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七夕小番外:
這天,衛玠一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又穿了。
身邊沒有拓跋六修,也沒有屬於衛家的人,只有他自己,貌似變成了小孩子,穿着紫色的長袍,茫然無措的站在外祖王家既熟悉又陌生的庭院裏。
僕從成群結隊的從衛玠身邊來來回回的走過,卻彷彿誰也看不到他一般。
衛玠心下有些害怕,求證似的朝着記憶里王濟二舅所在的院子走去。還沒走到目的地,就看到了外祖母鍾氏正朝着他迎面而來,年輕了好多歲的版本外祖母,前後簇擁着婢子,從長廊下緩步走過。
衛玠高興的上前打招呼,暫時性忽略了外祖母突然年輕的容顏。
然後,衛玠就眼睜睜的看着外祖母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對他視若無睹,好似他不存在一般。
衛玠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想要伸手去拉住外祖母,卻發現自己的手就這樣生生的從外祖母的衣裙中穿了過去。
=口=終於意識到自己貌似變成了阿飄的衛玠有點蒙,他坐在廊下開始質疑人生,獃獃的看着自己的手,始終沒辦法接受剛剛發生了什麼。這就是曾經拓跋六修的日常嗎?沒有人看得見他,沒有人聽得到他……
衛玠突然意識到,鬼其實一點都不可怕,變成鬼才可怕!他還變成了只有幾頭身高的小鬼!
“噗。”
一道男子的笑聲再也忍耐不住的發了出來,並邊笑邊從衛玠的視野盲點裏邁步現身。對方看上去十分高大,越走越近,衛玠只能抬頭仰望,才能看清對方與自己十分相似的容顏。
雖然長的像,但他沒我漂亮!←這是自戀衛的第一反應。
眼前這個小孩子長的可真好看,跟玉做的似的!←這是王尚的第一反應。
“你是誰?”王尚用生怕嚇到小動物似的輕柔嗓音再次開口詢問。
衛玠張了張口,幾經努力,卻也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衛玠”二字,他只能不情不願的說:“我叫小娘。”
“小娘?”王尚笑的更厲害了,肩膀都開始誇張的抖動,“挺、挺適合你的。那麼,小娘,你在幹什麼?”
“說來你也不會信的。”衛玠很惆悵,垂下頭,鼓着臉,唉聲又嘆氣。如果換做成年狀態,還能算是一種病弱西子的美,但如今……就只剩下小孩子強裝大人的可愛了。
王尚走上台階,與衛玠並排坐在了一起,他說:“你不說出來,怎麼知道我不會信呢?”
衛玠歪頭,半信半疑,但還是決定挑戰一下:“我本來是去舅舅家做客的,結果舅舅沒見着,卻到了這裏。誰也看不到我,誰也不聽我是說話,連外祖母、祖母都不理我了。”
“你娘叫什麼?”王尚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反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王令淑。”衛玠道,他的娘的名字他倒是能夠說的很流暢。
“!!!”王尚自然是十分震驚的,但是從內心深處來說,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小娘,我是你舅舅啊!”
“騙子!”衛玠並不買賬,大概是身體變小了,很多言行也不自覺的直白了許多,“我舅舅叫王武子,是當朝大將軍,你敢胡說,小心叫他來抓你。”
“我是大舅,王尚,王文子。”王尚已經毫不懷疑了,因為他弟弟王濟的字還沒定下來,他的文子也還是父親與他提前透了底,只等着弱冠禮之後再廣而告之,目前除了父親與他,再沒有人知道,包括母親。而以父親的習慣來看,若他叫文子,那他一母同胞的嫡親弟弟以後肯定是要叫武子的。
“噗。”這回輪到衛玠哈哈大笑了,“文子”這個字起的還真是很有外祖父的個性呢。衛玠其實也差不多猜到眼前的人,就是他未曾有緣得見的大舅王尚了,那個風光霽月、活成了所有人心中最大的遺憾的翩翩君子。衛玠剛剛那麼說,只是想讓王尚先反應過來,好取信於他。
“你笑什麼?”王尚一愣。
“笑你好看。”衛玠嚴肅道。
“咱倆長的挺像的。”王尚默默提醒。
“對啊,我也好看,”衛玠的臉一直挺大的,也不覺得自己說自己好看有什麼不對的,“我是大晉第一美人!所有人都這麼說。”
王尚卻在心裏暗暗盤算起,要不要和還未出嫁的小妹討論一下未來有關於孩子的教育問題,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撫一下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傢伙:“別擔心,我相信你會找到回去的路的。哪怕找不到,大舅也會照顧好你。”
衛玠得了保證,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那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王尚開懷而笑,捏了捏衛玠一看就很捏的小臉,果然軟彈嫩滑,讓人愛不釋手。這同時也讓王尚意識到了,他能觸碰到眼前的小孩,兩人都挺意外的。不過王尚的驚訝只是轉瞬,很快就換了個話題:“你爹叫什麼啊?”
