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稽國貴公子
第一卷第二章稽國貴公子“我所醫治的不過是婦女雜症,像這種奇門毒藥,我見都沒見過,又怎會解呢?我勸您還是別耽擱了,另外找醫師吧!”
副將狐疑的目光在她那張乾淨純白的臉上轉悠了兩圈,忽然沉聲喝道:“來人!”
門外士兵進來應聲:“在!”
“去給本將把那個叫林秋心的丫頭抓來!”
“您想幹什麼?”她慌了,秋心是她妹妹,是這家父母留下來的唯一血脈,也是她的底線。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你是鄭國人,你自然不想心甘情願地救我們稽國人了。既然你如此地不情願,那我不得不使點手段了!”
“他身重劇毒,我束手無策,實屬無可奈何之事,您怎麼能遷怒於我妹妹呢?”
“我只再對你說一句話,他若不得活,你妹妹林秋心也別想活!”
“您……”
“阿拔……”帳內忽然傳出了一個羸弱疲憊的聲音。
“應謀哥!”副將疾步上前,單腿跪於床前,“你醒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放了她……”
“放了她就沒人給你解毒了!我們所攜帶來的軍醫盡數陣亡了,這方圓數十里內實在是找不出第二個會看診的了!”
“放了……不要……再造……殺孽……”
“不能放!”晉寒跨步進來,臉色沉凝道,“你若死了,我必讓這一村子的人陪葬!”說著他拔出了旁邊士兵的佩刀,橫着劈至了她冷白的臉龐,語氣陰冷地威嚇道:“這不是嚇唬你,你若不儘力救治他,別說你的妹妹,就是這一整村人都別想活,聽明白了嗎?”
她緊了緊藏在袖中的雙拳,咬牙道:“明白了!”
黃昏的餘光從低矮半敞的屋門外斜照了進來,落了她一身金輝。她摟着膝蓋,坐在咕嚕咕嚕冒着熱氣的藥罐前出着神——本想讓他不治而亡,可為了不禍及整個村子,現在又得救他了。親手將瀕臨死亡的仇人從閻王殿拉回來,這感覺比捅死自己還難受!
“姐姐!”妹妹秋心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響起。
“秋心?”她抬頭一看,果真是秋心。
秋心飛快地撲進了她懷裏,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腰:“姐姐,剛才他們把你抓走的時候我可嚇壞了!我想來救你,可三姑捂着我的嘴不讓我喊出來,我都急哭了!”
她安撫着年幼的妹妹,聲音輕柔道:“三姑是對的,以後萬一姐姐出事兒了,你就要聽三姑的話……”
“姐姐不會出事的!”秋心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說道,“那位將軍大人說了,如果姐姐可以治好他的兄弟,姐姐不但不會死,全村人都不會死。姐姐醫術那麼好,一定可以治好那位將軍大人的兄弟的,對吧?”
她凝着妹妹單純清澈的目光,喉嚨處生咽了一下:“好,我一定會救治好他的……”
“所以我說姐姐是最厲害的!有姐姐在,我們都不會死!”
她心口在隱隱地痛着,現實告訴她,在履行炎無畏的職責之前,她必須先做好林蒲心。
送去的葯湯每一碗都是經過她親口嘗過的。除了用藥湯,她也使用了針灸,以活血放血為要,疏通傷者全身經脈和血液,促進血液周身循環,這對排毒和恢復都是有好處的。江應謀的病情沒再繼續惡化,反而日漸減輕。從最開始的苟延殘喘變得可以坐起身來喝湯吃粥了。
現在,她只能盼着江應謀能早日康復,晉寒的軍隊能儘早地拔營往東,唯有他們離開了,她才能重新計劃刺殺江應謀的事情。
清晨,她一如既往地為江應謀送粥菜和葯湯去。邁出灶房時,她抬頭就看見了江應謀。晨曦已掠過院牆籬笆,飛落在屋檐下,江應謀擁着厚厚的狐皮斗篷端坐在檐下那片柔光里,帶着些許期翼的神色眺望着籬笆外的春色。
這竟與她第一次見着江應謀時的場景是那麼地相似。早春三月,她表姐的長風候府里,那個獨坐輪椅遙望天空競飛的紙鳶的年輕貴公子也帶着這樣期盼的神色,也這樣地默默地不發一語。
“他是誰?”她問表姐。
“從稽國來求醫的貴公子江應謀。”
“這樣虛弱,連紙鳶都不能放,多可憐!”
誰會想到,日後那個可憐又虛弱的江家貴公子會成為她的夫君,與她夫妻六載,然後分道揚鑣。
“公子,該用早飯了!”她收回了飄得太遠的神思,努力地做好林蒲心該做的事情。
“不覺得驚喜嗎?”江應謀那仍舊發白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柔柔的笑容。
“驚喜?”她垂眸以避開那虛假的笑容,在她看,江應謀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我恢復得是不是比你料想的還要快?我已經能出來坐坐了,或許再過兩日我便能下地走路了,這對你來說不算驚喜嗎?”
“算……”她奉上了粥碗。
“那麼能否跟我聊聊你是怎麼知道我天生體寒,脾氣不足,一旦用了烈葯極有可能會一命嗚呼的?”他眼角含着笑,態度一如從前地溫和禮貌。
“通過把脈以及詢問您身邊的人才知道的。”她敷衍道。
“晉寒或許知道我天生體寒,脾氣不足,但對我從前用藥的情況他應該是不清楚的。所以,我很慶幸遇見了你這樣一位細心且醫術卓越的醫師,”他臉上儘是由衷的感激,“在不知道我過往用藥忌諱的情況下,憑你的經驗和所學給我開了十分適合我的藥方,這也是為什麼我會恢復得這麼快的緣故。你叫林蒲心,對嗎?”
“對。”她機械地回答着。
“昨晚你給我的葯湯里多添了一味什麼?”
“酸棗仁。”
“想讓我睡得再好一些嗎?”
“安眠才能養神,您如今重在養而非治了。”
“謝謝。”
“不必。”
“我是真的想謝謝你,”他雙手捧着粥碗,目光又散向了籬笆外的剛剛發苞的桃樹,嘴角掛着餘味悠長的笑容,“我昨晚睡得真的很好,很久都沒像昨晚那樣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