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04///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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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大哭了一場,哭到海媽媽來接他回家的時候他的兩個眼睛還是腫腫的。

海媽媽到了女生宿舍之後,並沒有馬上帶海洋回家。反倒是提出想和梅仁瑜談一談。於是梅仁瑜帶着海媽媽去了女生宿舍後面的小花園裏。說是小花園,事實上也不過就是塊雜草地。間中有幾組石桌石椅。天氣好的時候女生們喜歡把衣服帶來這兒晾曬,所以或高或低的樹木上都有鐵絲或電話線綁成的晾衣繩。

“阿姨,您是想和我談海洋的事么?”

梅仁瑜平靜如水。流過眼淚之後,她的頭腦反倒清晰了不少。之前壓在心頭的糾結感情也變得平緩了許多。她不敢說接下來遇到什麼事情都能平靜以待。但無論海媽媽待會兒說出怎樣的話、做出怎樣的事,她都能承受得下來。

包括被海媽媽抽着耳光罵:“你個賤/貨還敢勾引我兒子!”

海媽媽還是那麼漂亮,只是美麗的臉上多了不少皺紋,神色之間也難掩疲憊。這不奇怪。他們海家出事以後,她一直是一個人苦苦支撐着家庭。雖然後來被冤枉的海爸爸平反的昭雪回到了家裏,但事情仍有餘波。

再加上她兒子還老往一個她不喜歡的女孩子那裏跑……梅仁瑜想要是自己站在海媽媽的位置上,自己只會比海媽媽更加憔悴。

海媽媽、徐秀慧嘆息一聲,和海洋有八分相似的溫柔眉眼中帶着些微的感慨與些許的悲傷。

“是,也不是。”

徐秀慧和丈夫海帆以前都只是工人,哪裏會想得到人心這天說變就變。一場風波折磨得夫妻二人半年老了十歲,就連對兩個兒子的監督、督促也放鬆了些。

徐秀慧知道梅仁瑜選擇了大專,然後假期打工的事情。兒子海洋假期里除了去泳隊訓練以外就沒別的事情,發現他天天訓練一結束就到梅仁瑜家門口去等人之後,徐秀慧的心就又提了起來。起初徐秀慧和梅仁瑜的想法別無二致,都以為海洋被梅仁瑜晾上一段時間大概就會歇了執拗地想要見這個鄰家姐姐的心思。哪知海洋這個倔強的,不但在梅仁瑜家門外守了一個暑假,開學后還追到了梅仁瑜就讀的學校來。

家裏知道梅仁瑜就讀學校的除了徐秀慧就是海帆,既然不是徐秀慧自己告訴海洋梅仁瑜在哪兒的,那就只可能是海帆告訴兒子的了。徐秀慧心裏對丈夫頗有微言,可是再一想,當初梅仁瑜為了救她可是連命都豁出去不要了,也就覺得她心裏這個“有手段”、“會勾人”的女孩兒或許沒她想的那麼不堪。

再說梅仁瑜自從當年對她發過誓之後就真的再也沒有靠近過他們一家。對海洋和海川也驟然冷淡了下來。誰都看得出梅仁瑜這是把海洋往外推,同樣的,誰都能看得出海洋是在單方面地追着梅仁瑜往前跑。

徐秀慧看著兒子一點點的抽條長高,褪去了嬰兒肥後繼續變得更瘦更高,也看著兒子變得沉默寡言,再也不對父母敞開心扉。海媽媽對兒子的變化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偏偏她拿這樣的兒子一點都沒有辦法。海洋打不得罵不得,因為他一件錯事也沒做。縱然她可以雞蛋裏挑骨頭地敲打兒子,那也不過是寒了兒子的心,讓兒子離自己更遠。

直到今時今日,看到坐在梅仁瑜床上的兒子腫着一雙原本清秀的眼睛,徐秀慧才真的切身體會到梅仁瑜對自己的兒子來說有多麼的重要。而她竟然只是因為一些沒有根據的流言蜚語就擅自從兒子面前消除掉了他最喜歡的姐姐。

海洋會變得惜字如金、不苟言笑都是她的錯。而面前的梅仁瑜……這個比幾年前又更加成熟了些的小姑娘如今竟有這麼一雙冷淡的眼睛。

——這都是拜她所賜。這都是她的錯。

徐秀慧不由自主地走近到梅仁瑜的面前,像梅仁瑜兒時記憶里的那樣憐愛地摸摸梅仁瑜的臉蛋兒,又在發覺梅仁瑜的僵硬和不自在後放下了手。

“……唉,仁瑜,以前的事……以前的事確實是阿姨不好。是阿姨聽了不該聽的話,錯怪你了。”