衛玠張張口,卻說不出來,他只能搖搖頭,實話實說:“我說不出來,但太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王尚自行理解了——天機不可泄露,:“那你在家排行第幾啊?”
“我是三郎。”這還是可以說的,天機真的很複雜,衛玠至今還沒有摸清楚到底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有嫡親兄妹嗎?”王尚又問。
“上有一兄一姐。”但棗哥和熠姐的具體名字就說不出來了。
王尚抬手點了點衛玠秀氣的鼻尖,粉白挺翹,猶如大師傑作:“原來是和我阿弟一樣,萬事不愁的排行。怪不得和阿弟那麼親,一上來就要找他,都不問問大舅。”
“大舅舅也好。”衛玠趕忙上前拿出了所有看家本領的撒嬌,心想着這次穿越怕不是老天在成全他,讓他改變大舅戰死的命運!結果,衛玠還是說不出來。但他卻並沒有氣餒,想着等戰事來了,阻止王尚上戰場也是一樣的,總會有辦法的!
王尚是個心很大的人,陪妹子聊了一會兒之後,就道:“小娘要不要隨我去看看你娘?”
“好!”
然後,衛玠就和大舅一起,前往了二舅王濟童年的院子裏。院子還是那個院子,假山流水,亭台樓閣,只不過擺設要更加鮮亮活潑些,很討孩子喜歡。院前種了一棵很大的海棠樹,枝繁葉茂,花朵婆娑。
一個衛玠覺得背影有些熟悉、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的少年,正在站在樹下張着手臂,小心翼翼的準備接着什麼。
近看才會發現,那粗壯的樹榦上,正坐着個膽子極大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方便行動的胡裝,梳着高高的馬尾,英氣的眉眼間有着與衛玠相似的氣質。
少年在樹下呵斥:“王令淑,你給我下來!”
一身粉藍色的小女孩卻只是做個了鬼臉道:“我就不!有本事你上來啊,你上來啊!”
少年氣的在樹下跺腳,表情生動又古怪,一邊想要高喊,一邊又生怕被人聽見,壓低聲音帶着怒火:“你以為我上不去嗎?我還不是怕我上去了,你掉下來沒人接?!”
女孩卻只回了個極其魔性挑釁的“嘻嘻嘻嘻”,完全不買她哥哥的賬。
被大舅抱在懷裏的衛玠,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他有點想要拒絕現實。
王尚摸了摸下巴,對衛玠小聲的打破了他的幻想:“你娘長大之後,和現在有點差距?”
衛玠整個人都要石化了:這何止是有點,差別大了好嗎!
“娘都不許我爬樹的。”衛玠趁機告狀道。那個溫柔大氣又治家極嚴的母親,哪有如今這般促狹又靈動的樣子。
王尚摸了摸衛玠的頭,碎發就和小動物的容貌似的,特別好摸順滑。他開導道:“大人都是這個樣子的。他們自己小時候做過的,卻不允許孩子做,委實不講道理。”
“對!”衛玠同仇敵愾的點點頭。
“你回去之後把這段和你娘說說,看她還敢不敢管你。”王尚給衛玠出着壞主意,那表情和王濟準備使壞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說好的男神一樣的大舅,這樣走下了神壇,但,怎麼說好呢,衛玠覺得這樣的大舅也挺好的。比起一個因為傷逝而被供上神壇的舅舅,他更想要一個像普通人一樣平凡卻鮮活的舅舅。
王尚再次捏了一把衛玠的臉,真的好好捏。然後,這才擺出一副兄長臉,上前呵斥:“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嚇的王令淑一個腳滑,差點真的從樹上掉下去,幸好沒事。
王尚沖衛玠眨眨眼,好像在說,‘沒辦法,我也是這樣一個不講道理的大人啊’,王尚小時候也貪玩,爬過樹,摔過腿,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想胞妹再嘗試一遍。
王令淑最終安然無恙的下了樹,被他二哥王濟狠狠的欺負了一把,一邊教訓,王濟還要一邊道:“讓你害我擔心!”
