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相同錯誤絕不犯第二次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我這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錯過了你的童年,但如果上天能給我再一次選擇的機會,我想,我仍然會選擇當初那條路,我仍然會把一切重心都放在事業上,我仍然會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裏,因為我知道,我沒有選擇的餘地,若不能犧牲一切,我換不來今天的成就,也換不來你的成就,浩宸,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延家,為了你,為了我的兒子,也為了這個家。”延夫人這樣說著,忽然就流下眼淚來,“但我還是後悔,因為人這一生,真的沒有多少機會能浪費,有的事,錯過了就回抱憾終身,例如我錯失了你的童年,於是我痛苦至今,而你,也一直都不肯原諒我,但兒子,你知道嗎?如果我不能將延家大權牢牢掌握在手,別說延家少主了,恐怕就連你的命,我也保不住,我犧牲了做一個好母親的機會,只為換來自己的兒子平安一世。”
延夫人這樣說著,眼淚一滴滴的往下掉,似乎自從得知有小傑的存在後,她變的異常多愁善感。
母子倆終於把話說開了,彼此糾結了十幾年的心結,也算是解開了,看到自己一向冷傲的母親,居然低下頭道歉,還流下眼淚,延浩宸心中也是感慨良多,喉頭一哽,只覺得什麼東西要從眼眶裏竄出來,但他是個男人,是個鐵錚錚的漢子,他不能哭,尤其不能在女人面前哭,自己的母親也不例外。
於是延浩宸強忍住淚水,對延夫人說道,“媽,你這說的是哪裏話?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但我以前不懂事,不明白,才會看不開,現在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終於也體會到了為人父母的不易,我也終於明白了,什麼叫責任,媽,相信我,我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任性妄為的延浩宸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的兒子,終於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延夫人長嘆一口氣,欣然一笑,“有你這句話,我死而無憾了。”
“媽!說什麼呢?!你還要長命百歲,還要看着小傑長大成人結婚生子的!”延浩宸說道。
“浩宸啊,早點把小傑和籽靡接回家吧。”延夫人看着延浩宸,言語間帶着幾分迫切,她確實想讓自己的孫子早點回家,早點培養他成為下一代接班人。
“恩,媽,相信我,不會太久了。”延浩宸重重的點了點頭。
白澈的失憶症越來越嚴重了,當然,這一切,白澈本人是不知道的,因為他現在的記憶,只剩下短短的兩個小時,兩個小時以後,他就會把剛剛發生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然後,漸漸地,他的記憶也在跟着慢慢的倒退。
忘記剛剛發生的事,丟掉曾經的記憶,抓不住未來,也握不住曾經,這,就是白澈目前的狀況。
周而復始,直到他重新變成一張透明的白紙,一張,沒有污漬,也沒有色彩,沒有未來,也沒有曾經的白紙,彷彿從沒存在過一般。
白澈手裏拿着一個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記載了很多東西,貼了許多人的照片,每一張照片下面都有很長的一段標示和註解,寫明他和照片里這個人是什麼關係,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白澈拿着筆,那上面寫着——“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懶懶的,時光慢慢的,我坐在椅子上,曬着秋日裏難得一見的太陽,我記得這樣的天氣,是籽靡最喜歡的。
以前在巴黎的時候,我們經常這樣一坐就是一下午,喝着茶,聽着音樂,看着飄黃的樹葉一片片落下,直到秋葉將整片大地染成這樣蕭條的顏色,就這樣靜靜地,誰都不說話,但卻一點都不會覺得無聊和尷尬,這樣的日子對我來說,是美好的,只要能和籽靡在一起,哪怕只是這樣坐着,一坐一下午,一句話都不說,對我而言,也是時光靜好,歲月安逸。
但我卻忽略了,籽靡的感受,我曾經沒有問過她,這樣的日子,她幸不幸福,快不快樂?”
——“我還記得,五年前的那個秋天,也是這樣的一個下午,我在花園裏看報紙,籽靡在房間裏,忽然,我聽到了瑪麗大嬸的驚呼聲,她用蹩腳的中文喊着我的名字——先生!先生!不好了!太太羊水破了,要生了,要生了!
