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理所當然的,白衣人同意了艾德曼更換報答的要求,他收起“飛虎”,開始教導少將大人該如何引氣入體。
白衣人不善言辭,但是每一句講解都鞭辟入裏,引人深思,包含了他近萬年對天道的領悟,無論是誰聽聞都會受益匪淺、恍然大悟,正可謂“聽君一席話、更勝十年書”。
——然而這並不包括科學腦的少將大人。
艾德曼聽得格外認真,簡直想要將白衣人每一字每一句拆開了磨碎了仔細思索,但是該懵逼的依然懵逼,越是想要將思路理順,便越是一團亂麻,一頭霧水。
若不是少將大人一向堅強而自傲,不見棺材不掉淚,他現在大約早就抱頭跪地,哭喊“臣妾做不到”了。
來,讓我們來給他燒炷香。
……嗯,再給接手了一個糟心學生的白衣人也燒一炷吧。
在翻來覆去,用各種角度各種修辭來解讀那篇簡單至極的引氣入體口訣卻毫無效果之後,就算是存在近萬年、情緒已經極少產生波動的白衣人,也不由得感受到深深的無力、無奈與哭笑不得。
盤膝坐在白衣人面前,板着一張包子臉,認認真真、專心致志的少將大人卻絲毫沒有半分羞愧的感覺。嗯,他承認,自己就是辣么的不開竅,否則他哪裏需要厚着臉皮挾恩圖報?早就自己想辦法解決了!
既然答應了他提出的補償方式,那就一定要做到——將自己的壓力轉移到別人身上,坑別人坑地毫不留情的少將大人,絲毫沒有掩藏自己理直氣壯的熊屬性。
幸運的是,白衣人終歸是活了近萬年的老妖怪,不僅對天道領悟極深,各種手段也數不甚數。既然學生無論怎麼說都不開竅,“言傳”無用,那便“身教”吧。
“一會兒,我會將靈氣直接灌注到你的經脈內,這個過程會讓你極為痛苦,但是你必須集中注意,嘗試着感知靈氣在經脈內的流動。”白衣人看着艾德曼,語氣平靜,“你能做到嗎?”
“能!”艾德曼眼睛一亮——他不怕疼,比起聽那些玄而又玄的東西,他更加擅長這種直觀的感受。
白衣人輕輕頷首,抬手按住艾德曼的頭頂。
艾德曼合上眼睛,只感覺一股澎湃的力量從頭頂直衝而下,精神力下意識地活動,試圖抵禦陌生力量的入侵,卻因為反應倉促而被瞬時間衝垮,直將艾德曼的腦袋震得嗡嗡作響,整個大腦都亂做一團。
在攻破了艾德曼的精神防禦后,那股力量便順着他體內的脈絡,強硬而霸道地注入他的身體,艾德曼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變成了戰場,兩股完全不同的力量針鋒相對,一個要入侵,一個要驅趕,互不相讓,簡直要將他撕扯成兩半。
無論如何痛苦,艾德曼強大的精神力都能夠保證他的頭腦一直保持清明,他對於自己的身體了解極為深刻,甚至那刺骨的疼痛,也更加有助於他感官的敏銳。
艾德曼覺得,自己一直都無法引氣入體,除了無法領悟古華國人簡單玄妙的行文風格外,還因為他的身體對於靈氣的排斥。
在星際時代,艾德曼努力鍛煉身體,提升體質、經脈與骨骼的強度,而這種提升,讓他的體內蘊含著不同於修仙者靈氣的另一類力量。這種力量是強大的,但是密度卻比靈氣要高出太多,無論如何鍛煉肉體,所容納的體積也必然有一個限度——這大約就是3S瓶頸的由來。
但是靈氣卻不同,它同樣強大,但是密度卻極小,可以被不斷的壓縮、壓縮、再壓縮,仿若毫無極限。
艾德曼的身體內充滿了星際時代中鍛鍊出的力量,自然排斥靈氣的進入,靈氣處於弱勢地位,根本無法與盤踞已久的星際力量相抗衡。
——唯一能夠打破這種壁壘的,就是白衣人這般摧枯拉朽的強行介入。
從頭頂灌注的靈氣源源不斷,逐漸佔據了上風,將原本經脈內的力量逼迫地退無可退。艾德曼只覺得自己周身的經脈都要被撐爆了那般,縱使他如何堅強,此時也有些撐不住了。
斗大的汗滴自全身上下地冒了出來,弄得艾德曼像是一隻淋了雨的狼狽小狗,他面色煞白,嘴唇緊咬,一縷縷血痕從被咬破的傷口蜿蜒而下,緊緊掐住的雙拳也滿是血液,緩緩染滿了他的袖口和衣擺。
艾德曼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這樣的折磨似乎無窮無盡,令人完全看不到希望,但是他卻不甘心就此退敗,不甘心眼睜睜放過打破3S壁壘的天賜良機。
他在賭,賭自己的運氣,賭自己的意志,贏則浴火而生,敗則筋脈盡斷。
作為一個真真正正的人生贏家,艾德曼的運氣無疑是好的。
他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戰爭,無數次從鬼門關逃開,最終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兌現了自己的誓言。就算是直面蟲族女王的自爆,他也沒有失去生命,而是莫名其妙地來到萬年前的古華國,陰差陽錯地開啟了人生中的修仙新紀元。
如今,這種幸運EX再次發作,就在艾德曼以為自己已然趨近於極限的時候,那股負隅頑抗的力量卻突然放棄了掙扎,就像是終於從經脈中戳穿了一個裂口那般,轉瞬間消散於他的血肉與骨骼之中。
靈氣成為了最終的獲勝者,洋洋得意地佔據了艾德曼體內的所有經脈,緩緩修復滋養着先前因為爭奪而所造成的傷勢。艾德曼逐漸放鬆下來,身體不再緊繃,便猛然覺得酸澀難忍,連動都無法動作;眼前漆黑一片,腦中亂亂鬨哄,就連意識都難以凝聚,恨不得立刻昏將過去。
只是,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艾德曼努力睜開酸澀的眼睛,目光微微渙散地看向面前的白衣人,勉強扯了扯嘴角:“多……謝……”
——在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一句古華國流傳下來的詩詞: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大約,這句詩描寫的便是如今的情境吧?
