然曲起雙腿縱身一躍,將橫衝直撞的鴨子撲進了懷裏。

秦冢氣急敗壞地在海登萊懷裏撲騰,用翅膀扇他的臉,還用腳蹬他。海登萊吃了一嘴鴨毛,苦惱地按住秦冢的身子,呵斥道:“你剛剛差點掉進陷阱里了!”

“我掉進去不是正好嗎!你去跟那個獅子結婚啊!”秦冢聲嘶力竭地吼着,也不知為何特別生氣,特別委屈。

“秦冢你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沒想!我都是看到的!”秦冢被按住翅膀動彈不得,開始用嘴巴瘋狂進攻海登萊的手,“放不放手你這禽獸,你的獅子都被你搞得站不穩了你還不去扶着他!”

海登萊一陣挫敗,苦惱地搖了搖頭。

他本想儘可能地在避免誤會,結果還是……

“回去再說。”

“誰要跟你回去啊!你放手我要離婚!哦不,我們根本就還沒結!我要跟你徹底撇清關係,劃清界限,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嘴臉……喂!你倒是聽人說說話啊!!”

“我只聽到一隻鴨子在撒嬌。”

秦冢氣的毛都掉了,卻因為無法掙脫海登萊的束縛,只能惡狠狠地咬他的手。

海登萊迅速往別墅的方向奔跑,任由秦冢在他的手指上啃咬。那種刺痛和麻酥的感覺交纏在一起,一直鑽進他的心底。

但跟剛才不同的是。

這種疼,牽一髮而動全身。

……

房門被迅速關上,海登萊將秦冢扔進床里的片刻,小鴨子猝不及防地變成人形。

秦冢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即頂起腰凌空一躍,剛準備飛身下床,就被迎面而來的海登萊按了回去,壓着手臂動彈不得。

“聽我說秦冢。”

秦冢撇開腦袋,閉上眼睛,將海登萊隔絕在視線之外。

海登萊皺着眉頭,無奈地嘆了口氣,不知該拿身下的人如何是好。

脾氣真是太壞了!越來越壞!都不聽人解釋!

我堂堂布魯底克帝國最受歡迎的豹子,居然為了一隻鴨子低聲下氣。

我是哈士奇嗎?!

海登萊心急,一把捏住秦冢的下巴讓他轉向自己,“我不知道你究竟看到了什麼,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艾凡只是來給我一些東西,然後他……”

“受傷了。你呢,就幫他療傷,順便脫光了他的衣服。”秦冢冷冰冰地打斷海登萊的話,一臉鄙夷又略顯受傷地看着他。

我看你也是從地球穿過來的吧!電視劇看多了吧!

海登萊眼皮一跳,被秦冢氣勢洶洶的質問弄得心裏一慌。

他明明是問心無愧的,但不知為何,看着秦冢灰溜溜的眼睛,他就覺得自己像是那種在外面偷腥,回家之後還打老婆的敗類。

“沒穿衣服是因為他突然獸化了。”海登萊有些笨拙地解釋,“艾凡因為受傷的關係沒有辦法好好控制獸魂,所以我幫他……”

海登萊說著說著,看到秦冢愈發睜大的雙眼裏流露出的震驚,難堪以及受傷的神色,猛然間想到他之前是如何幫這個人引導獸魂的,禁不住渾身一緊,“等等!你別誤會!我沒有那樣幫艾凡!!”

“算了。”秦冢輕輕抽了抽自己的胳膊,失望地別過臉去,“您想怎麼樣都行,反正假結婚的事情一旦敗露,受影響的也是您。”

“秦冢……不,不是的,你別誤會……”海登萊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倉皇無助,不知道該怎麼說,該怎麼做,才能讓這個人相信他。

海登萊沉重地捏了捏太陽穴,心裏一陣發慌。

忽的,他靈機一動,舔了舔嘴唇湊到秦冢耳邊,溫柔道,“你別誤會……艾凡資質好,根本不需要我手把手地幫他引導獸魂。不像某些人,連丁丁上面的獸魂都得別人幫他揉開。”

秦冢嘴角一抽,恨恨地瞪上海登萊。

“我既然答應過你結婚期間不會亂搞,就肯定說到做到。”海登萊抿了抿嘴唇,用額頭抵住秦冢的額頭輕輕蹭了蹭,像是在討好他。

秦冢彆扭地動了動身子,不知該怎麼面對海登萊。

明明兩個人的關係只是一紙合約,但當他看到海登萊跟艾凡那樣親密的場面,竟然會說不出的生氣。

海登萊皺了皺眉,見秦冢默默的不說話有些着急,乾脆轉移話題問他,“對了,你為什麼會到後山去?”

秦冢愣了愣,這才猛然想起正事,慌慌張張地拽住了海登萊的袖子,“是,是米羅修斯……”

“什麼?!”海登萊呼吸一滯,猛地握住秦冢的肩膀,擔憂地目光在他身上掃視了一圈,“你說米羅修斯?他對你做了什麼?”

秦冢絕望地搖了搖頭,眉頭緊鎖,“他給我打了一針,然後讓我把這個交給……誒?!”秦冢摸了摸光溜溜的身子,旋即恍然想到他剛才似乎把那個小盒子扔到了海登萊臉上,“怎麼辦!我扔到後山了!”

海登萊搖搖頭,穩住有些失神的秦冢,輕聲道,“先不管這個,他給你注射了什麼?”

“不知道……”秦冢失魂落魄地低下頭。

反正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大不了這次變成雞嘍。

他讓我勾引海登萊是在暗示要把我變成雞嗎?

海登萊皺了皺眉,十分焦灼,他覺得今晚就像坐了好幾趟過山車,心臟都快停止了。

抬起的右手上纏繞着一絲絲魂力,海登萊將指尖輕觸到秦冢的耳側。

忽的,身下的人渾身一抖,顫聲低吟了一下。

一股美好的香氣在房間裏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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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將每天都在數頭頂長了多少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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