那一刻,我比瑪麗大嬸更加慌張,我跑進去,看見籽靡躺在沙發上,疼的整張臉都皺到一起了,我卻手忙腳亂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後來,我把籽靡送到了醫院,她在醫院裏喊叫了整整一天一夜,我在外面聽着,都快急死了,我不知道籽靡怎麼了,更不知道我該怎麼辦。
這是我第一次初為人父,而且可笑的是,孩子其實不是我的,但我好擔心她,怕她出事,怕會失去她!終於,煎熬了整整二十四小時候,孩子生出來了,護士把孩子遞到我懷裏的那一刻,我整個人好像還在做夢一樣,後來,當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着籽靡冰冷的小手,我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那一刻,我是認真的決定,要把這個孩子當成自己的來撫養,不,應該說,這孩子的父親,本來就是我,也只有我!因為我,才是那個從他還未出生,便一直守護着他的男人!
我要為了這個家奮鬥了,我不能再這麼碌碌無為,得過且過,我要為了我的孩子,我的女人,像一個男人那樣活着!”
“啪嗒!”
就在這時,白澈忽然整個人都愣住了,表情彷彿定格一般,獃滯在某一個點,握着筆的右手忽然鬆開,鋼筆從桌上滾落。
他就這麼獃獃的,坐在那裏,眼神空洞無神的望着遠方,瞳孔中是一片灰暗,就好像沒了電池的機械人,五分鐘后,白澈終於回過神來,不過表情卻更加迷惘了。
“我……在哪裏……?”白澈張望了一番,有一絲絲的驚慌,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花園,他怎麼會坐在這裏?桌上還有一疊點心,一壺茶,一個攤開的筆記本。
白澈東張西望一番,沒發現周圍有人,於是,他拿起了桌上的筆記本,開始粗略的翻看起來。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起初是驚疑,不可思議,漸漸地,變成了一片黯然的廢墟。
合上筆記本,白澈一句話也沒有說,他靠着筆記本上面的內容,知道自己失憶了,也知道了最近所發生的一切,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和理智已經所剩不多了。
所以,他決定回去看一眼顧籽靡。
只看一眼,遠遠地看一眼,就立刻離開。
白澈這麼想着,也這樣做了,在走回客廳的時候,白澈看見了手裏端着水果的小愛。
“白先生,吃點水果吧,我剛切好的,正準備給你端過去。”小愛笑了笑。
向南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家裏守着白澈,他很忙,有公司的事要處理,還要去忙一些他和延橙之間的事,所以向南讓小愛在家照顧白澈,但小愛只是一個女孩子,和白澈沒什麼共同話題,白澈似乎也沒什麼話要和小愛聊,於是小愛就幫白澈準備了點心和茶,讓白澈一個人在花園裏坐着,而她,則在廚房替白澈準備水果。
“謝了,小愛,不過我現在還不想吃,我想出去一會,很快就回來,水果放那裏吧,我回來吃。”白澈表現的很鎮定,說話條理清晰,很平時一樣正常。
小愛愣了愣,想起向南的囑託,於是說道,“白先生,你要出去嗎?想去哪裏,不如我開車送你吧。”
“不用了,我會開車,而且我照顧自己的能力還是有的,小愛,你是覺得我已經是一個生活無法自理的病人,對我不放心嗎?我出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白澈笑着說道。
小愛畢竟還是一個羞澀的小女孩,不善言辭,被白澈幾句話就說的開不了口,只能尷尬的笑了笑,道,“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了,白先生,你看,你現在好好地,怎麼會像一個病人呢,我只是……想陪着你一起……”
白澈笑着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你留在家裏做晚飯吧,一會向南回家沒飯吃可就不好了,他辛苦了一整天,回家連一口熱騰騰的飯菜都吃不上的話,一會兒又要生氣了,對了,你前幾天做的那道菜,叫水煮肉片,味道很不錯,你今晚再做這道菜給我吃,可以嗎?”
小愛聽白澈說話有條有理的,條理清晰透徹,非常的理智,而且他還提到了向南,提到了幾天前吃的一道菜,不像是有失憶症的樣子,小愛很驚訝,問道,“白先生,你連水煮肉片都記得,你……你的病……好了嗎?”
