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如箏
蕭如箏是個美人。是那種男人見了背影就要浮想聯翩,見了側臉就會酥了大半身子的美人。還是個才女,琴技驚人。大抵書中所說的艷蓋群芳、技驚天下,就是她這種女人。對了,她還有錢。
反正蕭家人也沒誰是丑的、笨的。
沈卻站在門口看着蕭如箏扶着小丫鬟的手下了馬車,她無論是將手搭在丫鬟肩上的角度,還是微微提起裙角的動作幾乎都做到了一絲不苟的完美。
蕭如箏還在孝期,玲瓏裊娜的身段藏在素白的衣裙里也難掩綽綽風姿。走起路來腰臀輕擺,香風陣陣。
“表哥。”蕭如箏雙手交疊放在一側,微微彎膝。
“聽說你上午剛到鄂南,原以為明天才過來,沒想到現在就來了,旅途奔波實在辛苦了。”戚珏頷首道。
蕭如箏抿唇輕笑,說:“如箏在鄂南除了表哥也沒有什麼親戚,哪裏敢耽擱,自然早早來登門了。倒是去年聽說表哥的眼疾痊癒了,如箏一直想來恭喜呢。”
她又看着站在戚珏身邊的沈卻,說:“這個是小阿卻吧?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哪裏還有小時候的影子。這要是在誰家席宴上遇見,我指不定認不出呢。”
沈卻眯了眯眼,笑着說:“稱呼錯了呢,表妹,你現在應該改口喊我表嫂了。”
表嫂兩個字被沈卻故意咬得很重。
蕭如箏就笑起來,語氣不變地說:“是了,是如箏喊錯稱呼了。只怪你小時候乖巧的模樣太讓人記憶深刻,尤其是一口一個先生喊着表哥的時候不知道多讓人憐惜呢。就算是如今長大了,還是抹不掉印象里的模樣。”
“阿珏,表妹舟車勞苦,咱們別在這兒說話了,還是快些將表妹請進去吧。”沈卻挽起戚珏的手,半邊身子幾乎貼在戚珏的身上。她聲音甜糯,染了三分撒嬌的味道。
沈卻忽一改稱呼,戚珏怔了又怔才反應過來。
“是我的不是了,表妹快請。”戚珏的右手被沈卻挽着,只好用左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綠蟻偷偷拽了下紅泥的手,小聲說:“這個表小姐可真好看。”
紅泥有些憂心,她問一旁的囡雪:“囡雪,你在肅北陪着姑娘的時候可與這位表小姐打過交道嗎?她的為人……”
“哼!”囡雪翻了個白眼,有些所答非所問地說:“不就是憑着爹媽當年那點子恩情嘛,有什麼好嘚瑟的!”
囡雪說完轉身往廚房走去。
綠蟻思索了下,說:“看來來者不善啊……”
“別凈瞎想,做事去!”紅泥點了下綠蟻的額頭,也去忙活了。
綠蟻想了想,心裏有了計較,也去忙活了。
知道蕭如箏要來,廚房的吃食就越發上心了些。猶豫戚珏喜靜的緣故,原本整個沉蕭府都沒幾個下人,可因為沈卻的緣故,這兩年也多了些伺候的下人。尤其是廚房的師傅聘了一個又一個。
晚膳上,蕭如箏看了一眼靜靜垂首立着的幾個伺候的丫鬟,笑着說:“沉蕭府如今比起以前真是多了許多人氣兒,想必都是阿卻的功勞吧。”
還沒等沈卻接話,她又說:“阿卻這樣是對的,縱使表哥不喜也應當慢慢適應才好。表哥本來就忙,哪能再像以前那樣什麼事情都自己做。再者說了,人的精力也總是有限的。顧不上的也不能將就了不是。”
這弦外之音沈卻可聽懂了,不就是說戚珏為了遷就她,連以前不喜歡的事情都忍了。
沈卻將瓷碟里的三層玉帶糕小口嚼了,又接過綠蟻遞過來清湯抿了一口。這才抬眼看向蕭如箏,道:“恩,表妹說得對。”
蕭如箏瞧着她這架勢還以為要講一籮筐的話,沒想到竟然吃了這麼句不痛不癢的話。她低下頭,不動聲色將瓷勺里的水粉湯圓吃了,然後看向戚珏,道:“對了,我差點把重事給忘了。肅北的蘿裳鋪今年的進賬好像少了許多,鋪子口瞧着也沒有頭兩年熱鬧。”
戚珏點點頭,說道:“這事我知道,綉坊的生意靠得還是綉娘的技藝。鋪子裏的王綉娘剛剛生產,告了假。再加上附近其他鋪子新請來幾位綉娘,所以鋪子的生意一時冷淡倒是正常。”
“原來竟是這樣,沒有想到表哥來鄂南三年對肅北的事兒還是這般清楚,倒是如箏杞人憂天了。”蕭如箏淺淺笑着,“對了,如箏得了消息,門壽山那邊近來總有好的玉石出土。若表哥有意尋找新的貨源不若着人去那邊瞧瞧。”
戚珏說:“門壽山挖出的玉石的確料子不錯,只是那地方偏西,蕭家的確對那邊不是太了解。玉石的生意不比其他,料子才是最為重要。如今消息還不確切,倒也沒有貿然傾撒財力過去。”
蕭如箏笑得更加璀璨了,她說:“若表哥有意的話,如箏或許能幫得上忙。前幾年對那邊的狐皮略有興趣,如箏倒是在那邊開了幾家鋪子,打聽消息和人手總是夠的……”
蕭如箏和戚珏接下來的談話都是圍繞着生意上的事情,這些事情沈卻完全不懂,更加插不上嘴。她倒也不急,任憑那兩個人說著,自個挑了愛吃的食物開開心心吃起來。
等沈卻終於吃飽了,天邊忽然響起了滾滾雷聲。
蕭如箏變了臉色,對她自己的丫鬟說:“素蘭,快,快吩咐車夫準備了。咱們得快點回去,別趕上了大雨。”
然而那個叫素蘭的丫鬟還沒有走到門口,大雨就傾盆而下。
素蘭皺着眉說:“姑娘,這麼大的雨,馬車走不得呀!”