徐秀慧拉起梅仁瑜的手拍了拍,大夏天裏,梅仁瑜的手卻冰冷的沒有一點兒溫度。

“阿洋這孩子是真心喜歡你這個姐姐。畢竟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比和我這個做媽的還長。”

想到當年工廠里的種種艱苦,徐秀慧長嘆一聲,一方面是遺憾自己過去沒能好好地參與兩個兒子的童年,一方面則是出於對梅仁瑜這個女孩子的惋惜與憐憫——如果梅仁瑜是出生在一個好一些的家庭,不是無父無母無根的孩子,又或者年齡不是長海洋五歲,而是小海洋五歲,她也不會這麼排斥梅仁瑜做自己家的媳婦兒。

海家不圖親家大富大貴,梅仁瑜如果有個穩定的家庭,徐秀慧也不必怕梅仁瑜變成個無底洞,只想着從海家身上拔毛。徐秀慧也不是嫌棄只讀了個大專的梅仁瑜沒出息,恰恰相反,她是怕梅仁瑜太有出息。有出息到以後直接把海家的產業從海洋的手上拿到她自己的手裏。如果梅仁瑜小海洋五歲,被海洋小心地遮在羽翼之下,她又能心平氣和地接受梅仁瑜這個無根的孩子了。因為被人寵大的女孩是很獨立自主起來的。要是梅仁瑜比海洋小,從小受他們海家照顧,她這個准婆婆再在側扶持一下,梅仁瑜肯定這輩子都不會違抗海家,違背海家人。

問題是,梅仁瑜始終比海洋大五歲。先不說梅仁瑜性格十分堅強,行動力和辦事效率也都遠超同齡人,光是等到海洋到適婚年齡,梅仁瑜就已經能做高齡產婦了。這讓她怎麼接受?她可不想因為媳婦不行而抱不成孫子。海家的香火決不能在她還睜着眼睛的時候就斷了。

所以別怪她徐秀慧心狠,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吧。誰讓她早生了五年呢?

“仁瑜,答應阿姨不要怪阿姨以前一時糊塗好不好?阿姨是錯了!真的錯了!”

徐秀慧繼續親昵地拉着梅仁瑜的手,也不管梅仁瑜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

“今後請你繼續做阿洋的姐姐。阿洋他不能沒有你這個姐姐的扶持啊。阿姨年紀大了,已經和阿洋有代溝了,但是仁瑜,你和阿姨不一樣。你是阿洋的同輩。你比阿洋大了快六歲,很多事情比阿洋這傻孩子看得清楚的多。有你在阿洋的身邊,阿姨放心!”

徐秀慧說的情真意切,每個字都出自肺腑。梅仁瑜被徐秀慧鐵鉗般的手抓着,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橫豎阿姨說得沒錯,阿洋從小就對自己諸多依賴。而他現在正是迷茫困惑最多的青春期。阿姨都已經低聲下氣地給自己認錯了,自己又怎麼能拂了阿姨的心意。

“……嗯。只要阿姨和叔叔不嫌棄我,阿洋不討厭我,我就永遠是阿洋的姐姐。”

聽到梅仁瑜的話,徐秀慧頓時露出了雨過天晴般的和藹笑容。這笑容像一束陽光,璀璨地照進了梅仁瑜的心底,於是她也朝着徐秀慧笑了起來。

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回了宿舍。徐秀慧帶了海洋要走,海洋掙扎了兩下,欲言又止地看了梅仁瑜幾次。梅仁瑜望見了海洋眼中的急切,幾次想要有所回應,話到了嘴邊又全部縮了回去。

最後還是徐秀慧先開了口:“仁瑜啊,周末你有空就來給阿洋還有川補補功課吧。這兩個小子,一個假期下來都玩得把心給丟了。現在根本沒有個學習的狀態……阿瑜你來做他們家教,阿姨按照小時給你計費!”

“別,阿姨!”

梅仁瑜幾乎是一口拒絕了徐秀慧。倒不是因為她覺得做海洋和海川的家教妨礙了她周末學習外加賺錢的計劃,而是她下意識地覺得徐秀慧的話有些奇怪。

以前她給海洋海川補習,徐秀慧從來沒提過錢的事情。……或許是她多心了吧。好不容易她才和海媽媽冰釋前嫌,海媽媽想付她錢大概也是想稍微補貼一下她的生活。

“你是擔心阿姨給的錢低?”