“恩,我覺得應該是被抑制住了,最近一直都有按時去複診和吃藥嘛,好了,你別擔心了,我保證,晚飯前我一定回來。”白澈笑着說道。
就這樣,白澈輕鬆的搞定了呆萌的小愛,轉身走出,開車前往顧籽靡的家裏。
坐上駕駛座的那一霎,白澈鬆了口氣,只覺得冷汗直流,他緊緊地捏着手裏的筆記本,多虧了這個筆記本上記載的東西,他才能輕易的騙過小愛那個單純的女孩,矇混過關。
白澈會隨手將發生的事記下來,寫進去,例如,前幾天他吃了小愛做的一道水煮肉片,覺得味道很好,所以他隨手寫了進去,又例如,在向南家住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他也清楚地明白了,這個家裏,向南說了算,小愛很賢惠,也很遷就向南,但向南的大男子主義特別嚴重,常常發脾氣,每次小愛都會笑着先道歉,這些,白澈都寫進了筆記本里。
開車來到自己“曾經的家”,白澈不敢靠的太近,怕被發現,只能將車子遠遠地停好,然後躲在樹蔭里,偷偷地望向那所小別墅。
他看着飯廳的落地窗,即便有着厚厚的落地窗帘,他也看到了那裏面燈火通明,很熱鬧的樣子,大門口停了一輛限量版的銀色跑車,就在這時,有人走過來,伸手將落地窗帘拉開。
是顧籽靡!
她穿着白色的襯衫和長褲,頭髮扎了個簡單的馬尾,幹起來清爽乾淨,那一刻,白澈的眼眶忽然泛紅了,忍不住就像衝過去,把她抱在懷裏。
緊接着,一個小男孩跑了過來,抱住女人的大腿,手裏還捏着一隻烤羊腿,就開始撒嬌。
白澈面色一緊,是小傑!
那是他的女人和孩子!是他白澈的!看着孩子抱着女人的大腿在撒嬌,白澈忽然就淚奔了,忍了好一段時間的眼淚如同決堤一般崩潰而出,他幾乎就要忍不住,衝過去,告訴她們,他有多想她們,想的發瘋,想的發狂。
然後就在這時,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白澈的視線里,他看到那個男人走到顧籽靡身邊,先是從後面輕輕摟住了顧籽靡的腰,隨後被顧籽靡皺着眉推開,似乎還斥責了幾句,但男人並沒有因此懊惱,轉而將小傢伙抱了起來,然後一手抱着小傢伙,一手拉着顧籽靡,走回了飯廳里。
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被另一個男人帶走,從他的視線中消失,白澈的心在滴血,那本是屬於他的位置,卻被另一個男人取代,而這個男人,正是小傑的親生父親。
白澈的眼淚滾滾而下,到底是延浩宸取代了他,還是應該說,他終於把顧籽靡和孩子,還給了延浩宸?那本就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不是么?
而他,白澈,只不過是替他照顧了她們整整五年罷了。
白澈就這麼看着,卻連衝上前去的勇氣都沒有,良久,他頹然蹲地,崩潰的抱住自己的頭,痛哭失聲。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這個病,他一定會衝過去,就算拼了命也要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搶回來,他不怕延浩宸,跟不怕一拳打在他臉上,管他是什麼延家少主還是延氏集團總裁,白澈都不在乎!但現在,他沒有這個資格,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憑什麼去照顧別人?
既然給不了她幸福,那不如放手,給她尋找幸福的機會,如果,延浩宸真的就是她這輩子的幸福,那麼,白澈真的願意放手。
白澈蹲在地上哭了十分鐘,然後擦乾眼淚,轉身離去。
就在這時,他面前忽然出現了幾個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們……?!”白澈往後退了一步,明顯感覺到了危險。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他就被人從身後抱住,捂住了嘴,四五個人一擁而上,將他抬進了黑色轎車裏,揚長而去。
……
小愛端着熱氣騰騰的湯從廚房裏走了出來,雖然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但其實,她心裏已經慌得不得了,白澈大概是兩小時前,也就是四點鐘出的門,現在已經六點了,向南二十分鐘前就下班了,現在大概還在回家的路上,馬上就要到家了,但是白澈,還沒回來。
小愛心裏慌得不得了,她知道,白澈失蹤,是多麼嚴重的一件事,上次白澈無辜失蹤,向南焦急的找了他好幾個小時,小愛都是知道的,況且向南臨走前明明就把向南託付給了她,她也答應了,會好好照顧白澈。
但是,她一時大意,或者說是偷懶,還是讓這種事發生了。
她就是笨,嘴巴笨,說不過別人,腦子也笨,轉不過彎,被白澈三言兩句就說服了,而且她當時真的想着,做菜比陪白澈出去更重要,畢竟在她心裏,向南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為向南準備晚餐,顯然要重要於陪白澈出去。
小愛當時是這麼想的,如果向南回家吃不到熱騰騰的飯菜會生氣,她也會心疼,畢竟她又呆又笨,不漂亮也沒錢,什麼都幫不了向南,唯一能為他做的,就是為他做飯了,如果她連一頓熱騰騰的飯菜都給不了他,那她憑什麼留住這個男人?
