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艾德曼剛一踏上階梯，四面八方便湧起了濃濃的迷霧，轉瞬間將他包圍。視野中只能看到面前的一小段階梯，除此以外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這樣的情況雖然無法讓艾德曼膽怯動搖，但對付那些真正年齡幼小的孩子們卻綽綽有餘了。

伴隨着迷霧出現的，還有若有若無的熟悉的呼喚聲，憑藉靈敏的感官和記憶，艾德曼立刻就辨認出了這些聲音來自於他的家人和戰友——活着的，死去的，見過面的，只存在於想像中的……艾德曼狠狠皺起眉，心中下意識湧起一股不悅與防備。

問心路明辯人心，能夠將內心深處的所思所想折射出來，甚至包括一些本人都不曾察覺到的潛意識。艾德曼只覺得自己被完全暴露了出來，無論是思想還是記憶都被剖析的乾乾淨淨，這讓他憤怒、不甘，也深深的忌憚。

這就是仙家的手段？即使是萬年後的星際時代也只能夠通過精神波動來檢測目標所言是否虛假，比之問心路簡直遠遠不及。

艾德曼雙目發亮，對於修仙更是志在必得。雖然現在被看透着實不爽，但是為了將這種力量化為己用，少將大人也是非常能屈能伸的。

即使對問心路中折射出來的呼喚頗為懷念，但是艾德曼向前的步伐卻沒有半刻的停息。他目光筆直、頭腦清明，任憑那些呼喚聲忽遠忽近、極盡誘惑，也沒有引得他偏頭一顧。

很快，呼喚聲便被艾德曼丟在了身後，接下來從迷霧中鑽出的，則是他的老對手——蟲族。

——沒想到來到萬年前的古華國都不能擺脫這堆噁心的蟲子，艾德曼少將覺得糟心透了。

體型巨大的蟲子展開薄翅，朝着艾德曼凌空撲來，一對巨大的複眼密密麻麻映射出少將大人圓滾滾的包子臉。艾德曼下意識抬起手，卻發現自己手中不知何時握着一把武器——只可惜不是他慣用的槍械，而是一把長劍。

雖然科技發展到萬年後，大部分戰士都更加依靠各式各樣的槍械，但是冷兵器卻從來沒有退出歷史的舞台。槍械威力大、射程遠，但是卻需要耗費巨大的能量，一旦陷入鏖戰，能量消耗一空，那麼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只能依靠冷兵器了——它們永遠是戰士手中的最後一道防線。

冷兵器的使用並不算困難，但是能夠使用卻不一定意味着精通。大部分戰士都會將精力放在熟悉和了解槍械上，對於冷兵器則僅僅涉獵劈、刺、砍、格擋之類的基本動作，但艾德曼卻不同，他對於冷兵器用得十分順手，這得益於兒時在軍隊中接受的教育。

艾德曼當時年齡太小，各種槍械都屬於嚴格管制的範圍，他唯一能夠玩的“玩具”，就是殺傷力不算大的冷兵器。3S的潛力讓他從小便有一種得天獨厚的戰鬥本能，在一次又一次握着長劍找戰士們“玩耍”的時候，艾德曼逐漸領悟到了使用長劍的法門，再加上軍隊中教官們毫不藏私的點撥，鮮少能有人在冷兵器——特別是長劍——的使用上比得過他。

雖然真正上了戰場后，艾德曼大多使用的仍舊是槍械，但死在他劍下的蟲族也絕對不少。艾德曼的劍招單調、直白，殺機重重且毫無遮掩，因為蟲族們都是些肉體強悍，但智商不足的傢伙，若要對付它們，虛虛實實、聲東擊西那些東西根本沒有意義。

五短身材的少將大人握着幾乎與他一般長度的長劍，面無表情地朝着撲來的蟲族揮出一擊。蟲族被劍刃斬成兩半，沒有流出腥臭骯髒的腐蝕性體.液，卻反而化成了兩團霧氣，回歸了周圍的迷霧。

艾德曼輕輕“嘖”了一聲，腳下依然不停，反而越來越快。四面八方朝他撲來的蟲族逐漸增多，他卻沒有半分慌亂，畢竟這些蟲子比星際戰場上真正的蟲族要弱了太多，一劍就能劈散，除了密密麻麻有些噁心外，簡直一點震懾作用都沒有。

一邊應對着蟲子，少將大人竟然還有心思考慮自己手裏拿的為什麼是長劍而非槍械。思前想後，艾德曼覺得這大約是問心路幻境的一個弊端，它能夠折射出陣內人心中的念想，但這卻必須是幻境本身能夠理解的。

就比如星際時代的特產“蟲族”，便是由普通的昆蟲增大衍生而的，長劍也是在古時通用的武器，但是槍械的構造對於幻境而言就太過複雜了，即使能夠模擬其形狀，也只是個花架子，完全沒有任何的殺傷力。

