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八之氣
浮在眼前的是一雙瞪大了的瞳孔,顧問之唬了一跳,推開一看才發現是小張,那個正值青春期滿臉痘的實習生,正嘻笑着對他說,“顧哥,你可真是厲害,站着也能睡得這麼熟。”
開玩笑,就片場剛才那鬧哄勁兒,能睡着的都是人才。
顧問之揉了揉小張的頭髮,隨意道,“沒辦法,習慣了。”以前的經歷逼得他就連在逃亡之際,面臨生死威脅時都敢趁機迷瞪一會,更何況是現在。安寧祥和的就連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柔軟的氣意,只要一停下工作,他就舒服的直犯困。
“哦,對了。”小張掂了掂腳尖,湊在顧問之耳邊幸災樂禍的說,“胖球兒被辭退了,聽說儲總要換梁堪梁導來執導呢,不但所有的東西都要重新拍攝,重新準備,就連發佈會都要重開呢。”
顧問之愣了愣,“全部?”
“嗯。”小張點點頭,“儲總說了,劇組人員安排不動,演員由梁導重新試鏡,合適的就留下,不合適的就另外結算工資,會給紅包呢。”說著得意的搖了搖手裏的紅包,“喏,這是給你的。”
“我也有?”顧問之繼續愣神。
小張“嗯”了聲,接著說,“可不是么,好傢夥,剛才儲總親自從車裏搬了一箱子紅包下來呢,每個人都有,就連做飯的何嫂都沒落下,顧哥,不是我說你,要不是我幫你領,等你睡醒了,說不定你那份早被誰給吞了,你就是心太大,拍戲也是,人家搶了你鏡頭也不軋回來,以你的演技要是想為難那群眼睛長鼻孔上的白痴,還能給他們留活路?”
顧問之一臉獃滯。
“顧哥?”小張揮着手在顧問之眼前晃了晃,“顧哥你不會又睡著了吧...”
小張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說些什麼,顧問之卻是有些走神,他在想儲澤的來意,沒有人會閑的沒事幹隨身攜帶這麼多紅包,照小張的話說,每個人都有,有多有少,數目大概在二百到五百之間,這樣的一個數字,憑的全是運氣,運氣即便是不好,也差不了多少,幸運的自然是心情大好,就算是抽到二百的,那也是這白來的錢,劇組人自然是對儲澤,對盛世觀感大好。
況且連做飯的何嫂都有一份,他們這個片場,因為胖球兒幾乎刪掉了所有的戰爭戲,所以沒什麼群演,可上上下下至少也得四五百人。
一人兩三百,起碼得十來萬的花銷。
那位儲總,再怎麼不差兒錢,也不至於這樣撒錢,所以定然是早就計劃好的。一邊殺雞儆猴,不給胖球兒反應的就卸了他的職,另一邊用紅包收買人心,安撫情緒,這樣說來,就算今天他沒有被推着出頭,只怕他們也是留有後手的。
再細想,儲澤出現的時機也有些巧,劇本雖然基調有些污,但不至於每天都是這樣的戲份,而今天的拍攝內容明顯是整部劇最“黃暴”的一場,拿這個當借口更容易穩住人心。畢竟沒有人願意拍攝這種不入流兒的東西,尤其是女演員們。
可要說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只為了換個導演,恐怕誰都不會信,再聯想一下胖球兒最大的依仗,盛世分公司的副總哥哥,這麼個局,就有些意思了。
“這個小儲總,不簡單吶。”顧問之輕聲笑了笑。
“當然不簡單了。”小張哀嘆一聲,“儲總就比我大一歲,可他現在都是ceo了,我還只是個小實習生,果然是造化弄人啊,我們還在起跑線上掙扎呢,人都直接生在終點了。”頓了頓又崇拜的眼神,“不過顧哥,人和人就是不一樣,看看儲總的風度,氣場簡直要爆了好么!就是那種!那種!那種什麼來着。”
小張皺着眉想了會,突然間打了個響指,興奮道,“王八之氣爆表!”
“噗...”顧問之一口水沒穩住,沁涼沁涼的礦泉水噴了小張一臉,灑着水花兒濺在了發梢上,原本就柔軟的毛髮愈發的軟趴趴,像是只溫順的薩摩耶,滿臉幽怨。
“咳咳。”顧問之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的從兜里掏出了個手帕,幫小張擦了擦臉,“我剛沒注意,抱歉抱歉。”
“不過,王八之氣爆表這種話你是從哪學來的?”顧問之好奇的問道。
小張回了一個幽怨的眼神,擦乾了臉上的水漬,片刻竟又興奮了起來,“小說上都是這麼寫的啊!王八之氣爆表,萬人臣服,是個人都想拜倒在石榴裙下,呸!那個淫威之下!好像也不對。”
“算了算了,爆表就爆表吧。”顧問之打心眼兒里覺得這是在罵人,但是看小張這語無倫次的講解,半天也沒弄懂是要說什麼,算了,管他罵人還是夸人,反正說的也不是他。
【二十公裡外的某人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
“顧哥,你怎麼又發獃了。”小張揉了揉鼻子,安慰的看着顧問之,“顧哥,你放心吧,儲總都說了,梁導到時候會親自試鏡選人,以你的演技,說不準能演個男二號呢,可比你現在那個祭祀要好得多。”
顧問之滿臉無辜,誰說他是擔心角色問題了。不過,“為什麼是男二?”
“這個。”小張猶豫了下,小心的抬頭,“顧哥你的年紀演男一有點大吧...”
顧問之:...卒
“你個混小子!瞎說什麼!”組長面色不虞的過來揪走了小張,臨走還不忘安慰顧問之,“老顧,你別聽他瞎說!我看你演男主的少年時代都不違和,真的。”
顧問之:...老顧...少年時代...
組長你這安慰還不如不安慰呢。
顧問之嘆了口氣,仔細的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
除了眼底因為熬夜造成的青暗用慘白色的妝容也掩飾不住之外,好像一切都還好,因為這些年過得養尊處優,幾乎沒什麼皺紋,皮膚也還水嫩,唔,稍微捯飭一下,出去還是能糊弄糊弄年輕小姑娘的嘛。
這麼一想,顧問之又笑了起來。
“顧哥,你笑什麼呢?”收拾完東西的化妝師路過看到顧問之笑的燦爛,順便問了句。
顧問之勾了勾嘴,“知足才能常樂啊。”
化妝師:...什麼鬼!顧問之你就是個披着年輕人皮子的老妖精吧!那種“沒有人肉吃點草也能飽腹的老妖精式滿足感”是什麼鬼!!!
腦補萬千的化妝師像是見了鬼一樣的飛速逃了。
顧問之:...他幹什麼了。
此時。二十八公裡外。
車道平緩,是以車速開的極快。筆直的柏油路上新刷的黑漆,在保時捷的輪胎上蹭出了些許印記,伴隨着黑漆擴大,車速也降了下來。
“嗯。”
“好。”
“我一定勸。”
唯唯諾諾的應付了一通電話之後,助理挺直了腰板,鎮定的控制着方向盤,從後視鏡里瞄了眼正閉目養神的儲澤,嘴唇微微的張了張,“boss?”
“他又出什麼么蛾子了?”
助理看着儲澤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心裏實在是摸不準底兒,細細的觀察了一陣兒,才小心的開口,“那位說讓您回家一趟。”
“回去幹什麼?”儲澤滿面嘲諷,“參加他的葬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