不過現在想起來,小愛覺得自己太傻了,分不清輕重!白澈至今未歸,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有多傻!
大門口傳來鑰匙開門聲,小愛趕緊端着湯走了過來,在心裏默念着,希望回來的人是白澈。
但現實很殘酷,開門走進來的人,不是白澈,是向南。
小愛幾乎要崩潰了,她看着向南,一張臉比苦瓜還難看。
“你怎麼了?”向南看着小愛,一個人如此反常,他當然一眼就能看出來,然後就問道,“白澈呢?他今天在家還好吧?”
小愛神情一變,渾身一抖,結結巴巴的說道,“他……他……”
話還沒說完,眼淚就嘩嘩嘩的掉了下來,想了想,與其讓向南自己把家裏找了個遍,然後再來發脾氣,還不如直接告訴他,或許還少生一點氣,於是小愛便直接說道,“南哥,對不起,都怪我,本來今天一下午都好好的,但是忽然不知道怎麼了,白先生說要出門去,我見他說起話來條理清晰,很理智的樣子,便沒有阻止,他又說失憶症已經被抑制了,讓我安心的留在家裏做飯,所以我就放心的讓他去了……”
向南面色一震,趕緊問道,“他幾點出去的?現在都還沒回來?”
“四……四點。”小愛哽咽着說道。
“你就這麼放他一個人出去了?他有失憶症,他是病人,你不知道嗎?你讓他一個人出去瞎晃,跟讓他去死有什麼區別?”向南被氣得個半死,一時間火氣湧上心頭,難以抑制,“我只不過讓你好好照顧他,這麼簡單的事情你都做不好嗎?你到底有什麼用?你告訴我?”
“當時爐子上正在熬着湯,我心裏想着湯,所以就沒有陪着他一起去,我以為他會回來的……”小愛抽泣着說道,一張小臉哭的梨花帶雨。
“你就為了熬個破湯,就丟他一個患了失憶症的人獨自出門?你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你知道他不是個普通人,而是白家大少爺嗎?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背地裏暗算他嗎?你就為了熬這個破湯?!”向南憤怒的大吼起來。
他看見小愛手裏端着的湯,怒火攻心,氣不打一處來,於是一個巴掌揮過去,將小愛手裏端着的,連鍋帶湯打翻在地。
“你就為了這個破湯!連人命都不顧了!你可真有意思!你知道他在外面一個人晃悠有多危險嗎?你真自私,又蠢!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像你這麼沒用的女人!”向南這樣罵著,一把推開愣在當場的小愛,大步走了進去。
小愛大哭起來,蹲下身來,怔怔的看着連鍋帶湯灑了一地,怔怔的說道,“這鍋湯,我特別為你熬的,熬了一整個下午……”
向南在房間裏轉悠了一圈,然後拿着車鑰匙,又往大門口走去,經過小愛身邊時,說了一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說完,便摔門離去。
小愛蹲在原地,怔了許久,任由淚水橫流,半晌后,終於癱倒在地,放肆大哭起來。
她只不過是,選擇了她認為比較重要的那件事,她只不過是,把自己的男人看得太重,所以,其他的一切,在她心裏,都不那麼重要了,不管是白澈也好,還是什麼事也好,與她何干?白澈的失憶症與她何干,白澈失蹤了又與她何干?她小小的世界,只有白澈一人,也只容得下白澈一人。
在愛情的小小世界裏,她便成了一個依賴着向南,眼裏心裏只有向南的自私小女人,所以,向南的這番話,這個舉動,看着自己花了一下午時間和心血熬出來的湯,被向南打翻在地,小愛的心,疼的揪了起來。
愛了這麼久,愛的太卑微,好累,真的好累……
她愛向南,愛了整整六年,愛他勝過自己的生命,但她,對向南而言,或許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並不是不可或缺的。
好不公平,為什麼在愛情里,愛的多,愛的深的那個人,註定從一開始,就已經一敗塗地?
