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姨媽
她伸手拉住對方，撒嬌似的悶哼一聲，“我好喜歡你哦。”
虞文周被程小尋這一拉，有瞬間的失神。因為在他眼中，拉他的不是別人，是與自己不對盤的路欽。
隔着段距離，沙發上的人聲音又小，他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其餘什麼都沒聽清。
“你說什麼？”虞文周俯身，令自己離他更近。
程小尋覺得胃中難受，身邊又有什麼人在說話，不耐的揮手，然後翻了個身，面朝沙發。
虞文周自然不知道沙發上的人剛才是在向自己表白，心道這人不會睡著了都在罵自己吧，他搖搖頭，倒了杯白水放在桌上便顧自睡了。
路欽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他雖然不知道程小尋咕噥了什麼，但確定虞文周肯定沒聽見。心下微安，卻見對方給自己倒了杯水。
沒由來的，他心中很不是滋味，或許虞文周和他媽媽的確不是同一種人。
凌晨已過，房間燈光晦暗，只余屏幕上的畫面在無聲切換。所有人都睡了，除了路欽，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一開始他只以為這幾天熬夜成性，身體反射性失眠，但後面肚子越來越不舒服時，他才反應過來應該是身體有什麼不對勁。
小腹微微刺痛，接着胃部痙攣，他猛地起身到廁所，以為自己要吐。
乾嘔好一陣，什麼也沒吐出來，路欽滿是疑惑。按理說他喝的酒不超過三杯，晚飯也是和李子昊他們一起吃的，不應該有事才對。
腦子昏沉沉，他又什麼都沒吐出來，只得懨懨躺回沙發。
胃部仍然抽痛得厲害，他疼得蜷成一團，迷迷糊糊間，也終於進入夢鄉。
與此同時，服務生卻敲開了包房的門，他們要打烊了。
沈俊傑去過來推路欽的時候，他是拒絕的，眼皮根本睜不開，誰也別想讓他走，呵呵。
打烊就打烊，大不了開門他再走，不就多給點錢的事？
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剛睡的校霸，是以，沈俊傑一行人只好尷尬地對着服務生微笑。
沈俊傑看着他們說：“我來背小尋吧，反正她的腳也還沒好。”
路欽沉沉的眼皮瞬間抬起，“不用，程……路欽，你過來扶我。”
對不起，他無法接受自己慫到讓一個男生背着自己走。
程小尋尷尬地笑兩聲，卻將路欽扶起來，對方似乎站立不穩，重心直往自己身心靠。
“你沒事吧，臉色好蒼白。”
路欽搖頭，示意沒事，然後夢遊似的瘸着往外走。
虞文周和沈俊傑的表情都頗有些微妙。
程小尋到外面時才發現天色尚早，即使是在夏日裏，天色也還矇著層灰，並不敞亮。
“幾點了啊？”他側頭問李子昊。
李子昊：“五點半。”
……說好的通宵呢？
她又看向沈俊傑和虞文周，“接下來怎麼說？”
沒等來兩人的回答，路欽的一句話讓眾人一愣。
“先去開間鐘點房。”他說。
程小尋聽見開房，臉上忽然有點燒，“你一個女孩子開什麼房，我……送你回家。”
路欽怔忪，腹痛間，想起自己現在還真是“女孩子”。他一個人跑去開鐘點房是不安全，但又不想再和虞文周他們待在一起，於是點了點頭。
這副虛弱的樣子，真的太娘了！
於是，幾人分道揚鑣，程小尋扶着路欽等車，準備帶他回自己家。
·
路欽一覺睡到了下午兩點，睜眼，四周一片粉嫩……
粉色紗罩自頂上垂下，電扇呼啦啦地轉着，他掙扎着坐了起來。腹中一陣絞痛，他疼得弓起了身子，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程小尋。”他虛弱地喊了一聲。
分貝太低，無人回應。
又一陣疼痛襲來，他雙手攥緊被單，等待這一波疼痛消減到最低程度。然後，畢一身力氣，“程小尋！”
一聲大吼，他感覺到身下似乎有股熱流劃過，腹痛更甚之前。
卧槽？這什麼癥狀？！
大約過了幾十秒，程小尋聞聲而來，撞見一個虛弱且臉色蒼白的路欽。
“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路欽疼得乏力，一下子栽倒在她懷裏，“快，打120，我可能是闌尾炎或者盲腸炎……”
“你肚子痛？”程小尋心中一個咯噔。
床上的少女虛脫得快說不出話，“絞痛。”
程小尋：“還有其他癥狀嗎？”
路欽聽她沒完沒了，心中一陣燥熱，剛要發作，又是一大波疼痛來襲。
他悶哼一聲，“感覺還有股熱流……你快打電話，不然我死了你就一輩子是個男生了。”