艾德曼心中如此思考，不由得有些躍躍欲試。當他闖過蟲潮，周圍重歸寧靜的時候，便逐漸放緩了腳步，低頭看向手中的長劍。

艾德曼聚精凝神，死死瞪着無辜的長劍，很快，長劍遍扭曲了形體，化成一團霧氣，又逐漸聚合，變成了艾德曼此時此刻回憶中的最基礎的槍械零件。

身為一個優秀的戰士，不僅僅需要會用槍，更要了解槍械的每一個部件，甚至能夠利用成千上萬種不同的部件，組合出最適合自己的那把槍。

艾德曼曾有一把愛槍，名為“飛虎”。這把槍算不上優秀，卻是少將大人第一次親手製作，紀念意義非同一般。即使艾德曼後來又做了無數把性能更為卓越的槍，也沒有一把比得上“飛虎”在他心中的地位。

時至今日，艾德曼還能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挑選每一個部件的經過，而此時此刻，他也毫不客氣地將這一段記憶重現了出來，就連自己什麼時候停下腳步、盤膝而坐都沒有察覺。

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零件被艾德曼“幻想”了出來，在他面前擺了一地，又被他熟練地組合在了一起。少將大人聚精會神、專心致志，短小卻靈活的十指紛飛，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便將那把早已在戰鬥中損毀的“飛虎”重見天日。

望着手中的“飛虎”，艾德曼頗有些感慨。這問心路的幻境當真有趣至極，不僅能窺探人心，竟然還有萬年後星網中【創意坊】的功能，讓人單單憑藉頭腦中的構想，便可以拼裝出希望得到的成品。

唯一不足的是，拼裝出的成品卻不能檢測各種屬性，因為這些東西都是幻境所不能理解的。

艾德曼惋惜了一下，扣動“飛虎”的扳機，意料之中地沒有任何效果——這應該也是幻境無法理解“能源”的原因，即使艾德曼給“飛虎”添加了能源槽，也僅僅只是個容器罷了，裏面沒有任何可以使用的能源。

雖然古代修者設下的幻境能夠做到這樣的地步着實奇妙，但由於科技的局限性，難免有些雞肋。

#少將大人你醒醒！這裏是問心路，不是【創意坊】！#

#你來這裏是為了磨練心性，而不是玩組裝遊戲！#

大概摸透了幻境的優勢與弊端，少將大人終於興緻缺缺地抬起頭，一眼便看到自己面前不知何時蹲着的白衣白髮的身影。

艾德曼下意識地往後一縮，想要拉開彼此間的距離，卻完全忘記自己此刻正坐在台階上，差一點從階梯上翻滾下去——幸好白衣的青年及時伸出手，將他拎住。

艾德曼難得出了個大丑，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但最讓他忌憚的是，就算他與白衣人隔得如此之近，幾乎面面相覷，他也依然感受不到白衣人身上的氣息。

那白衣人就彷彿與周遭的霧氣完全融為一體那般，無聲無息……簡直不像是活生生存在的人。

#自從來到萬年前的古華國，少將大人就一直在懵逼#

白衣人渾身上下都是白的，唯一兩點顏色，便是淺棕色、平靜到毫無一絲感情的眼眸，還有淺粉色、弧度冷漠的嘴唇。

將艾德曼的身形穩住，白衣人鬆開手，轉而握住了艾德曼手上的“飛虎”：“這是什麼？”

白衣人的聲音冷冷清清，卻極為悅耳，艾德曼遲疑了一下，將“飛虎”放開，任憑白衣人拿在手中把玩：“一種武器。”

“我沒有見過。”白衣人微微蹙眉。

艾德曼：“………………………………”

——我無言以對。

詞窮的少將大人自然沒有辦法給古人類科普“科學”是個多麼偉大的東西——畢竟這個時代到處都充斥着不科學，完全挑戰了少將大人的世界觀。而世界觀瀕臨崩潰的少將大人，又如何能夠改變這些古人類的世界觀呢？

艾德曼沒有回答，但白衣人卻沒有就此罷手。他盯着少將大人的眼睛，重申了一遍：“我從未見過此物。”

“……這難道不正常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總會有你沒見過的東西吧？”艾德曼乾巴巴地回答。

白衣人沉默片刻，緩緩頷首：“你說得對，我存在近萬年，自認為已然見識過世間萬物，卻不曾想仍舊只是坐井觀天的狂妄之念。”

艾德曼：“……………………………………”

——等等，我是不是古華國語沒學好，竟然聽見對方說自己活了將近一萬年？！

——這到底是什麼鬼？！一萬年是個如此漫長的時間單位，不要說得好像是一百年這樣的稀鬆平常！

——你這讓同樣穿越了一萬年，卻覺得整個世界都天翻地覆了的人情何以堪！

#今天的少將大人，仍舊在繼續崩壞着自己的三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