……
延浩宸和延夫人離開顧籽靡的家,返回延家,經過這一頓晚餐,母子間糾結多年的嫌隙,竟然一下子消失殆盡,那些隔閡,爭吵,似乎都因為一頓飯,而灰飛煙滅。
延夫人是很高興的,延浩宸當然也很開心,兩母子哪有什麼一輩子的仇?能夠一笑泯恩仇,延夫人心中是十分欣慰的,不由得又對顧籽靡添了幾分好感。
原本是很不待見顧籽靡的,但因為小傑的關係,延夫人與顧籽靡握手言和,又因為延浩宸的關係,延夫人決定,或許真的應該放下成見,接納這個女人,因為她知道,接納顧籽靡,她會得到一個聽話的孫子和更加孝順的兒子,但如果和五年前一樣,繼續為難顧籽靡,甚至將她趕走,那麼或許,她這次會把兒子跟孫子,一起弄丟。
延夫人終於妥協了。
延夫人苦笑着,搖了搖頭,是戲子那就是戲子吧,這個世界上,戲子那麼多,難道全都要統統殺光嗎?戲子裏,或許也有好女人,就好像土匪里也有好人,當官的也有壞人一樣,沒有絕對。
兩人返回延家時已是晚上九點三十分,剛走進大門,溫柔便穿着圍裙迎了上來,嘴裏說著,“媽,老公,你們去哪裏了啊?我給你們熬了燕窩,快來嘗一嘗吧。”
她當然是知道延浩宸和延夫人剛從顧籽靡家中吃過晚餐返回,所以故意提前熬好燕窩,就想用高級的血燕親手熬一鍋燕窩來,將顧籽靡那些廉價又難吃的食物給比下去。
延浩宸和延夫人剛剛從顧籽靡家裏吃過晚餐,自然是沒什麼胃口的,於是延浩宸淡淡的說了一句,“我沒胃口,我先上樓去了。”
說完,便上樓回書房了。
延夫人雖然也沒什麼胃口,但當著延家上下,總要給溫柔幾分薄面,於是笑了笑,說,“給我送到房裏去吧,我一會再吃,小柔啊,你辛苦了,時間也不早了,早點回房休息吧。”
說完,延夫人也回房了,不打麻將的時候,她從來不會超過晚上十點睡覺,這燕窩,即便是送到房裏去了,也是不會動一口的。
溫柔站在原地,臉微微抽蓄了一下,辛苦熬了一晚上的燕窩,結果想討好的人,一口都不會吃,到最後,難道要便宜那些低賤的下人?
不!絕不!她辛苦熬出來的燕窩,憑什麼讓那些低賤的下人享了口福?她們算什麼?
於是,溫柔咬了咬牙,轉過頭,沉聲吩咐道,“燕窩送一份到老夫人房裏,剩下的統統端我房裏去!”
說完,轉過身,踩着高跟鞋,氣急敗壞的回房去了。
溫柔回房后,氣的連摔兩個花瓶,家裏的老媽子依言,將一整鍋燕窩,全部送到了溫柔房裏。
“老夫人那份送去了嗎?”溫柔看着幾個老媽子,冷聲問道。
“老夫人那裏已經提前送去了,其餘的全都給少夫人您端過來了,少爺那邊,需不需要送一份兒過去……?”張媽開口問道。
“不用了,少爺應該沒什麼胃口,你們出去吧。”溫柔冷聲說道。
“是。”幾個老媽子感覺出來溫柔語氣中的不耐煩,也不敢繼續多話,省的撞槍口上,這便退了出去。
溫柔一個人坐在桌前,獃獃的看着自己花了重本的頂級血燕熬出來的燕窩湯,不由得看傻了眼,這麼大一鍋,她就算吃兩頓宵夜,也未必吃的完啊!
