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番外其一
長兄如父，謝默斯在亞當心中是最親近的家人，亞當在謝默斯心中的地位亦然。
在凱特與科林相識相戀之前，未婚單身媽媽帶大一個男孩，其中辛苦一想便知，那時亞當雖年紀小卻也是記事了的，兒時的種種艱辛與有了繼父和哥哥后的幸福讓他分外痛恨不負責任的人。
回家的路上謝默斯曾跟唐無樂介紹過家人的情況，現在想起來卻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唐無樂抓住亞當的性格特點想要逼他就範。偏偏謝默斯就吃這樣的威脅，要麼接受唐無樂的追求，要麼他在亞當心目中的地位極有可能墜落到與某渣爹一個水平線。
不得不說唐無樂有一針見血的本事，他的眼光總是犀利得可怕，掩蓋在或溫柔體貼或委屈撒嬌或嬉皮笑臉面具之下的是一隻擇人而噬的野獸，稍一放鬆警惕便會被其開膛破肚。
這樣一個人，讓謝默斯怎能相信他口中的“喜歡”？
一見鍾情這種事情若真的在現實中發生，難免顯得太輕浮了些。
雖然不應以設定來看待身邊的人，但說到唐無樂大多知道這個人的第一想法都是囂張跋扈或小霸王，而他作為唐門殺手暗部的統領，甚至瞞過了父親和哥哥，這等心思縝密又哪裏會是輕浮之輩。若說是那些“喜歡”是偽裝出來的謝默斯反倒會相信，但這樣的假喜歡要來又有何用，萬一假戲真做情根深種，到時傷心難過的絕對不會是以無心無情著稱的殺手。
縱觀唐門的門派發展，唐小婉那樣奇葩的情痴從頭到尾也只出過那一個。
謝默斯本不是沒自信的人，但是在優秀過頭的唐無樂面前，他值得驕傲的一切都不值一提，更重要的是兩人的三觀有着很大差異。如果說三年一代溝，兩人之間溝的深度能直達地球那頭，還有美帝與古種花的文化差異，待人行事的方式方法道德觀……
光是在“殺與不殺”這一點上，一個解決不好，足夠兩人八年抗戰十二年長跑了。
再說唐無樂這邊。
唐無樂毫無疑問是個人精，不但精通易容是個影帝，還相當擅長揣度別人的心思。只是他從沒談過戀愛，更不是謝默斯肚子裏的蛔蟲，所以壓根不知道對方把他正兒八經的追求當成了一時興起的戲弄。
怎麼說呢，一時興起是真的，戲弄卻不是。
唐無樂與謝默斯會相遇是個意外，大概是閻王爺不小心打了個盹，不但沒把死了的他灌孟婆湯送去投胎，反而把阿飄一樣的他扔到了千年之後。過慣了世界上只有自己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日子，突然出現一個能交流能碰觸的對象，即使冷靜冷情如唐無樂也是感到欣喜的，因此他看謝默斯格外順眼並不是沒道理的。
謝默斯本來長得就不難看，作為混血兒的他繼承了來自東方的精緻，也不缺西方的立體，一雙湛藍清澈的眼睛更是點睛之筆，使得他的顏值登時拔高了一個等級。
而在好感度基礎高的眼裏，自然更是怎麼看都好看。
但唐無樂見過的美人多了去了，不可能僅為個順眼就輕率的喜歡上哪個人，不然他那個天然呆的爹唐傲俠不會天天為倆兒子都不肯給家裏傳宗接代開枝散葉而頭疼。
歸根結底，這個鍋還是得謝默斯來背。
那是兩人相遇大約一星期時發生的事情——謝默斯工作的醫院與大多數醫院一樣都是輪休制，不上班的時候他除了睡覺看書，就是玩同科室的小護士安利給他的劍俠情緣三——據說有助於歪果仁學習種花傳統文化。
很是傻白甜的謝默斯毫無疑問的掉坑了。
當時劍三剛開新版本，推出新門派長歌門的同時將等級上限提高到95級，後者一時半會跟謝默斯沒啥關係，前者卻是因為有太多即使歪果仁都耳熟能詳的牛人npc成功的將謝默斯勾搭進門。
成功賣出安利的小護士心地善良的塞了些必備品給有(zhang)點(de)呆(shuai)的外國小大夫，原本她是打着說不定能拐個親友，然後從親友發展到情緣再奔現脫單的主意，卻沒想到謝默斯被秒升90的景象嚇了一跳，操作不熟練便罷了，速成的技能還全部不認識根本沒法玩，竟然跑去練小號做任務去了。
其實開小號做任務是唐無樂的建議，畢竟沒什麼比自己慢慢磨更容易明白一個遊戲該怎麼操作，他唯一沒想到的是對方清任務的時候會遇到他的相關劇情。
金水鎮，古羅島，曲亭山。
對於唐無樂來說，發生在這裏的絕對不是什麼美好回憶。
而對於謝默斯來說，比起升級和練技能，他對那些任務和劇情更感興趣，尤其是這段劇情里有個唐門的名字跟最近他身邊多出的背後靈老兄只差一個字。
“不光名字像，你們穿的衣服也有點像。”