然後,王令淑就紅着眼睛,欲哭欲泣,跑着去找大哥王尚主持公道了,最終的結果是王濟被大哥和母親男女混合雙打了一頓,讓你欺負妹妹!
王令淑完勝!
衛玠覺得他真不愧是他娘的兒子,這似曾相識的兄妹相處。當最小的那個就是佔便宜啊。好比他此時此刻變小的外表,若他是個大人,想讓王尚相信他可不容易。
那天晚上,衛玠是和大舅一起睡的,激動的根本睡不着。最後還是王尚耐心的一點點哄着,念了不知道多少文章,這才終於慢慢閉上了眼睛。衛玠一直死死的抓着王尚的手,生怕失去大舅,他還不忘在劇透的邊緣試探:“阿娘還是會摔到手,你要監督她。”
“好。”王尚輕輕拍撫着衛玠的小胸膛,眉眼裏都寫滿了溫柔,他還沒有孩子,卻已經對外來充滿了期待,真想有個衛玠這樣的小生命出現在自己的生命里。
然後,眼睛一閉一睜,衛玠又穿了。
房子還是那個房子,屬於大舅的房間,如今卻空無一人,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屋內的光線不好,有點暗。衛玠試着走了出去,王家的僕從們還是看不到他,只是人人臉上的表情,從衛玠之前看到的輕快,變成多了一絲沉重。是個人都能感覺到那種風雨欲來的肅穆。
王尚是去父親的書房了,一回來,就看到了曾經他偶然見過一次的來自未來的妹子,再一次懵懵懂懂的坐在了他的房間裏。
距離衛玠上次穿越,此時應該已經過去了幾年,王尚已經從翩翩少年,變成了溫雅青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從風雨中走來,撐一柄油紙傘,在天青色的朦朧中,驚艷所有人的眼。
“大舅舅。”衛玠驚喜的抬頭,開口。
王尚身上還有些寒氣,不敢靠近衛玠,只一邊自己換外衣一邊問衛玠:“又變成這種狀態了嗎?還是你一睜開眼睛,就從我身邊到了這裏?”
“我一睜開眼睛,大家就變了。”衛玠不得不佩服他大舅的腦洞,一般人根本想不到這種情況吧?
“別怕,看來你肯定會慢慢回到你在的時代了。”王尚很高興,卻又有些憂愁,“也不知道下次你還能不能看到我。”
衛玠一愣,為何這麼說?
不等衛玠問,隨着一陣“騰騰騰”的跑步聲,長大了些、變得更加莽撞的王濟就闖了進來。他一下子就拉開了門,如一座隨時都會噴發的活火山,大聲質問着自己的兄長:“他們都在說,你要隨父親上戰場了?那是真的嗎?!”
王尚面不改色,語氣還是那樣不高不低、不疾不徐:“恩,很快就走。”
“為什麼?”王濟更生氣了,少年意氣寫滿了他的臉,“咱們家還需要你去掙那份軍功?你知不知道那是會死人的?!”
“我當然知道。”王尚很冷靜,“但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你想做什麼?當個烈士?你想過你走了之後,阿娘和令淑怎麼辦嗎?我……”又該怎麼辦呢?每一次父親離家,母親一個字都不會說,但王濟卻見過無數次她夜深人靜、在燭火下默默流淚,連聲音都不敢出。王濟暴躁極了,“我不許你去!”
王尚沒說話,只是默默看着弟弟,他想安慰他,卻也不會為此而退讓。大丈夫生於世,有所為,有所不為。他目前正在做的,就是他覺得他一定要去做的事情。
“我不管了,隨你便!”王濟大鬧一場,負氣離開。
徒留王尚還沒來得及完全伸出的、想要去摟過弟弟的手,僵硬在了原地,王尚看着疾風驟雨一般的王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在一片黑暗裏,他問衛玠:“我做錯了嗎?”
“別去。”連衛玠也這樣開口。
“為何?”
“因為……”衛玠後面的話就說不出來了,無論他再怎麼努力,他也無法說出他知道的歷史。
但心思剔透的王尚,卻還是懂了這份欲言又止:“因為我回不來了,是嗎?”
衛玠沉默了。
“其實我早該想到的,你對阿弟、令淑還是阿娘都有印象,唯獨對我卻像是看見了陌生人。只等我介紹了自己的名字,你才有了印象。看來我沒辦法看到你出生了呢,甚至都沒辦法看到令淑出嫁。她……幸福嗎?”