當時想着一定要用燕窩把顧籽靡做的寒酸飯菜比下去,所以一整鍋燕窩,全都是用的高級血燕,這些血燕可是溫柔存了很久的啊,平時想吃的時候,都只讓下人熬個一碗兩碗的,根本不捨得多吃,今天熬了一整鍋,結果還沒人識貨。
不管了,沒人吃就自己一個人吃,溫柔這麼想着,讓嬌兒給自己盛了一碗血燕,一個人慢慢的享用起來。
血燕是最頂級的,一勺血燕,或許就是普通人一年的收入,燕窩是潤滑的,美味的,入口即化的,但為什麼,吃到嘴裏就這麼不是滋味兒?原本應該甜滋潤口的燕窩,吃到嘴裏也如同嚼蠟一般,不知道吃的是什麼。
心情不好,果然還是沒胃口吃東西,即便是再好吃的美味佳肴,吃到嘴裏也不舒服。
溫柔看到面前的一大鍋血燕,忽然沉沉的嘆了口氣。
……
幾個老媽子退出溫柔的房間,經過走廊的時候,忽然開始說三道四起來:
“要我說,這少夫人也真的,一點也不懂得拉攏人心,咱們還巴望着能嘗一口這高級血燕的滋味呢,誰知道她居然把一整鍋都端到自己房裏去了,要我說,這延家少夫人當的也太寒酸了!”
“可不是嘛!少爺和老夫人擺明了就是剛在外邊兒用過了,沒胃口!既然如此,她就把這血燕賞了咱們又能怎樣?即便不賞咱們,放在廚房裏,咱們半夜的時候也能偷一勺嘗嘗鮮啊!好傢夥,這直接一整鍋端自己房裏去了,嘖嘖嘖!”
“聽說這血燕可不便宜,一兩血燕,既要這個數!而且還是有價無市!少夫人託了很多關係,走了很多路子,才弄到那麼些血燕,平時都藏寶貝一樣藏起來的,不許別人碰一下!平日裏她自己想吃的時候,就吩咐丫鬟片子拿一些到廚房來熬煮,每次還都有小丫鬟寸步不離的守着鍋子!就跟守財奴看金子一樣,眼都不眨的盯着爐子,生怕別人給她偷了去!”
“這個數?這可真嚇人,這少夫人也真是好福氣,一口血燕,嘖嘖,當了咱們一年的工錢!這麼貴,也不知這血燕吃了以後,會不會羽化登仙!唉,咱們若能嘗上一口,這輩子也算是值了!”
“會不會羽化登仙我不知道,但據說對女人美容養顏有奇效,否則怎麼會這麼昂貴呢?但這少夫人也真夠摳門的了!這麼一整鍋,她一個人吃的完嗎?若是吃不完,剩下的趕明兒還不都得倒去喂狗了?合著她情願把這好東西倒去喂狗,也不願意賞給咱們啊!”
“噓!別說了,二小姐過來了……”
……
幾個老媽子看見了延橙,相互使了眼神,這便閉上了說三道四的嘴,紛紛給延橙打招呼行禮,這便退了下去。
……
延橙的聽力那是極好的,受過特殊訓練,這些老媽子的話她一字不漏的聽到耳中,卻沒有說什麼,和幾個老媽子打照面擦身而過的時候,還微笑着點了點頭算作回禮。
“砰砰!”
輕輕敲了敲溫柔的房門。
“誰啊?”溫柔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是我啊,嫂子。”延橙微笑着說道。
正在一個人獨享血燕的溫柔愣了愣,沒料到延橙會來,於是對小丫鬟吩咐道,“快給二小姐開門。”
“是。”丫鬟應了一聲,將門打開。
延橙走了進來,在溫柔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對溫柔說道,“呀,血燕,早有耳聞,聽聞嫂子你私藏了一批極品血燕,除了自己享受,就是拿來孝敬大媽,其他時間都不給外人多看一眼,今天居然熬了這麼大一鍋,嫂子你可真偏心,熬了這般好東西,居然只給大媽和哥,都不讓小妹我嘗一嘗!”