白衣人看着艾德曼強打精神的模樣,眼神很是複雜,有欣慰、有讚賞、有好奇、有憐惜,但是他沒有多說,只是扶住艾德曼搖搖欲倒的身體,聲音難得的柔和:“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睡吧。”
雖然艾德曼並不習慣在陌生人面前入睡——或者說昏倒?——但這的確是他現在最為需要的,而面前的白衣人,大約也是值得信賴的吧?
艾德曼深深看了白衣人一眼,不再強行維持自己的意識,很快合上了眼眸,陷入一片黑甜。
將艾德曼軟軟的小身子托住,白衣人遲疑了一瞬,終究還是將他抱了起來。
白衣人的動作小心翼翼,卻又格外僵硬,顯然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只能憑藉自己印象中的動作加以模仿。男孩的身子又小又軟,脆弱地彷彿輕輕一掐便能斷絕氣息,但白衣人卻知道,這具小身體中蘊藏着多麼強大的力量、多麼堅定的意志。圓滾滾、帶着嬰兒肥的小臉依然蒼白、毫無血色,斑斑點點的血痕頗有些觸目驚心,令白衣人下意識抬起手,用袖擺輕輕拭去。
白衣人一直覺得人類的幼崽很難對付,他們有的脆弱、嬌氣、膽小愛哭,有的胡鬧、任性、無法無天,總歸都是喜好安靜的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對象。但是懷裏的小東西卻截然不同,他比成年人還要有主意、會忍耐,根本不像是這麼點兒大的人類孩童。
——哦,是了,他本來也不是人類的孩子,他是從星星上來的呢……
白衣人彎起嘴角,就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開心什麼,但是這卻並不妨礙他穩穩地抱着懷裏的男孩,走向自己的洞府。
而被白衣人歸為“非人類”範疇的少將大人,仍舊昏得人事不知。
艾德曼這一睡,便睡了兩天三夜,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個感覺便是餓,就連肚子也響應般“咕嚕”了一聲。
少將大人坐起身,捂住自己的胃部,目光逡巡,下意識尋找着食物,在一無所獲之後這才看向所在地的主人,揚起討好的笑容:“有吃的嗎?”
安安靜靜坐在床邊,彷彿是一座白玉雕像的白衣人眨了眨眼睛,思考片刻,便憑空拿出一顆艷紅的果子,遞到艾德曼面前。
那果子散發出來的靈氣極為充沛,艾德曼見所未見,一看便不是凡品——然而見識短淺的艾德曼卻不認識。
雖然喜歡挾恩圖報,也格外的厚臉皮,但是艾德曼的自傲也讓他底線鮮明。不過是一把“飛虎”的製作方法罷了,卻讓白衣人耗費如此多的靈力為他灌頂入道,這已然有些過分了,艾德曼並不想欠白衣人更多,畢竟拿人手短。
“這果子很珍貴吧?我只是餓而已,給我吃這個也太過暴殄天物了,隨便來點什麼別的就好,辟穀丹也行。”艾德曼眨了眨眼睛,並未伸手去接。
“沒有其他食物,也沒有辟穀丹。”白衣人垂下眼睫,抬手輕掃,十七八種各式各樣的果子便“咕咕嚕嚕”掉了艾德曼滿床,各個靈氣充沛,引人垂涎,“只有這些。”
艾德曼:“………………………………”
——好吧,作為活了近萬年的老妖怪,收藏的肯定都是好東西,普通的玩意兒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其他人求之不得的奇珍異果被如此隨意地滾落在艾德曼的面前,彷彿是最為稀鬆平常的東西。白衣人隨手挑了一顆靈氣最為充裕的,再次遞到艾德曼面前:“吃。”
艾德曼:“………………………………”
——我到底是吃呢,還是吃呢,還是吃呢?
——媽蛋!作為星際時代最傑出的高富帥,我竟然被一個古華國人無意間炫富炫了一臉!這怎麼能忍?!
不能忍的艾德曼果斷將果子接了過來,張開嘴狠狠咬了一口,頓時汁水四溢,唇齒留香。
簡直太好吃了QAQ媽媽我似乎看到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