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修補
董牗的用墨變化多端,天真雅逸,迷離秀潤,這副《滄溪圖》淺絳青綠山水,獨有的“沒骨法”沉着簡淡,即使模其骨韻,也難揣測其神質。
所以明中魏正明自己都說:“蓋香亭居士臨摹最難,神會難傳故也”。
蘇筠看到這副圖,腦海里一瞬間的把這些畫家資料,和畫作鑒賞的知識填充腦子裏。
等她下意識的想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懂的這位唐代大畫家的畫。
而她從來都沒有學習過。
蘇筠去看落款,竟然是沒有章印。
可是她已經確定這就是董牗的真跡。
“這是誰的畫?”蘇筠試探的問道。
“你管那麼多有好處嗎。
好好的做好畫軸,不然的話,你和你老爸都沒有好下場”。
年輕人威脅的看着蘇筠,竟然是從腰間掏出一把黑色的槍,在眼前看來看去。
輕描淡寫的語氣讓蘇筠知道自己面對的真的是一夥亡命集團的盜墓人。
“只能看出六成是唐代董牗的畫,但是董牗的畫,古仿太多,又有很多都是名家,像故宮博物院裏收的魏正明的就是。
而且董牗的畫,一般專家是真的看不出來的,他的‘畫神’太難理解。
小姑娘,你真是太衝動了,你不知道這夥人的厲害。
今晚我們兩個人凶多吉少。
他們認定這是董牗的畫,我們要是做出的畫軸有一點差錯,說不定就要給這仿品陪葬”。
那位戴眼鏡的專家似乎也是被擄來的,小聲的和蘇筠說道。
語氣里有着悵然,似乎如果是真跡,陪葬倒還是無礙。
關鍵是給仿品陪了葬,太窩屈。
“你怎麼那麼確定這就是仿品”?
兩人一邊用很薄的馬蹄刀刮著卷面上的臟污點,一邊小聲的說話。
“這還用說嗎。
怎麼可能是董牗的畫!
唐中宗篤信佛意,最喜董牗的畫,傳言說董牗的畫被陪葬,可是官方發掘的中宗陵里是沒有董牗的畫,業界以為董牗的這副《滄溪圖》已經失傳消匿了。
最好的仿品還是故宮博物院的那副魏正明的仿圖”。
聽這專家的語氣,似乎也很有來歷。
“您是?”
“說來慚愧,鄙人是蘇協文物局的。
聽人介紹說有一副董牗的高仿,忍不住心裏的渴望,這才被劫持了”。
蘇筠知道這位專家也是被“打了黑棍”。
“你們繼續聊,四點之前完不成手上的活,我這把槍就送你們下去繼續聊”。
年輕人看了看時間,陰測測的說道。
蘇筠和那位專家不敢再說話,手上忙碌不停。
原本是那專家還在旁邊指導着蘇筠,可是沒有幾個步驟下來,專家看蘇筠的眼神越來越驚訝。
最後竟然變成深深的驚嘆。
這副圖是灰黃色絲麻線織成的絹畫,原本就已經開始裂帛了,在初期的拆立軸,上中堂的時候,那專家還能在一旁幫忙,到揭裱和挖補的時候,愣是不敢下手了。
氣急敗壞道:“之前的師傅調漿,托背,裱綾這些步驟都太敢下手了吧,簡直是不知所謂,這就是副真跡也給毀了!
上軸,加簽,做的真是一絲縫都沒有,沒法拆,這一拆,這畫非得爛不可。
那些裝裱店的人學的一知半解就敢下手,比體力活的工人手段還野蠻,對待文物哪能這麼粗魯不小心,這活沒法做。”
那年輕人似乎並不介意這專家在這發牢騷,也不介意他們是不是真的能修好。
反正這次的事,是上面的人決定的,他到時候只要推出來這些無辜的罪魁禍首,這毀畫的責任跟他又沒關係。
“你說的那野蠻人正是你旁邊那搭檔的老爸”。
年輕人頗為戲虐的看着他們。
專家臉紅了紅,他剛才也只是發泄一下。
說人壞話正好讓人女兒聽見,不太好。
他也知道裝裱店的這手藝在那些鋪子裏已經算不錯的了,如果這只是副現代普通高仿,也是加分的手藝。
可這是古仿,價值也等同於是文物。
雖然他現在還看不出是哪位大家的古仿,不過能仿到六成董牗的畫,也一定是古代的名家了。
“你歇一下,我來”。
蘇筠看了看臉色窘紅的專家。
“你來,你來”。原本專家還有點覺得失身份說人家的壞話,現在聽到蘇筠這麼不客氣的話,簡直要氣笑了。
你來,你來。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他還是蘇大考古專業的客座教授,在他看來,以為蘇筠只是個考古專業的小丫頭,這樣的丫頭,給自己做助手都沒有資格。
現在居然還讓自己讓在一邊。
郭效錕牛脾氣上來,真的就不動手了,也不管這小丫頭要是做不好,他也得跟着陪葬。
蘇筠看着畫面上畫的簡繁,墨的濃淡,觀察着吃水縮水性,用水油紙完成托裱。
揭裱和挖補是最難的。
又加上這副古圖又被蘇柏景給裱過。
先要把之前的裝裱揭下,蘇筠細細的指間,摸着那畫軸邊的畫芯,如果這一步不小心,整個畫都會爛開。
郭效錕顧不得賭氣,緊張的叫道:“你小心啊,這挖補做不好,整個裝裱就毀了”。
沙發上的年輕人也忍不住站了起來,畢竟這副圖要是毀掉,殺幾個人沒事,自己肯定會被集團高層給懲罰的。
蘇筠心中也緊張至極,她明白的知道自己這一動手,這副古圖根本經不起這第二次折騰,肯定會裂帛。
她心中有着強大的祈望的念力,不能毀,不能毀,不然自己和爸爸都得出事。
她眼睜睜的看着手上的鐲子就在這樣的心念下,有一絲金色的氣縷飄出,流過她的手指尖,流到了畫面上。
伴隨着“撕拉”一聲乾脆利落的聲響,郭效錕已經撲到了桌面上,扶着眼鏡幾乎要貼到那畫面上。
“竟然毫無損傷,不可思議,簡直是奇迹”。
他眼神驚訝之極又懷着幾分不明的打探和崇拜的眼神看着蘇筠。
“你,你難道是傳聞最近何老收的那個關門弟子?”
連此時眼前的危機都忘了,很急切,又像是碰到了偶像一樣的普通人。
雖然眼前的女孩和傳聞中的長相似乎有點不符合。
可是郭效錕實在想不出業內除了何老的那個天賦極高的關門弟子,誰還會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手藝!
何老?
是京城前國家文物局長,文物鑒定頂級專家何休佲?
蘇筠確定自己從來沒有去過京城,更沒有聽過何老的名字,那麼這記憶是前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