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七十四章

74.七十四章

?陶司南是被凍醒的,他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居然是牆角一張碩大卻破了洞的蜘蛛網。他在瑟瑟寒風中勉強撐坐起來,突然肺部一陣瘙癢直竄到嗓子眼,他猛然攥着領口咳嗽起來。口腔里隱隱滲出奇怪的味道,是膽汁的苦味夾雜着血液的鐵鏽味。

陶司南第一次親身體驗到咳得撕心裂肺是什麼樣的感受。

好不容易不咳了,陶司南覺得時間彷彿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他整個人都虛脫的躺回了床上。與其說是床,其實不過是用幾塊木板搭建成的檯子,上面鋪了些乾草和一塊破破爛爛的布。

陶司南無力地將手臂搭在額頭上,覺得自己貌似有點發熱,難怪有些暈乎。

“吱嘎”一聲,房門被推開。

恍惚中,陶司南看到一個人影來到他床前,逆着光,他看不清楚那人的長相,心底卻有個聲音告訴他,這人是他哥。於是他不再強撐,放心地閉上眼睛。他的嘴角下意識地微微勾起,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不過幾個呼吸之間,陶司南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孫西嶺見狀,伸手在陶司南的額頭上試了試溫度,覺得比之前低了些。又把剛買回來的被子展開,鋪在簡易床上,小心翼翼地將陶司南抱起,輕輕地放在被子上。最後捲起被子,將瘦弱的少年嚴嚴實實地裹成一個繭子,確保屋裏的寒風一絲一毫都鑽不進去。

孫西嶺看着那張蒼白消瘦的小臉,心疼得恨不得往自己身上戳刀子。他也不顧對方是不是會將病氣傳染給他,孫西嶺徑直喝了一口水,用嘴對嘴的方式,將水小口渡給陶司南。

期間他摸出一顆藥丸,碾碎後用同樣的方法餵給少年。

他舌尖在少年的唇上繾綣流連,含情脈脈的描摹少年的唇形,似乎永遠也舔不夠吃不夠。

直到陶司南的唇上裹了一層水潤的色澤,人也微微不適的蹙起眉頭,孫西嶺才放過了少年的嘴唇。

他脫了破布鞋,輕手輕腳地側身在陶司南身邊躺好,然後一手攬住少年,將少年連人帶被子一起抱在懷裏。一隻手代替了枕頭壓在少年的後頸處,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被子,拍出某種令人安心的節奏。

他儘可能地讓少年睡得更加舒適和安穩。

孫西嶺的目光穿過幾乎是空無一物的屋子,透過漏風的窗戶,與夜空裏的那輪明月相會,眼底一片清明。

他來到這裏,已經三天了。

三天前,他一睜開眼睛就被一張從窗戶上吹落的報紙糊了一臉。說真的,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孫大boss當時還真有些懵圈,特別是當他看清了周圍的環境,也就是這間破得不能再破了的小破屋時,孫西嶺一度以為自己遭遇了綁架。

事實上也差不多,他們被女鬼“綁架”到了這個破地方。

當時孫西嶺神經瞬間緊繃,直到發現陶司南躺在木板上,他才狠狠鬆了口氣。然而這口氣還沒松完,他驚怒地發現陶司南居然在發燒,溫度很高,只怕並不是在睡覺而是陷入了昏迷。

孫西嶺立刻緊張兮兮地搜了一遍屋子,毫不意外他什麼都沒發現,他不得不選擇厚着臉皮敲響鄰居家的門。

鄰居嫌棄道:“舒寅啊,看來今天你又輸了沒有贏,要我看不如找個荒郊野外把那病癆鬼扔了算了,要不然你有多少銀子還不得折在醫館裏,打水漂都不見得有水花。要熬過這個冬天,我看啊,難!”

鄰居嘖嘖兩聲,甩給孫西嶺五十枚髒兮兮的銅錢。

“狗子哥謝了啊,”孫西嶺聽到自己不受控制地說道,“老規矩,月底一起還,兩分利息。”

除了這個痞里痞氣的說話聲,孫西嶺發現同樣控制不住的,還有他的面部表情和動作,他彷彿成了一個牽線的木偶,被人操控着做出違心的事情。他簡直難以想像,此時,自己在別人眼中是怎樣一個形象。

是嬉皮笑臉?還是更加糟糕的賊眉鼠眼、猥瑣不堪?

孫西嶺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耗光所有的耐心,好在他還能控制自己的雙腿,他立即快步離開這裏。

最後孫西嶺用從鄰居狗子手裏借來的銅錢買了藥丸,只夠買一顆,又花三枚銅錢買了兩個又黃又硬的糙面饅頭。饅頭是他從來沒吃過的難以下咽的食物,他卻一口一口啃得格外仔細。

來到這裏的第一個夜晚,孫西嶺用自己的體溫給陶司南取暖,兩人凍得瑟瑟發抖。

第二天天沒亮,孫西嶺就睜開眼睛,大腦還沒完全清醒,身體已經率先有了動作。他自發地摸了摸陶司南的額頭,給對方餵了點水和泡發的饅頭,然後外出打工。

等他在印刷廠工作到天亮,又跑到碼頭扛了四個小時麻袋,整個人飢腸轆轆餓得眼冒金星,他終於可以恢復自主活動。

恢復自由的第一件事情,他立即拿着工錢買了藥丸和一小袋小米飛奔回小破屋,他要確認陶司南還好好的。

半路碰到了認識的人跟他打招呼,那人調侃道:“喲,這不是舒寅嘛,今天怎麼捨得買小米了?”

