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城
京兆府尹最近簡直是萬般的苦惱，二三十條人命啊，想想只怕明日就會有御史彈劾自己了。
御史彈劾他其實不怕的，那些狗東西，那天要是不咬人，還會讓人覺得奇怪呢。
可是誰也不願意被狗咬不是？
再想想，陛下能放過的自己么？
畢竟是人心惶惶的事情，他身為一方大員，治下竟然發生了這樣慘烈的命案，不是自己悲觀，自己頭上的這頂烏紗只怕是要保不住了。
他是皇帝的親信，現在唯獨能寄託的便是陛下能看在自己盡心儘力的份上，對着自己網開一面，讓自己全身而退。
不過想是這麼想，可是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啊。
這種種的跡象表明，此事與榮國府的大公子，舉人賈赦脫不了干係，所以思前想後，他也只能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來，打發了胥吏上門，傳賈赦去衙門裏問話。
賈赦的身份非同尋常，所以哪怕他有很大的嫌疑，可胥吏們也不敢對着他吆三喝四，客氣有加地上門，說明了情況，然後希望賈赦能配合。
這一點，賈赦倒是完全沒有為難人的意思，也是客客氣氣地就應承了。
他和父母說了一聲，又換了衣服，然後跟着差官們走了。
饒是如此，可是賈府還是出現了驚慌失措的情形來，實在是沒想到，大爺竟然有朝一日會被官府的給帶走。
當然，這種驚慌失措也不過是一會會兒的事情，想想自家府上是什麼門第，大爺又是什麼身份，所以就算是被官府帶走，那也不過是走走過場，很快地他就會回來的。
心中有數的代善穩當的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史氏這個當娘的起初還歡喜了那麼一下，復又想想，若是賈赦真的幹了什麼事情，是不是就會連累到府上，連累到遠在金陵準備考試的老二身上？
所以難得的有些慈母心腸的史氏哭喪着臉，去了梨香院，自己沒法子，可並不代表老爺就沒辦法了啊。
老大可是府上的繼承人，老爺對着他寄託了很大的希望的，絕對不會丟下不管的。
聽着史氏哭唧唧的要求，代善皺着眉頭，說了一句“知道了”就打發了史氏。
這下子史氏是真的傷心了，畢竟賈赦是她的兒子，老爺竟然這麼個態度，難道說老爺這次是真的要放棄老大了？
這種事情想想都覺得驚悚，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老二是不是該早點回來了？
畢竟家中這麼多的事情，這沒個主事兒的就不行，況且能有個跑腿的也不錯啊。
兒子在科舉方面也許沒那麼好的天賦，可是其他方面呢？如今早早地鍛煉，總是好的吧？
史氏想的明白了之後，頓時眼前一亮，匆匆地回房去了。
再提賈赦，他跟着胥吏一起到了府衙，京兆府尹也沒敢對着國公公子擺譜，外加上賈赦也是有功名在身的，所以也只能以禮相待。
仔細認真地詢問了事情的詳情之後，將其中的疑點記錄下來之後，客客氣氣地將賈赦給送了出來。
賈赦在府衙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就回到家了，他回府之後先去洗漱，換了衣衫之後這才去了梨香院，對着父親說了自己去府衙的事情，當然還有自己的種種猜測。
代善還是那副樣子，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在賈赦離開之後，代善臉上的怒容一閃而逝，這是將自己當成了不中用的老東西了，是不是？
自己這才退下去，可長子竟然這樣地被人算計，而且這次很肯定不是王子騰能幹出來的。
當然，他不是說王子騰心善，而是他的能力問題，雖然狠辣，可是手段和格局卻沒這麼本事，所以王子騰或許是摻和其中了，可一定不是幕後主謀。
代善心中悶着火，真當自己是沒牙的老虎了？誰都能上來咬一口？
賈赦回屋之後，聽着太太的吩咐，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屑來，就算是賈政回來哪又如何？想要踩着自己上位，憑他賈政也配？
賈赦拿出了書信，提筆寫了封信，然後讓人送去南邊了。
金陵他可是住了三年多的，雖然不能算是自己的基地了，可是陰個賈政，卻是綽綽有餘的。
瞧着賈赦回來了，史氏倒也是有那麼點兒的不好意思，噓寒問暖了半天，賈赦也陪着一起，兩人表演了半天的母子情深，這才讓賈赦回去休息去了。
