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105章 我的領航員

重生之後，安知曉幾乎沒有想過這件事。

她的死，還有沈宴如的死。

尤其是後者，對安知曉來說，更是幾乎不敢觸碰的禁區。

雖然或許是因為兩個人的死，才使得她有機會回到這裏，走上一條與從前截然不同但是道路，但是安知曉卻不敢說自己一定能夠改變一切，她更不願意去深想等到那一天來臨，她跟沈宴如是否能夠逃脫命運的決定。

當然，不願意去想，並不代表就完全沒有想過。

只是最初，對安知曉來說，現在的一切好像都是偷來的，有已經很好，不敢再強求。至於十多年後的事情，更是無法顧及。

甚至她曾經想過，就算仍舊只有十年，但若能跟沈宴如在一起，便也沒什麼遺憾了。

到後來，手裏握着的東西越來越多，每一樣都捨不得放下。對於安知曉來說，她已經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抓住當下。反而越發的不敢去想這件事，不到時候，就不願意麵對。

甚至有的時候，安知曉會恍惚的覺得，也許……那一切根本就沒有發生過，只是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個虛假的幻夢。而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才是真實。

畢竟雖然記憶仍舊深刻，但是那些張皇、慌亂且孤單的歲月，哪裏能夠及得上如今半分呢？

當他們一點一點被如今所經歷着的一切取代，誰又能說那些已經逐漸遠去的記憶，是真正發生過的事？

但是今天，當她看到沈宴如站在台上，當她聽見沈宴如的口中吐出自己的名字，當這一切好像都跟從前重合，但是又處處都顯得不同，安知曉才陡然驚醒過來。

不是夢。

不是夢，那一切都是她自己親身經歷過的，在那些記憶之中。

無論她怎樣用儘力氣，都無法追尋到沈宴如的腳步，所以永遠都只能站在低處仰望，遙不可及。

那種深刻的痛苦和絕望，在這一瞬間重新裹挾住安知曉的身體，這一切怎麼可能是夢？夢怎麼可能讓人這麼痛，這麼難過，這麼無力。

一瞬間她的理智有些錯亂，甚至分不清楚此刻究竟是在哪一個時空。

所以直到走上領獎台，站在沈宴如身邊，感受到她的氣息，聽見她的聲音，確定眼前這個人是活生生的，並非幻象，安知曉才終於肯定，自己仍舊活在當下。

她還在沈宴如身邊，謝天謝地。

安知曉的眼淚滾了出來。

為這一刻兩個人還在一起，也為不久的將來死別便可能來到。

要不是還有理智，她可能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好在沈宴如就在她身邊，她的氣息包裹着自己，她的聲音溫柔和鎮定，她說，“別哭。”

別哭，眼淚是最軟弱的東西，除了傷害關心自己的人之外一無是處。

等沈宴如替她擦乾眼淚時，安知曉已經初初將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她沒有忘記自己此刻還身處在領獎台上，這是她自己和沈宴如都無比期盼的一天，必須要用最完美的姿態來應對。

見沈宴如安撫好了安知曉，主持人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剛才那個樣子，她還真有點兒發憷，生怕安知曉一不小心就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

“雖然已經聽說好多次沈老師跟知曉的關係很好，不過現在親眼看到，還是要比我想的更好啊。”主持人笑着調侃道，“幸好給知曉頒獎的人是沈老師。”

這話里頗有打趣的意思，想說如果不是沈宴如，或許別人不能那麼好的安撫安知曉。

不過安知曉可不接受這樣的調侃。雖然主持人沒有惡意，但還是有種將她當成不懂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子的意思。她現在拿到天後，在樂壇的地位也算是不低了，形象就算不是可靠穩重，也不能是這種“見不到家長就會哭”的風格。

所以安知曉立刻笑着接口道，“話不能這麼說，要不是沈老師給我當頒獎嘉賓，我才不會哭呢。”

“好吧，都是我的錯。”沈宴如無奈自嘲。

這樣機智的反應，也讓現場的觀眾們報以善意的笑聲，將安知曉之前的失態掩飾了過去。

接下來就進入了正常的頒獎流程。

當安知曉從沈宴如手中接過獎盃時，還是不免有些心潮難平。

上輩子到這輩子的執念，她現在終於完成了。

在這一瞬間，安知曉覺得整個人似乎都輕鬆了下來。好像什麼始終壓在她肩上的東西終於消失，渾身陡然一輕。

即使還有其他事情壓在自己身上，安知曉還是忍不住對沈宴如露出了一個微笑。

接下來是安知曉的獲獎感言。

其實事先周鈺為她準備了十分周全的講話稿，安知曉也背下來了。然而此刻，當她真正站在台上，或許是因為剛剛那片刻時間所產生的恍惚讓她的心暫時還無法安定下來，安知曉忽然不想說那些套話了。