“祖父雖嚴肅,卻極護短,待家人很好;母親聰慧大度,很會處理與妯娌間的關係,幾乎從未紅臉;阿爹婚後始終只有阿娘一人,夫妻舉案齊眉,琴瑟和鳴。”
“那就好、那就好。”王尚連說了兩遍,也不知道是在對衛玠說,還是在安慰自己,“武子是不會讓令淑被欺負的。”
衛玠趁機再一次道:“別上戰場了,好不好,大舅?求你了。”
王尚沉默了下來:他並不是改變主意又或者猶豫了,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年幼的妹子去解釋,他一定要這麼做的理由。最後,他只能說:“你還小,你不懂。”
衛玠卻反問:“你不說,又怎麼會知道我不懂呢?”
王尚想起了與妹子的初遇,笑了:“好吧,你說的對。”
“這是你說過的話。”衛玠提醒。
“我說的當然是對的。”
“……”衛玠發現他大舅的臉其實也挺大的。
“於私,我阿爹,就是你外祖,他是征虜將軍,我身為他的嫡長子,若膽小怕事不敢上戰場,別人會怎麼說呢?我不怕人言,卻怕別人說我的父親,說我太原王氏。
“於公,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用人之際,我不去,別的世家子弟也可以說,連將軍之子都不去,我又為何要去?你知道這會造成多大的連鎖反應嗎?
“最重要的是,我想去。也許我不一定能立父親那樣的不世之功,卻也想為百姓做些什麼。”
早一天結束戰爭,就會早一天有人免於死亡,免於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王尚從出生起便享受着錦衣玉食,僕從車馬。這些東西從哪裏來?普通百姓!
如今,該輪到他回報他們,為他過去的享受買單了。
衛玠本以為憑他練就的口才,他肯定能說過王尚。結果,還未開口,便已經敗了。甚至反而覺得王尚說的很有道理。
兩人相顧無言,到最後衛玠才緩緩的說:“那你總該和舅舅解釋一下的。”
否則那會成為王濟一輩子都解不開的心結,兄長此役一去不回,而他們兄弟之間留下的卻只有永遠沒有辦法和解的最後一次爭執。
“理當如此。”王尚點點頭。
本來王尚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去和幼弟解釋的,王濟與他人不同,他被母親養的太過嬌縱,又自小天賦驚人,不是那麼好溝通的人。但現在,王尚卻反而因為衛玠的劇透,而有了一肚子的話要和王濟說,他有太多的擔心要去交待了。
於是,在王尚臨行前的那一晚,王尚與王濟兄弟跪坐在廊下,隔着一張不知道年代的小桌,賞着淅淅瀝瀝的小語,閑話家常。
“你問我,若我和爹走了,阿娘和令淑怎麼辦。我想說,她們還有你啊。我不放心把他們交給任何人,唯有你,我只放心你能照顧好她們。我如你這般大時,遠不及你聰慧,但我依舊在父親不在時,把你們照顧的很好。你難道還不如我嗎?”
中二少年被巨大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所充斥,滿腦子都是“我是獨一無二的”、“我能拯救世家”的狂妄,自然不願意承認他不如自己的兄長:“我當然能!”
