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魚湯【已補全~】
孟極仙人固然歡喜,但又怕上神誤會,當即解釋道:“我們明月樓是正經酒樓,不過兩位上神也曉得,這些年天界經濟不景氣,餐飲業明爭暗鬥的很厲害,小仙也是沒辦法。明月樓是千年老店,若不與時俱進,也免不了倒閉的命運,這也是一個招攬顧客的法子,同行都這麼做。再說了,小仙也不過是讓這胖頭魚往那兒一站罷了,沒讓她做別的事兒……”
別的事。容臨眉梢微動,已是動怒的前兆。
偏生這孟極仙人沉浸其中,自言自語道:“這胖頭魚雖然膚白貌美,胸大腰細,腿也生得細長白嫩,可沒有其他才藝,只能當個花瓶。花瓶當一時還使得,可長此以往,大傢伙兒也會審美疲勞的,靠臉吃飯總不能吃一輩子,所以說啊,改明兒我將她送到碧元仙子那兒學些舞蹈小曲兒什麼的,好好包裝一下。”
容臨心下煩惱,跨步踏入這明月樓,本欲斥責一番,卻見這小魚妖一副壓根兒不認識他的模樣,畢恭畢敬彎腰,嘴上說著客套的話。
脾氣見長啊。
阿漣卻是沒這個意思,她見着上神自然欣喜,可目下明月樓這麼多人,她不過是在外頭看門的,哪好同上神攀關係?當時上神將她從幽司局救出來時,也不願別人知道他倆認識,是以這會兒她也乾脆裝作不認識上神,省得給他帶來什麼麻煩。
孟極仙人忙道:“小漣啊,你還杵着做什麼,趕緊迎兩位上神上樓去。”
阿漣笑靨如花的“噯”了一聲,這便走到前頭,將兩位上神迎了上去。
容臨跟在她的身後,瞧着她行走間,這兩條大腿若隱若現,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鼻端都有些犯癢。
容臨忖度了一番,有些猶豫。
若是他表現出惱怒的情緒,讓這小魚妖換下這身不知羞恥的裙子,那正好如了她的意。她這麼做,為的不過是想證明他對她還是有些在意的,倘若不在意,為何管她穿什麼?
理智上講,他該視而不見,她自然也就知難而退了……
可是——
容臨深吸了一口氣,又想,若是他這麼做,這小魚妖當真自甘墮落,那該如何是好?
這麼想着,這小魚妖已將他們迎至包間,而後又如蝴蝶般翩躚而出。
容臨落座,這身旁似乎還殘留着謝謝香味兒,待細細輕嗅一番,這微蹙的眉宇攏得越發的緊了。
身上抹得那是什麼劣質香脂,還不如原先的魚腥味好聞。
這會兒珍饈佳肴,瓊漿玉露上來,容臨也半點沒有胃口,反觀坐在對面的蕭白,倒是難得一副心情愉悅的模樣。蕭白淺酌一杯,朝着容臨道:“這酒不錯。”
蕭白沒有別的嗜好,不過對這杯中之物,卻是極喜歡的。奈何仙島上的那位,見過他喝得伶仃大醉不省人事的模樣,便不喜他喝酒,他事事遷就她,在她的面前自然不敢多飲。
蕭白又道:“你既關心那小魚妖,便讓她過來便是,何苦擺着一張臭臉。”
容臨並不是那種喜歡將自己不悅的情緒展示給旁人看的,更何況,他也少有煩躁的時候,大多是心情平和,時常做些好事。終日高高在上,風輕雲淡,端得一副與世無爭的逍遙模樣,何曾嘗過這凡夫俗子的憂思犯愁?
容臨舉杯一飲,道:“她自己不學好,我看的了一時,難不成還能看她一世?”
蕭白不語,兀自扯了一下嘴角。
容臨飲着佳釀,欲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一下,奈何越飲越發燥起來。他放下手中杯盞,使了一個千里訣,欲看看那小魚妖現在是何模樣。
卻見那明月樓外頭,根本不見她的蹤影。
靜靜觀着,才看到那小魚妖正在一處包間內,被一個男子摸着小手……
·
孟極仙人趕到的時候,包間內已是一片狼藉。
他忙上前將倒在地上的紫袍男子扶了起來,連連道歉。
紫袍男子顫着受傷的雙手,怒目看向面前的男子及站在他身後的小魚妖,冷冷一笑道:“早就聽聞容臨上神風華無雙,仁厚心善,未料竟如此清閑,連人家的私事也要插手?”