心中的猜測應驗，程小尋艱難開口，“那個，路欽，你應該是……那個來了。”
路欽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哪個？程小尋你別磨嘰了行不行？”
“沒磨嘰，我是說應該是‘我’生理期提前來了，你確定要打120？”
“…………你再說一遍？”
原來校霸痛經也是如此虛弱啊，真是我見猶憐！
程小尋心情複雜地拍拍他背脊，“你辛苦了，我帶你去廁所，然後給你拿小天使。”
路欽接過程小尋遞進來的換穿小褲時，整個手都微微顫抖，“你確定拿給我的不是紙尿褲？”
程小尋：“……我雖然痛經，但量也大，必須要420厘米才夠。那個，你看一下我的貼法，後面幾天也這樣貼就行了。”
他身子一軟，差點跪在地上，“你說什麼，後面幾天，難道不是明天就完了嗎？？？”
程小尋：“(⊙o⊙)…，額，這個和你們男生不太一樣。子宮內膜脫落是會引起持續性出血的，一般3至7天才會停止。”
她一邊給路欽科普，一邊感嘆世事無常，原來男生都以為大姨媽和大姨夫一樣，第二天就沒事了？呵，天真！
“那你幾天？”
“七天……”
路欽無力閉眼，忍着肚子的陣陣絞痛，靠在牆壁，艱難地換好小褲和睡衣。
再回到床上的時候，程小尋給他吃了顆藥丸后，又遞來一個塑料杯，裏面裝着暗紅色的液體。
“這是我剛剛煮的紅糖，加了生薑，你先暖暖小腹，等沒那麼燙了再喝掉。”程小尋交代道，“你再休息一會，我去趟醫院，再回來接你去學校。”
路欽額角抽抽，“程小尋，我有必要提醒你今天三十三度，而且你只開了電扇，一檔。”
程小尋見他一副想炸不能炸的樣子，輕言細語地道：“那什麼，我有點宮寒，生理期必須保暖。還有，你別動氣哈，否則會更痛的。痛經的時候吹電扇夠了，否則受寒了也會更痛……”
“你快走吧……”他不想再聽見“宮寒”、“痛經”這樣的字眼了，腦子也疼得跟團漿糊似的，再沒力氣說話。
程小尋將手機放在他枕邊，“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
程小尋和路欽在教室外分別的時候，特意交代他能不碰涼水就不碰，也別吃水果和涼菜，才滿是擔憂地走了。
路欽此刻已經好了泰半，肚子不痛了，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並沒把這些話放心上。
他瘸着腿往教室走，邊走邊感受到那股熱流，一時間姿勢極其僵硬，已經不會走路了……
終於在位置上坐下，身下那濕漉漉的感覺更為真切，他再一次感受到無力和崩潰。想到這樣的感受會持續七天，他恨不得立刻去投河！
“小尋，你來了啊？”沈俊傑熱情洋溢地回頭看他，“早上你看着很不對勁，沒事吧？”
他微微頷首，身體乏力，不是很想說話，隨意翻開了一本書。
整個晚自習，路欽都安分地坐在板凳上，翻翻虞文周給的英文資料，最後興趣缺缺摸出了新手機玩遊戲。
是的，他在理科班太無聊，索性買了個新手機。程小尋的老人機根本毫無娛樂功能，他前幾天上課都快悶死了。
玩耍期間，他隨手就拿起杯子灌了幾口涼水，肚子也並沒什麼特殊的反應。
這種狀態直到離放學最後半個小時，路欽感受到小腹又開始絞痛，一波一波，比起下午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胡亂收起手機，趴在桌上，閉眼休息，企圖用睡眠來麻痹痛感。
無奈，腹中像是有一台挖掘機，不停的揮舞着前面的裝置，一下下扎進肉里。
起初他尚能抗過去，到後邊，腦子都發麻，身上也開始起雞皮疙瘩。路欽忍不住悶哼，覺得自己離死亡很近。
想起程小尋下午給他暖水杯，他顧不得許多，抬頭拉了下虞文周，“幫我接杯熱水……”
痛意鑽心，他下意識抬手護住小腹，額間也湧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整個內心都在咆哮：有沒有葯啊，有沒有葯，給我止痛藥！
“程小尋，”虞文周一看就明白怎麼回事，立刻接來了開水，“你怎麼樣，要不要去校醫院？”
路欽正要拒絕，因為這種事去校醫院太丟臉了好嗎！可是腹中一絞，他腦子一糊，身體的本能幫他做了決定。
“要……”
他剛被虞文周扶起，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安全感，然而，這安全感僅僅維持了幾秒鐘。
因為，凳子上的一抹鮮紅，實在太過刺眼，令他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