她想說點兒心裏話。

為上輩子那個汲汲營營，忙忙碌碌，最終卻好像什麼也沒有得到的自己。

“其實……”她想了想，握着話筒道，“我只是個普通人。如果沒有任何意外的話，或許會像這世上絕大多數人一樣按部就班的長大、上學、工作、結婚、生子，一輩子都平凡的度過。所以今天我能夠站在這裏，是因為有一個人改變了我的命運。”

“她在千萬人之中選中了我，將我帶進了這個圈子裏，讓我成為了現在的我。”

“在這條路上，她是我的引導者和前輩，也是我所努力的目標和方向。”

說到這裏安知曉微笑起來，“我想大家應該都猜到了，這個人就是沈老師。六年前，當時我還只是個普通的初中生，能夠跟沈老師這樣的樂壇天後同台獻唱，簡直像是做夢一樣。她為我打開了一扇通往另一條路的門。”

“現在我想對沈老師說，我喜歡音樂，這條路上的一切風景，都令我深深着迷。我很慶幸被她選中，並且沒有辜負她的期望，終於拿到了這個獎盃。”

“我想將這個獎盃獻給沈老師，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我。能夠遇到沈老師，是我人生中最幸運的事。我會繼續努力，以她為榜樣，在音樂這條路上探索前行。”

“謝謝大家！”

說完之後，轉過頭安知曉才發現沈宴如竟然沒有離開，而是始終站在一旁看着自己。

她臉上不由一紅。

剛剛說的這番話，是她字斟句酌的結果。雖然聽上去未免有些煽情，但是圈子裏比這更加煽情的獲獎感言比比皆是，也算不上特別肉麻。

可是說這番話的安知曉和聽這番話的沈宴如，都很清楚那些隱藏在字裏行間、沒有被直接說出來的內容和含義。

雖然安知曉未必沒有回敬沈宴如去年頒獎台上的那番話，也在公眾面前來一場隱晦的告白的意思，而且這些心裏話也的的確確是要說給沈宴如聽，但是這一刻被沈宴如盯着，安知曉還是像做壞事被發現了一般，又是心虛又是羞澀，一時間連頭都不敢抬了。

好在這會兒她已經走到了陰影之中，大屏幕上已經沒有了她的身影，不至於連這樣難為情的表現也被眾人看見。

而沈宴如很快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牽着她下了台。

她抓得很緊。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就算沈宴如再怎麼隱藏，有些微小的習慣，還是會被安知曉查知。

譬如此刻，雖然沈宴如看上去還是面色嚴肅，步伐沉穩，似乎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但安知曉就是知道，她現在恐怕已經將全身的力氣都用來按捺住自己不要失態了。

那是因為聽到了自己之前所說的話。

這個認知讓安知曉愉悅不已。

她很快發現沈宴如拉着自己走的路並不是回座位的。兩人穿過幕布，轉進了角落裏不起眼的消防樓梯。安知曉有些詫異，上輩子加這輩子那麼多年參加金曲獎的經歷，她竟然沒有發現過這個樓梯的存在！

樓梯里燈光昏暗，沈宴如抓着安知曉的手腕，腳步有些匆忙的往上走。

金曲獎的頒獎典禮在酒店一樓大廳舉行。二樓則是宴會廳，待會兒結束之後的晚宴會在這裏舉行。再往上便是酒店房間，用來給參加頒獎典禮的嘉賓們臨時休息。

到了三樓，沈宴如便牽着安知曉從消防樓梯里轉了出來，隨手打開一扇門，把人推了進去。

不等安知曉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沈宴如按在了門板上，下一刻她的吻就落了下來。

這個吻急切而灼熱，帶着一種莫可名狀的兇狠。沈宴如甚至忘了要注意兩個人的禮服和髮型，動作大得有些失控。

安知曉感覺自己像是打開了閥門的煤氣，被沈宴如的火一碰，就跟着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