孫西嶺不受控制地露出痞笑,不過他倒是可以控制自己說什麼,於是他就說:“沒什麼捨不得的,走了。”

那人道:“那倒是,你為了那病丫頭,可是什麼都願意干。小翠能遇到你,簡直燒了八輩子高香。”

丫頭?小翠?

孫西嶺的大腦中突然就憑空多出了一段記憶一個認知:他應該叫鄢舒寅,他屋裏的“病丫頭”叫小翠,他倆都是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孤兒,從很小的時候就相依為命生活在一起。

在“鄢舒寅”的意識里,小翠那就是一腳踏進他老鄢家的媳婦兒,健康也好,生病也罷,都是他老鄢家的人,他得把人照顧好。

想到這裏,孫西嶺整個人彷彿被雷劈了一樣,他第一次產生如此強烈的啼笑皆非的感覺。

鄢舒寅,姓鄢,莫非就是那女鬼口中的孩子他爸?

如此一來,女鬼就是小翠了?它把他們帶進了自己曾經的生活里,是為了讓他們走一遍鄢舒寅和小翠曾經走過的路?

那麼問題來了,陶司南又扮演了什麼角色?小翠嗎?仔細想想也挺有可能。

孫西嶺心道:這女鬼也怪有意思的,呵。

也不知道陶司南醒來,發現自己成了病丫頭小翠是什麼反應,孫西嶺內心深處居然隱秘的生出一絲絲期待。

孫西嶺很快就摸清了某種規律:“鄢舒寅”必須要做的事情,他是沒辦法控制自己而必須去做的,比如說早起上工和照顧“小翠”。而那些可有可無不影響生活軌跡的事情,他就能夠自由發揮,比如說買饅頭還是買米……但除此以外,也沒什麼東西是他可以選擇的了。

中午,“鄢舒寅”回小破屋給“小翠”餵食了點由他親手熬的小米粥,看着“小翠”再度沉沉睡去,“鄢舒寅”出門了。

他這次的目的地不是印刷廠也不是碼頭,居然是一個魚龍混雜的賭場。

孫西嶺頓時明白了他見到鄰居狗子的時候,對方為什麼會說他“又輸了沒有贏”。

鄢舒寅天亮前在印刷廠幹活,兩個小時能賺二十五枚銅錢。天亮之後報紙就要發行,這時候不需要印刷工,於是他跑去碼頭抗麻袋。抗麻袋的工錢比起印刷工要少一點,是按照麻袋數量計算的,一般他抗四個小時能得三十五枚銅錢,有時候則會稍微多一些。

一天賺取的六十枚銅錢中,有四十五枚花在了小翠的藥丸上,還是老大夫看小翠可憐的份上便宜了五枚銅錢的結果。他倆一天吃飯花去四五枚,剩下的十幾枚,他會揣在兜裏帶進賭場。

十來枚銅錢做本錢,其他人根本看不上眼。鄢舒寅打游擊戰似的在賭場裏溜達一下午,往往就能揣着比來時多三四倍甚至更多的銅錢回家。這才是他最主要的收入來源。

於是,在孫西嶺來到這裏的第三天,鄢舒寅終於湊出三百枚銅錢,在一個織布的老婆子手裏買下一條不知道是幾手的舊棉被。於他而言,新的舊的已經無所謂,能有命過冬才是最要緊的。

第四天清晨,陶司南終於清醒過來。

他剛開口喊出一聲“哥”,就驚天動地地咳了起來,陶司南一邊含淚咳嗽,一邊在心裏抹眼淚,這上氣不接下氣、還能有氣咳出去的感覺……真特么身體絕對被掏空。╮(╯﹏╰)╭

半個小時后,陶司南從他哥口中得知了部分事情的來龍去脈。

比如說,他們此時大概是在女鬼製造的幻象中,在女鬼的搗鬼下,他哥成了女鬼的男人“鄢舒寅”。再比如說,他哥每天被迫精分,玩角色扮演,總裁裝逼和窮**絲逆襲兩不誤。還比如說,女鬼不見了,他們目前沒法離開……陶司南全盤接收了他哥總結出來的信息,然後一臉生無可戀。

這點也正是在孫西嶺的意料之中,在他有意無意的隱瞞下,少年完全沒有懷疑,或者說考慮過自己的存在具有什麼樣的意義。

孫西嶺內心:聽什麼就是什麼,真蠢!陶小翠,你離了我可怎麼辦?

“所以我們要幫……幫它弄清楚鄢舒寅為什麼弄死它的孩子,我們才能回去?”陶司南有氣無力的問道。

這一句話他說的極其艱難,斷斷續續的大喘了好幾口氣,他簡直可以預見自己命不久矣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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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大限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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