阿漣稍稍有些晃過神,心仍是噗通噗通狂跳着,她抬手輕輕拉了一下面前上神的衣袖,小聲道:“上神,孟極仙人說了,這位可是龍遐仙君……”又補充道,“龍遐仙君可是出了名的壕仙,先前還給咱們九霄閣捐過一座書閣呢,您就別同他計較了。”
容臨睨了她一眼。
上神的眼神半絲溫和都沒有,阿漣看得有些慌,忙支支吾吾道:“我怕……我怕上神您惹上什麼麻煩。”
容臨並未理睬龍遐仙君,倒是看了一眼孟極仙人,語氣冰冰涼涼道:“你明知道她是我的魚,也敢讓她做這種事?
孟極仙人面容一滯,獃獃的看了一眼上神身旁的小魚妖。
到底是老江湖,當即反應過來,一時嚇得冷汗涔涔。
容臨又對那龍遐仙君道:“若下回你再敢碰她一根手指,我看你這雙鉗子也不必再留!”
這便領着身旁這小魚妖出了包間,徒留孟極仙人同龍遐仙君面面相覷。
外頭皓月當空,天色已然不早。
容臨煩躁的捏着身旁之人的手,一路上鐵青着臉,一個字也沒說。
阿漣呢,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打量他,這會兒再傻也能看出他心情不佳了,一時咬了咬唇,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許久,才聽上神開口道:“還想回去?”
嗯?
阿漣反應過來,忙搖頭說沒有,而後又慢吞吞道:“其實……其實我也不喜歡那樣。”
容臨低頭看了她一眼:“不喜歡還做?”
阿漣鼓了鼓腮幫子,說道:“我欠上神的銀子太多了,我想早些還清……”
容臨想了想,道:“此事不用着急,這筆錢就當是我對你的投資,日後慢慢還便是。”
阿漣道:“倘若……倘若這回比試我沒過怎麼辦?”到時候她就不能留在九霄閣了。
容臨聞聲停下步子,靜靜望她,見她一臉煩惱,抬手撫上她的臉,用衣袖將她面上的脂粉輕輕抹去。
這妝畫得濃,再好看的臉,這個時候也變成了一隻小花貓。容臨倒是覺得這樣順眼了一些,道,“所以這段日子,專心練習法術,莫要出來拋頭露面,屆時你能留在九霄閣,再要還錢,我再給你安排別的差事。”
阿漣重重點頭,又歡喜道:“今夜月色很美,咱們再去比賽鳧水如何?”還未見上神回答,便眨眨眼道,“這回我會讓着上神的。”
容臨收回手,高冷道:“誰要你讓?”
他闊步行在前頭,衣袂翩翩,彷彿隨時都要踏月歸去。
落在後頭的嬌小的身影,又蹦蹦跳跳追了上去,挽着他的衣袖道:“去嘛去嘛。”
“不去。”
“為什麼?”
“不想。”
“上神是怕又輸給我嗎?”
“……你若是輸了,我便把你做成魚頭湯。”
“好啊好啊。”
“……”
·
既然上神說了還債可暫緩,阿漣自然全力準備,迎接九霄閣即將到來的新弟子比試。這一個月來,上神指點她頗多,雖然進步不小,可到底底子差,比起九霄閣其他弟子,還差一大截兒呢。
比試前夕,容臨倒是沒有再讓她反覆練習,只同她一道鳧了水,放鬆放鬆。而平日聒噪的阿漣,這晚也難得的憂心忡忡,寡言沉默。容臨知她壓力大,遂安撫道:“不要太擔心,假使真的過不了,下回再重來就是了。”
阿漣扳了扳手指,小聲道:“那還得等三百年呢。”
容臨淡淡道:“三百年罷了。”對於活了三萬年的上神來說,這三百年的確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卻見這小魚妖濕漉漉的大眼睛靜靜望着他,啟唇說道:“那咱們就要分開三百年了。”
咱們。
容臨頓了頓,一直不知如何接話。他同她何時成了“咱們”了?而且他們壓根兒就沒有在一起,何來的“分開”?不過今日容臨照顧她的情緒,並未計較這些個不恰當的說辭。而且——容臨靜靜望着這小魚妖的臉,難得他身邊有個聒噪的小傢伙,若是一下子沒了,他興許還真有些不習慣。
容臨道:“不要多想,儘力就好。”
阿漣聞聲,乖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為了上神,我會努力的!”
“……嗯。”
·
次日便是新弟子比試的日子,一大早,田籮就急急拉着她出去。
阿漣不解,問道:“咱們這是要去哪裏?”