溫柔尷尬的笑了笑,心想,這血燕就是用來討好延夫人和延浩宸的,哪有你這個小丫頭片子的份?你配嗎?你有資格吃嗎?你在延家連說話的份兒都沒有,還想吃血燕?況且當時她是真的把延橙給忽略了,幾乎都忘了她這個人的存在,要說她堂堂一個延家二小姐,存在感怎麼會這麼低呢?這也怪不得別人無視她的存在了!
心裏這麼想,話卻不能這麼說,雖然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但身份擺在那裏,好歹也是延家二小姐,溫柔不想把關係鬧得太僵,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何必呢。
於是溫柔笑了笑,道,“二妹,你多想了,我正準備讓人給你送一份兒過去呢!我怎麼可能忘了你?”
言罷,對嬌兒使了個眼色,小丫頭心領神會,趕緊給延橙盛了一晚,恭恭敬敬的端到延橙面前,“二小姐,請用。”
溫柔看了延橙一眼,心想,反正這血燕註定是要浪費了,她一個人也是吃不完了,左右都是要浪費,既然延橙來了,那就一起吃吧!
延橙笑了笑,到沒有表現的很猴急,沒有急着先吃血燕,而是對溫柔說道,“嫂子的血燕燉的可真好,聞一聞都香氣逼人,光是聞着味兒,都能猜出來嫂子花了很多心血,不過可惜了,這麼好的一鍋血燕,大媽和哥哥卻不懂得享用,偏偏要去吃顧籽靡做的寒酸飯菜。”
溫柔面色一震,心道,看樣子這小丫頭片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被血燕給吸引過來的,而是另有其事,於是問道,“二妹的意思是?”
延橙甜甜一笑,道,“嫂子放心,我知你血燕珍貴,妹妹今天吃你一碗血燕,斷斷不會是白吃的,必定會讓嫂子物有所值!”
說完,延橙矜持的拿起小勺子,開始慢悠悠,一勺勺的品起血燕美妙的滋味。
溫柔卻沒有心思繼續吃什麼血燕了,她看着延橙,問道,“二妹什麼意思?”
“嫂子你還不明白啊?妹妹我是想向你靠攏啊!”延橙拿起絲帕輕輕擦了擦嘴,笑道,“妹妹我知道,現在顧籽靡正在利用孩子,千方百計的想要重返延家,在這個時候,選擇陣營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了,經過這幾日的深思熟慮,妹妹我決定投靠嫂子,畢竟嫂子才是名正言順的延家少夫人,怎麼樣也比顧籽靡靠譜一些。”
溫柔眼珠子一轉,懷疑的說道,“是嗎?二妹這番話我可不敢相信,我記得二妹你跟顧籽靡的關係一直很好,你們不是以姐妹相稱的嗎?”
“唉……”延橙長長地嘆息一聲,道,“說起來都怪我傻,當初覺得顧籽靡的贏面大,所以選擇站在她那邊,誰知道究竟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五年前被嫂子你逼的離開S市,其實當時妹妹我就後悔了!悔我押錯了寶,認不清事實!結果到最後,還是嫂子你手段高,坐穩了延家少夫人的寶座,一坐就是五年,如今雖然顧籽靡重返S市,但這一次,妹妹我可不會讓相同的錯誤,再犯第二次。”
溫柔淡淡一笑,挑眉道,“二妹你這話說的倒是好聽,但我可不敢輕信,誰知道你是不是玩什麼無間道之類的,幫着顧籽靡來對付我呢?所謂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當初妹妹你幫着顧籽靡對付我的事兒,我可沒忘,我沒少挨你的罵,也沒少吃過你的虧!”
“顧籽靡算什麼?不過就是一個拍電影的女明星罷了,這世上什麼不多?女明星最多!街上一抓一大把,娛樂場所隨便掉一個牌子下來,能砸死一堆沒名氣的女明星!可姐姐你不一樣,你的身份擺在這裏,你是白家大小姐,無論如何,你身後都有整個白家在支撐着,而她顧籽靡有什麼?姜公島一堆窮酸的小親戚,呵呵,能幹什麼事兒?即便是有一個兒子,那又怎樣?況且這孩子的身份,說句實在話,着實令人起疑!”延橙開口說道。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