“不,沒有的事。只是我們這種大專生,一般家庭都看不上我們做家教的。阿姨能放心讓我來做阿洋和川的家教,我很高興……但是錢就不必了。”

梅仁瑜喜歡錢也需要錢,她承認自己是財迷。可是有些錢她真的不想要。這和面子無關,也和尊嚴無關。純粹是不想用錢來衡量比錢更重要的東西。

“仁瑜你一個人過的很辛苦吧?那就不用和阿姨客氣啊。我們家現在雖然沒什麼大錢,家教錢還是請得起的。”

慈祥的徐秀慧笑眯眯的,她似乎沒有察覺到梅仁瑜的尷尬。海洋看不過去,拉了拉媽媽的衣角,然而他的媽媽並沒有理會他的這點小動作。

“阿姨,如果您一定要談錢的事情,阿洋和川的家教我就不做了。我真的不值那份錢,阿姨不如拿那份錢去給阿洋和川請給更好的家教。我有個同學在a大,a大是重點,要不我幫您聯繫她——”

“媽,”

梅仁瑜話音未落,海洋已仰着頭看向了徐秀慧:“我們家現在也不寬裕,少一份開支也好。再說仁瑜姐以前給我和川看功課也沒收錢的。”

徐秀慧頓時佯怒:“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今時怎麼能同往日呢?仁瑜,不好意思啊,海洋這孩子沒大沒小的。”

“沒事……”

冗長地寒暄對梅仁瑜來說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還好在這之後海洋又插了幾次話,海媽媽無可奈何,只能在和梅仁瑜敲定她每周六去海家輔導海洋海川的功課之後帶着海洋走了。

梅仁瑜翹了一下午的課,看了幾頁書就沒了心情。滿腦子都是海媽媽的話在打轉。

錢、錢,錢。錢……錢——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是錢,活在這個世界上什麼都需要錢。最可怕的不是沒有錢,而是因為沒有錢所以得不到作為人的“正常”。

看,海媽媽不過是好心談起家教的費用來,她就已經這麼敏感多疑,足見沒有錢讓她心理陰暗,沒有底氣更沒有自信。

她討厭這樣的生活,討厭這樣的自己。所以如果以後她有機會不過這種日子……她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去爭取那個機會。

本/文/獨/發/晉/江/文/學/城

梅仁瑜變得更加的忙碌了。一周七天,去海家的那半天她需要用其他的時間補回來。好在她在海家見到了許久不見的海川。跟在哥哥後面進入青春期的海川長高了不少,人也從傻乎乎的天真小孩變成了想要裝老成穩重的小小少年。

最令梅仁瑜意外的是海川竟然會做飯了。海洋沒對梅仁瑜敘述其中的究竟,不過梅仁瑜自己也能想到一點。

之前海家出事,海爸爸海媽媽自顧不暇,哪裏還有多餘的精神去照顧海洋海川這兩個半大的小子?海洋又老去找自己,被留在家裏的就只剩海川一個。加之海媽媽之前情緒不穩,被留在家裏的海川會生出照顧母親、幫母親分擔家事的心思也就不奇怪了。

可惜的是海川做的飯並不好吃。土豆被炒焦了,西紅柿炒蛋里有細碎的蛋殼,涼白肉先是沒煮透裏面還生着,後來是煮過頭老到嚼着牙酸。梅仁瑜不挑食,平時為了省錢又吃得很少。海川做的飯菜再難吃,吃到她嘴裏都是一分填滿胃的幸福。何況海川忙裏忙外,一桌飯菜都是為她張羅。有這份心意在,就算海川端出來的不是飯菜是雜草,她吃着都香甜可口。

小孩子的生分總是熬不過十分鐘的熱絡。海川見了梅仁瑜一開始還有幾分羞赧,又是謝謝梅仁瑜幫她找回媽媽,又是說海家歡迎她來隨時做客。梅仁瑜看得好笑,直接摸摸海川的頭頂,告訴他以後他們每周都能見面了。

海川的雙眼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先前偽裝出來的矜持也在一聲:“真的不騙我?!”里碎成了渣渣。

事後海川羞得不行,可是被梅仁瑜一逗,他的那些客套就和矜持一樣被他自己扔到了天邊。明知梅仁瑜是來家裏看他功課的,海川卻是拿着這段時間自己做的各種小手工藝品還有和同學拍的照片獻寶似的給梅仁瑜看。