賈赦打發人去給張靜姝送了點東西，然後告訴她自己這一陣子可能沒辦法過去看她，讓她好生地照顧好自己。
當然對着自家岳母就說的更多了，可能會有些閑言碎語的，一定要管好了下人的嘴巴，一定不能讓張靜姝聽到任何的風聲就是了。
女婿的麻煩似乎一直都不少，以前都是小打小鬧，可是現在竟然牽扯進了命案中去，張太太心中也挺不是滋味兒的，這之前才誇讚了他幾句，想着他能給靜姝好日子過，可是這才幾天的功夫呢？
可事情已然成了定局，她難道還能反悔不成了，好在賈赦還算是有心，知道自家姑娘如今處於特殊時期，本來張太太想要帶閨女回京的，可是現在看來么，只能推遲一陣子了。
果不然，第二天的朝堂上就有御史彈劾京兆府尹，當然還指責某些權貴子弟簡直無法無天，不將人命放在眼裏，所以才會發生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可恨了。
御史慷慨激昂，唾沫星子亂濺，周圍人躲開他兩步遠，任由他一副為民請命的做派。
代善雖然致仕了，可是作為京營節度使的賈代化還在朝堂上的，身在局中，他不認為別人是看小小的賈赦不順眼，這個針對的肯定是賈家。
如今的賈家就已經落魄到了誰都可以咬一口的地步了？
賈代化心中那叫一個憋屈，總要給他們好生瞧瞧才行呢！
早朝結束之後，代化沒回官衙，急匆匆地上了轎子，去了西府。
聽了代善的描述之後，代化越發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不管是為了什麼，都不應該用這種方式方法，這樣的人物，絕對不能放過。
好在兩兄弟這次是同一個心思，一定要殺雞儆猴，亮亮牙齒，讓他們也知道知道賈家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至於賈赦的事情么，反倒是小事兒了。
流言蜚語的很快地就傳遍了京城，本來就飛揚跋扈的賈赦這次又一次地揚名京城了。而且因着死者大部分都出身貧苦，雖然是些潑皮無賴，可眾人的同情心是在他們這一方的，這是毋庸置疑的。
不明真相的百姓議論紛紛，吃飽了撐着的書生們簡直針砭時弊，呵斥這些權貴子弟，紈絝高粱，不將律法放在眼裏，干出了這種令人髮指之事。
有了這些人攪局，賈赦也算是大大的出名了一次，成為了反面教材。
即便是此次對於賈家並未有多少的打擊，可是很多人都相信，賈赦的名聲肯定臭了。
這對於一個家族的繼承人來說，實在算是個不小的打擊，當然也算是間接地完成了那些人的目的，畢竟榮國府的將來還是要看賈赦的。
這個時候的賈赦已經悄然地完成了對於死者家屬的安撫工作，即便這並非是自己所為，可事情既然出了，如今又和自家府上脫不了干係，那麼他去安撫這些家屬就是應該的了。
死的人大多數都是潑皮無賴，家境自然也是好不到哪兒去的，為了防止人家有閑言碎語，賈赦不過是打發了人去安排了一下這些人的生活，從頭到尾賈府中人都沒有出面過，這樣做為的是讓自己心安，不想讓自己心中存着愧疚。
這樣的婦人之仁在這一刻卻是贏得了代善兄弟的讚賞，至於具體的緣由么，賈敬這個做堂兄的也是能猜測一二的。
無外乎就是賈赦性子穩得住之類的，反正自從這個堂弟出息了之後，父親就時常地會拿着這些事情來教導自己，賈敬表示，弟弟什麼的都是混蛋。
可惜的是，自己沒有嫡親的兄弟，唯有一個哥哥，留下了個遺腹子，身子也不大好，別說是繼承家業了，都不知道能否熬到成親生子。
現在的賈敬就希望這個侄兒能熬着，至少要在父母雙親離世之後才行。侄兒的身子不好，可心思還敏感多疑到不行，也是令賈敬頭疼不已。
拿着自己的親叔叔當成仇人看待的實在是不多的，偏生讓自己給遇上了。
賈敬想想自己其實也挺失敗的，府中他不是讓能令父母滿意的好兒子，府外他不是能讓同僚傾心相交的好官員。
時常地賈敬就會陷入這種迷惘之中，不過最近因着父親的開導，所以賈敬想開了很多，不管如何，自己都是賈氏一族的未來族長，自己身上的擔子就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後退，只能死扛着前進的。
京兆府尹最近壓力有些大，各方都盯着他，而且皇帝還下了旨意要徹查，不能冤枉了誰，可也不會縱容了誰，這話說的不少人心驚肉跳，好在這其中並不包括賈赦。
賈赦很是淡定，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