田籮道:“你同我來就是了。”
阿漣一臉茫然,跟着田籮去了飯堂前面的草地,卻見不少和她們一屆的新弟子正排着長長的隊。阿漣看不到隊伍前面是什麼,便被田籮拉着排到了最後。
田籮轉過頭一臉興奮的同她道:“坐在前面的是比咱們大三屆的錦鯉師姐,錦鯉師姐可是咱們水族的驕傲,每回測試都得第一。錦鯉師姐獨居仙島,咱們很難有機會遇到,且她明年便要躍龍門了,到時候身份就不一樣了。今兒咱們沾沾喜氣,希望今日的比試都順順利利的。”
阿漣深以為然。
抱完錦鯉沾了喜氣之後,阿漣同田籮便去了考場。
新弟子比試統共分為兩場,一場文試,一場武試。
比試的結果共有四個等級,分別為:甲級,乙級,丙級,丁級。
若是出身天界之人,這兩場只需要拿到兩個丙級,便可順利入學,正式成為九霄閣的弟子。
不過天界後裔自小接受最好的教育,大部分比外來弟子優秀的多,除卻個別來混日子的。
而對於像阿漣、田籮這般的外來弟子,進九霄閣的要求卻要高一些——兩場比試必須拿到兩個乙級或者以上,才有夠格留在九霄閣。
阿漣道行淺,可文試卻難不住她。測試完畢,便從沖虛尊者的手裏接過“甲級”的紅色牌子,感謝道:“謝謝尊者。”
沖虛尊者是看不起阿漣這類小妖的,可當夫子的,哪裏不希望自己的弟子個個都成器,自然也難得鼓勵道:“切莫驕傲,文試過了不代表什麼,下午的武試才是最關鍵的。”
阿漣認真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田籮的文化水平不高,文試的時候咬着筆桿一臉的煩惱,待交了卷子,自沖虛尊者的手中拿過“乙級”的黃色牌子,才感動的熱淚盈眶。
二人碰見早早就出來的蕭棗,過去詢問了一番,見蕭棗手裏也拿着一塊紅色的。
二人也是見識過蕭棗的法術的,目下又見她文試順利,田籮就道:“我若是能像你一樣就好了。”
蕭棗哪好同她們說,她比她們多活了幾千年,到那會兒,她們肯定比她厲害。
下午的武試如火如荼的舉行。
這武試同文試可不一樣,那可是真刀真槍的上場,在座無數雙眼睛看着呢。
所有新弟子分成十組,每組十二人,兩兩過招,這個時候運氣也很重要。
譬如田籮,便抽到了葵組。
葵組的其他弟子中,並未有異常出色的,大部分是田籮認識的,且法術都是一般般。田籮怎麼說也有四百年的道行,在葵組的勝算還是很大的,努力些興許還能得前幾呢。
田籮鬆了一口氣,又問阿漣:“你呢?你抽到哪組了?”
她扒開阿漣的手,瞧着那簽字上,工工整整的寫着“乙組”。
一共十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排在越前面的,修為越厲害。
像蕭棗,抽到的便是甲組,不過她法術精湛,本就是佼佼者,自然不用擔心。
可阿漣在新弟子中修為墊底的,若是抽到像田籮之類的壬組、葵組,那還可以一試,可如今抽到了精英薈萃的乙組,哪有什麼勝算可言?
田籮擔憂道:“阿漣?怎麼辦?”
阿漣拿着手裏的竹籤,也有一瞬間的茫然,她轉過頭,看着已經在乙組場地準備的新弟子,她要接下來的競爭對手。
……大部分都是天界的優秀子弟,還有一兩個海族高手。
勝負壓根兒就不需要預測……不論她對上哪一個,都沒有贏的機會。
蕭棗也是擔憂,阿漣雖然努力,可實力擺在那兒,再努力也不過三百年的道行。她若是運氣好些,抽到壬組、葵組,還能想法子和她換一換,可如今她抽到的是甲組。
三人皆是一籌莫展。
在遠處的白鱘,瞧着她們這兒愁雲慘淡,當即闊步過去,問阿漣:“你是哪組?”
幾回相處下來,阿漣對白鱘倒是沒了先前的畏懼,反倒將他當成朋友般。她將手裏的簽子給他瞧了瞧,道:“是乙組。”
白鱘是見識過當初在洞澤湖時,她為了這個九霄閣的名額,不要命的比試的,好幾回都以為她爬不起來了,可最後還是撐着站了起來。他見她微蹙黛眉,並未多想,毫不猶豫將她手中的牌子奪了過來,而後將自己的塞到了她的手裏。
“拿着。”
白鱘抽到的是戊組,正是實力處於中等的兩組之一,阿漣的勝算雖然不大,卻比在乙組要好太多。
白鱘並未多說話,換了牌子就闊步走到乙組的場地去。
阿漣看着手中的牌子,又看了看那漸行漸遠的高大魁梧的背影,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想了想,小跑幾步追了過去。
白鱘見她跟來,便故意板起臉道:“我法術厲害,在戊組贏了也是勝之不武。胖頭魚,你若當我是朋友,就不要多說了。”
阿漣自然知道他的法術厲害,他可是他們洞澤湖最出色的魚!
阿漣仰起頭,朝着白鱘笑了笑,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