相比謝默斯的興緻勃勃，唐無樂一反先前好為人師的樣子，抿着薄唇冷着一張俊臉用力瞪着電腦屏幕上正在過劇情的小人。
“啊，這個唐小婉怎麼……那個成語叫什麼來着，叫……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明明是唐門的二小姐怎麼除了哭只會把事情搞砸啊。”
唐無樂還記得他報的是假名，雖然起這個假名的時候沒怎麼走心，但是為了不暴露身份他還是忍住了。
劇情很快進展到霸刀殺出，唐無樂為保護受傷的唐小婉撲街，王遺風從天而降力挽狂瀾，葉凡和唐小婉相偕離去……
“欸？他們就這麼走了？唐無樂就放在那裏不管了？”
“不然呢，難道要他們把唐無樂的屍體帶走？”唐無樂反問道，提起他自己的名字時一點都沒覺得彆扭，好像是在談論一個陌生人。
謝默斯學習種花傳統文化是下了大工夫的，除了醫學類的各種古今文獻書籍，他還翻了各種雜七雜八的歷史野史，四書五經唐詩宋詞自然也沒落下，當然看懂了多少就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了。除了以上提的那些他還看了不少只有種花才有武俠類小說——卧虎藏龍和李小龍、成龍讓全世界都很嚮往傳說中的中國功夫，但謝默斯從中看到更多的卻是其中的“俠義”。
“不管怎麼說，唐無樂都是唐小婉的哥哥，他還是為了保護她而死，起碼要收個屍吧？不然……”謝默斯想了想，半天才想起那個詞，“按照你們種花的說法，唐無樂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
“……”
“我決定了，我要討厭唐小婉和葉凡。”
“為什麼？”比起暗搓搓的唐門殺手，世人該更喜歡君子如風的藏劍公子才是。
“我不應該討厭他們嗎？”謝默斯指着曲亭山道上漸漸消失的葉凡和唐小婉的背影，操控的人物卻停留在唐無樂死後屍體消失的地方，“這麼多任務做下來，也許我了解到的還不是全部，但我真的為唐無樂不值。所有人都可以指責他的心狠手辣，只有葉凡和唐小婉不行，如果不是唐無樂的千里追殺，藏劍山莊怎麼可能允許一個跟別家有婚約的私奔女嫁進門？”
唐無樂猛地扭過頭，一雙比黑夜還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謝默斯。
謝默斯被他的眼神盯得發毛，心中的忿忿不平頓時冷卻大半：“呃，你看我幹什麼，我說錯了？”
“不，你沒說錯，奔者為妾，父母國人皆賤之。”唐無樂慢慢挪開視線，似乎是在看着遊戲畫面，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是在看電腦屏幕倒映出的謝默斯的臉，“唐小婉的私奔幾乎是將霸刀的臉面和唐門的名聲扔在地上讓人踩，若是唐無樂不跳出來當這個壞人，不但唐小婉會落得比霸刀柳夕更慘的下場，唐門未嫁的女孩親事也難說了。”
“所以說，我還蠻喜歡唐無樂的，至少換成是我絕對做不到他那種程度的自我奉獻。”
“壞人總是比好人容易做的。”唐無樂嘴角微勾，“更何況唐無樂本就不是什麼好人，隨便從唐家集扯出個人都能說出一籮筐他欺負人的事。”
“要我看，根本沒人敢抱怨他欺負人吧？”
唐無樂一怔，微笑中又多了些許真心：“確實，畢竟沒有人樂意被狗攆着咬到瘸腿斷胳膊。”
謝默斯聳聳肩：“大概是文化差異，用暴力征服人的人反而比用利益收買人心的人更合我的胃口，結合這些任務劇情，我倒覺得他的囂張跋扈也挺可愛的。”
居然會有人把“可愛”這個詞安放在唐無樂身上。
無論是囂張跋扈的小霸王還是身份不見天日的殺手統領，這個詞都跟唐無樂八百杆子都打不到才是。
那時還在用着唐樂這個名字的唐無樂心下卻是一片柔軟，第一次有人看出他被人唾棄被人痛恨的行為下的深意，第一次有人體諒他的辛苦心疼他的付出為他而不值，第一次有人說喜歡他的囂張跋扈無法無天……
這麼多的第一次，居然是在死後才遇到，唐無樂覺得可惜卻也覺得幸運。當初小婉為了情郎一次又一次的傷他至深，身體在冰冷的泥土中涼透的同時，他也曾思考過所謂的“愛”究竟是怎樣一種神奇的東西，而老天爺將他帶到這個人面前是不是意味着另一種命中注定？
唐無樂發自內心的笑了，既然有膽子撩撥他唐二爺，那麼就要承擔起後果。縱使隔着時間空間還有生死的距離，那又如何，只要他想，他定然不會給這人從他身邊逃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