“不成!多大的雨都得回去!”蕭如箏皺起眉。
她走到窗邊,伸出玉手,雨水頃刻打濕她的手,又將她的袖子打濕了一大片。
“早知道是這樣的天氣,就不會今日過來了!”蕭如箏嬌嗔跺腳,臉上寫滿委屈的焦急。
“姑娘,小心着了涼,您的病才好呢!”素蘭將蕭如箏拉進來,又用帕子小心地給她擦手和小臂上的雨水。
沈卻看她一眼,終於明白她為什麼今兒個上午才到鄂南城,下午就過來了。
“原來表妹病了,可嚴重?”沈卻笑着問。
蕭如箏急忙說:“別說這個沒規矩的小丫鬟胡說,只不過是前幾日着了風寒,來之前就好了。素蘭這丫頭不比世家出來的,沒規矩!”
“哦,”沈卻點點頭,看了一眼飯桌,“其實也沒什麼,表妹光顧着說話,都沒怎麼吃東西。而你夾過的菜偏偏是我不喜歡的,也都沒吃。”
蕭如箏愣了一會兒才明白沈卻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的臉上頓時就紅了。
從下了雨到現在,戚珏一句話都沒說。蕭如箏看了他一眼,咬咬牙,說:“表哥,天色也晚了,這雨的勢頭大概也停不了,只會越下越大,我就不耽擱了,他日來再拜訪了。”
沈卻盯着戚珏的表情,見他剛要開口說話,她急忙搶先一步開口說道:“表妹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這樣惡劣的天氣,我和你表哥怎麼放心你回去。若路上出了什麼意外,我們兩個豈不是成了罪人?就算平平安安回去了,也免不得弄濕了一聲。表妹千里迢迢趕來鄂南,又如此有心地來看望我們。我們哪裏敢做這樣苛待親戚的事?表妹還是暫且住一晚吧。”
“那哪裏使得!”蕭如箏急忙搖頭,“不妥的!”
“表妹真是客氣,”沈卻站起來,走到蕭如箏面前,有意無意地擋住她戚珏的目光。“客房早就給表妹準備好了呢,就算沒有這場雨,我也不會讓表妹走呀。”
蕭如箏有些遲疑地看着面前的沈卻,沈卻眉眼彎彎,笑得很甜,蒙了水霧的眸子澄可見底。一時之間,蕭如箏倒是有些摸不透她的想法了。
沈卻轉身望向戚珏,說:“平時也沒有人陪我玩,我們留表妹多住一陣好不好呀?”
沉默許久地戚珏默默抿了一口陽羨茶。
梳洗過後,沈卻脫了外衫,只穿了一件湘色綉雀翎暗紋的抹胸。
“姑娘,您怎麼把表小姐留下來了呀?她明明就是不懷好意!”囡雪站在沈卻的身後,一邊給她後背抹藥膏,一邊說。
如今沈卻手背上和後背上的疤痕幾乎已經看不見了,只是在摸上去的時候能摸出來點痕迹來。
“你以為我不開口留她,她就會走?”沈卻有些心煩,她踢着鞋子,讓一對小腳光着踩在旁邊的小椅上。
一旁的紅泥急忙將她踢開的鞋子撿了回來,放在她腳邊。
紅泥對囡雪使了個眼色,囡雪也不敢多說了。她繼續仔細地給她塗抹藥膏。
“阿卻。”戚珏從小門走進來。
沈卻急忙扯了放在一旁梳妝枱上的外衫披在身上,然後瞪了戚珏一眼,道:“你進來怎麼不知道敲門!”
戚珏也是一怔,明明只是匆匆一瞟,可是那玉脂酥背好像還在眼前。
“藥膏上完了沒有?”戚珏問囡雪。
“才塗了一半。”囡雪說。
戚珏想了想,他走過去從囡雪手中拿過藥膏,眯着眼睛看了看,道:“過幾日,我再給你換一種葯吧。”
沈卻好像沒聽見一樣玩着自己的手指頭。
紅泥拉了拉囡雪的衣角,對她使了個眼色,拉着她出去了。
“算了,你歇着吧。”戚珏將藥膏放在一旁。他剛剛轉身,衣角就被人拉住。
戚珏回頭,就看見沈卻鼓着腮幫子,氣呼呼的小模樣。她別開眼不去看戚珏,可是小手還抓着戚珏的衣角不肯放。
戚珏的唇角就慢慢揚上去,好像只要看着她就忍不住嘴角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