“我信你。”成功下套的兄長笑了。
衛玠在一邊默默給他大舅點了三十二個贊。
然後,就是順理成章的叮囑了,阿娘的病,令淑的衣,後院那一群玩宅斗的女人,大大小小、事無巨細。王尚平日裏要操的心,遠遠超過了王濟的想像。
王濟一件件的答應下來,但越答應越心驚肉跳,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原來兄長已經付出了這麼多嗎?他又是欽佩,又是心疼,也開始覺得自己不該那麼任性,什麼都不問的只會給兄長增加負擔,只是少年的倔強與逞強,讓他始終不肯開口認輸。
一直到最後的最後,王濟才生硬的說了一句:“我等你回來。”
王尚沉默不語,實在是無法做出對等的承諾。
王濟以為王尚這是默認了,直至很多年後的某日,回想起那一夜,他才驚覺那是王尚最後的實話——他回不來了,他不想騙他。
多年後,季冬之月,北風如狂。
大雪於都城紛紛揚揚而至,下了整整一夜。一點禪燈,照不亮王濟蒼老的面容。他躺在榻上,看着木門怔怔出神,直至一個身姿欣長、挺拔如竹的瘦弱青年邁步走了進來。
門開的瞬間,帶來了刺骨寒涼的冷風,卻也給王濟帶來了他最想見到的人。
“阿兄。”他說。
衛玠不疾不徐的緩步上前,正襟危坐於墊上,學着拓跋六修一慣大馬金刀、殺伐果斷的武將氣勢,與王濟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朦朧距離,留下足夠的想像空間。他不敢多言,生怕驚醒了王濟的美夢,只刻意壓低聲音,用渾厚又包容的聲音回:“是我。”
“你明天就要走了嗎?”王濟小心翼翼的問,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有着濃到化不開的不舍,彷彿他真的回到了不知愁滋味的少年期。泛白的唇角,微微張開,好像要說“求你,別走”。
他總覺得王尚走了,就要發生很可怕的事情,可怕到一生放蕩不羈的他都恐懼了起來。
衛玠忍不住握住了王濟的手,想要溫暖他,但卻猶如握住了一柄冰涼的兵器,凜冽,冷硬,彷彿已經沒有了一絲人氣。衛玠急迫的想要喚起王濟心中的生命火焰,他摩挲着舅父的手,一遍遍的說:“我不走,不走了,只陪着你。”
王濟有些糊塗了,他又說:“你回來了啊,阿兄。”
衛玠配合的點點頭:“對,我回來了。”從戰場上回來了。
“你看到阿娘了嗎?”王濟自問自答,喃喃自語,“阿娘很好,雖然小病不斷,卻大病沒有,活了九十九,無人不稱讚。”
“你照顧的很好,辛苦你了。”
“你看到令淑了嗎?我每年都會差人給她做全新的衣裳,最漂亮的花色,最流行的款式,永遠都是咱們最好看的小妹妹。”
“我看到了,令淑變化可真大,你把她教的很好。”
“你看到我了嗎?我當大將軍啦,娶了公主,官職比你都大,是不是很厲害?”
“你長大了,我很欣慰。我就知道的,你能在我走後撐起這個家。你永遠都不會讓我失望,因為你是我的弟弟王武子啊。”
王濟猛然睜開眼睛,用勁兒抓着衛玠的手說:“那你呢?這些年,你病了嗎?有新衣穿嗎?可曾有過變化?”
“我……”
不等衛玠回答,王濟就又好像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你不會再病了,也不會再穿新衣了,更不會再有變化,因為你戰死了啊。“
君去骨成塵,我在頭如雪。
年少夢最終還是醒了,大哥不會不走,也沒有回來。
王濟衝著衛玠笑了笑:“你不是大哥,你是小娘。”
衛玠一愣,他覺得他學王尚學的挺像的啊,至少和他說不上來到底是夢還是穿越見到的王尚很像。沒道理會被識破。
王濟嗬嗬笑着,像個漏氣的風箱:“因為大哥只會堅持說,他要走,一往無前,永不回頭。”
王濟和王尚是徹頭徹尾的兩種人。王尚固執己見又君子端方,只要是他認準的事情,就絕不會回頭,他人淡如菊,卻又堅韌如蒲葦。王濟卻是個性格陰晴不定的蛇精病,看上去對什麼都不在乎,可真正放不下過去的,反而是他。
“可我以為你不想他走的。”衛玠道。
“不,”王濟遙遙頭,終於說完了他一開始有氣無力沒有說完的話,“我不是不想他走,只是遺憾沒能與他說,請帶我一起走。”
你沒有如期歸來,而這正是離別的意義——北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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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突然詐屍的番外23333
這是放在個人志的番外,感覺個人志也做出來有一年多了,就放一個到網上啦,希望大家喜歡(づ ̄3 ̄)づ╭
又PS:厚顏無恥給新坑打廣告,9月5日準時開的古耽新坑——《大限將至》:
一句話簡介:主角覺得他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文案:戚一斐最近得了個沙雕金手指。
——他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倒計時,也只能看到自己的。
他離當場去世只剩【十天】。
想要活命,就必須和冷宮裏人厭鬼憎的七皇子時時刻刻待在一起。
待的越久,壽數越長。
但他是那種為了活命,就出賣靈魂的人嗎?
事實證明,他是。_(:з)∠)_
吸攻續命的受X陰狠暴君攻。
PS:吸貓的那種吸,不是吸取陽氣、壽命等。這是個小甜餅?不是恐怖故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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