海洋提醒了弟弟幾次要做功課都被海川聽過就忘,見弟弟完全沒有要放開梅仁瑜的意思,海洋也就加入了弟弟和梅仁瑜的行列。一大兩小三個孩子不知不覺玩起彈子跳棋,又打了一會兒撲克。要不是梅仁瑜讓海川一定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完成周末的作業,恐怕海川這一纏梅仁瑜就是到了晚上都別想回去了。

梅仁瑜想她和海川是好久不見了,突然能在一起玩,海川這麼高興也能理解。驚喜勁兒一過,下周海川大概就不會這麼喜歡纏着自己了。

哪知——

下周,下下周,再下一個周……轉眼到了國慶黃金周海川見了梅仁瑜還是那麼興奮。他每周都有說不完的話想跟梅仁瑜說,每周都有看不完的東西想給梅仁瑜看。海洋甚至都有點兒後悔讓梅仁瑜每周來自己家裏一次了——仁瑜姐一到他家就被弟弟纏住。明明他也有很多話想對仁瑜姐說的,可每次他和仁瑜姐說不到三句話就會被弟弟打斷。

這可真是……太過分了!

少年小小的胸膛里惡狠狠地積攢了一堆怒火。梅仁瑜看不見的地方海洋有事沒事就拿着弟弟那張還有點嬰兒圓潤的臉捏來揉去玩“豬鼻子”,害海川有段時間真的很害怕自己變成了大肥豬的模樣。

十一黃金周學校放假,海洋和海川難得都在家裏。一般的節假日海洋所屬的泳隊都會有訓練或者是比賽。十一黃金周是難得的一次全員休息。原因無他,青少年宮所有職員放假,一年沒幾天假期的教練帶着他的妻子去澳門探親順便旅遊去了。

海爸爸和海媽媽之前就計劃着要去外地談筆生意,然而因為不放心兩個要上學的兒子,兩人的行程一拖再拖。要不是海爸爸和海媽媽是“術業有專攻”,誰離了對方都是兩眼一抹黑生意談不下去,他們早就互換着把生意談妥了。眼下十一黃金周放了假,兩位就托梅仁瑜照顧兒子們幾天,說是會快去快回。

原本計劃好黃金周要去打工賺錢的梅仁瑜接到海媽媽電話的時候簡直是一臉懵逼。要知道她沒有錢買手機,她是站在宿舍樓門口宿管大媽的門前接的海媽媽的電話。海媽媽只是簡潔地交待了幾句冰箱裏有吃的,她可以直接睡在海家的客房裏不用回學校,他們夫妻倆回來會給梅仁瑜補貼就掛了電話,連讓她推辭的時間都沒有。

她只是同意了做家教,沒有說過要做保姆啊?

更讓梅仁瑜想死的是九月的最後一天,黃金周的前一天下午,海洋帶着海川直接到了梅仁瑜的學校找她。

“仁瑜姐!”

海川一見梅仁瑜就像導/彈一樣彈射/到了梅仁瑜的懷裏。

“我們接你回家!”

同學們怪異的眼神中雙眸里全是興奮的海洋讓梅仁瑜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兩個私生子,然後這兩個私生子現在找上門來了要帶自己回去揚眉吐氣。

算了算了……不就是育兒嗎?反正她以後也會結婚生子,就當作是事前演習好了。

左手拉着一個小的,右手牽着一個大的,梅仁瑜又一次成功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好在歸心似箭的學子是大多數,等着十一回家吃頓好的學生們沒幾個上來問梅仁瑜家長里短。就連和梅仁瑜同寢室的東北大妞邱瑞也把自己的好奇心和行李一起打包了,說是等假期回來要梅仁瑜“招供”。

丘丘你想要我招什麼啊?梅仁瑜很識相地沒把這句話問出來。她和其他人一樣收拾了東西,然後在身上都是大包小包、儼然難民逃難的學子潮中很清新脫俗地只背了一個大的雙肩書包。

於是乎走在梅仁瑜身後的學子們可以看見這樣一幕:左手邊的雙肩小書包蹦蹦跳跳往前跑,右邊的普通雙肩書包正慢慢悠悠地走,可憐中間一個大書包在左右之間搖搖晃晃,活像是兩母爭兒里那個被爭的兒。一個慘字怎能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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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家人魚和我的青梅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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