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到底要幹什麼
徐令琛,字玄玉,皇帝異母兄弟寧王的嫡長子。
早早就被請封為世子,他的身份自然貴不可言。
當今皇后還是他母親寧王妃的嫡親表姐,在京城,他可以橫着走。
這樣的一個天潢貴胄,高不可攀,與她這個寄居在平陽侯府的表小姐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上一世,他們偏偏相遇了。
他像貓戲老鼠一樣戲弄她,欺騙她,說他雖然是京城人士,但父母雙親都在外地,他孤身一人在京城,好不可憐,與她一樣無依無靠。
她當時就信了他的話,對他放下芥蒂,還時常安慰他。
直到她回京城,陪黎月澄一起參加插花節,聽到有人驚呼說寧王世子來了,她才遙遙地看了一眼。
就是那一眼,讓她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也知道了他一直在欺騙她。
也怪她自己蠢,他那樣的容貌氣度,怎麼可能只是普通的官宦子弟?
是不是就因為她笨、她蠢,他才會覺得戲弄她好玩呢?
紀清漪看着徐令琛墨玉般的眸子從眾人臉上掃過,冷冷清清,看不出任何情緒,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怎麼忘了,她已經重生了。眼下她與徐令琛還沒有認識。
她不是被關在別院的那個紀清漪,他也不是笑起來雙眸明亮,一口大白牙的徐保生。
紀清漪明白過來,忙微微低了頭掩飾自己的失態。
待看到帷帽月白色的紗垂在自己胸前,她才赫然想起自己戴着帷帽,剛才瞪眼也好,吃驚也好,徐令琛都是看不見的。
她鬆了一口氣,心裏又隱隱有些發酸。
他欺騙了她,她還沒有討回公道呢!
可這世上又哪有真正的公道?
不過,徐令琛怎麼是一個人來的,他心愛的寵物,那個貪吃的小猴子徐媚媚怎麼不見了?
他不是最疼愛那個小猴子的的嗎?不是走到哪裏都帶着它的嗎?
他還說那是他的女兒,他讓她跟他一起喊它“媚媚”,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小猴子亂跑,他攆着小猴子才看到她的。
徐媚媚雖然是猴子,卻通人性,非常聰明不說,還手腳靈活,來去如影。
說不定它現在就藏在什麼地方偷偷地看着眾人呢?
等發現好吃的,好玩的東西了,它就會突然躥出來,嚇你一大跳。
紀清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杜嬤嬤領着眾人忙不迭地給徐令琛行禮也好,徐令琛輕挑眉頭說出門在外不必拘禮讓他們起來也好,她通通沒有看到。
“本世子沒遇見就算了,既然遇見了,斷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徐令琛冷冷道:“杜嬤嬤請你們家表小姐上車吧,本世子騎馬送你們回去。”
整個京城誰人不知寧王世子徐令琛最是個傲視萬物的人?
他說話的時候,帶着天潢貴胄不容置疑的命令,杜嬤嬤無法推辭,只得硬着頭皮去請紀清漪上馬車。
紀清漪還想着自己的事情,哪裏知道這一轉眼的功夫自己就要坐徐令琛的馬車了呢?
杜嬤嬤低聲喚了兩三遍,她才反應過來。
“表小姐,世子殿下看在侯爺的份上幫了我們一把,咱們快些上馬車回府,別耽誤了世子辦事。”
杜嬤嬤催促着,聲音中有幾許不悅。
紀清漪看了看已經看呆的彩心與素心,這才反應過來。
杜嬤嬤一定以為自己跟這兩個丫鬟一樣,被徐令琛的美色所惑,忘乎所以了吧。
隔着帷帽,紀清漪狠狠地瞪了徐令琛一眼。
她好不容易在杜嬤嬤面前留下的好印象,都被他破壞了。要不是他長得如此出色,杜嬤嬤又怎麼會誤會她是輕浮的人。
有了這種想法,她也就不客氣了,不僅人上了馬車,還讓彩心素心一起上來,連那五盆蘭草也搬了上來。
她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杜嬤嬤不由嘴角直抽。有心想阻攔,可寧王世子徐令琛這個正主都沒有說什麼,她又有什麼資格越俎代庖?
徐令琛看着朝思暮想的人上了馬車,勾了勾嘴角笑了。
第一步,完美達成。
他一定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麼華麗的馬車,這麼巧合的相遇,這麼出色的少年,她一定畢生難忘。
很好,按照計劃,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抱得美人歸了。
嗯,說不定,她此刻正在偷看自己呢。
這個念頭一起,徐令琛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意氣風發。
他想多了。
紀清漪根本沒看他,只緊張兮兮地抱着一盆蘭草。
她要討太夫人歡心,要讓段娘子同意她繼續跟着學習插花,這幾盆花至關重要,斷不能出任何的差錯。
紀清漪擔心還會有意外發生,她再三跟素心彩心叮囑:“你們兩個一定要把各自面前的兩盆蘭草看好了,路上顛簸,我出了什麼事不要緊,這蘭草一定要安然無恙地到家。”
幸運的是,接下來一路平安。
噠噠的馬蹄由快轉慢,馬車就停在了平陽侯府的正門。
杜嬤嬤當先下了馬車,吩咐素心彩心扶紀清漪下車,便趕緊去跟徐令琛道謝。
徐令琛面色清冷,連話都不說,只淡淡“嗯”了一聲。
天潢貴胄,自有傲視萬物的資本。
杜嬤嬤忙道:“今日之事多謝殿下援手,還請殿下稍後片刻,奴婢這便進去請太夫人出來迎接殿下。”
徐令琛點點頭道:“既然到了門口,過門不入的確有些不恭敬了,太夫人年歲大了,我雖然是皇室中人,在太夫人面前也不過是個長輩,何況平陽侯夫人還是我的堂姑姑。不必勞師動眾,我隨嬤嬤一起去拜見太夫人吧。”
杜嬤嬤不由一驚。
寧王世子徐令琛身份貴重,性格驕傲,別說他是過平陽侯府而不入了,就是皇帝的不是他也敢當面指出來,偏皇帝還拿他沒有辦法。
誰敢說他不恭敬!
雖然她邀請寧王世子進門,可那也不過是是客氣一二而已,卻萬萬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要進門做客。
杜嬤嬤如夢初醒,忙不迭地命人開了大門,又讓人趕緊進去稟報太夫人知曉。
紀清漪也是一愣。
前一世徐令琛根本與平陽侯府根本沒有交集,他怎麼會要去拜見太夫人?難道是她的記憶出現了偏差?
徐令琛好似沒看到杜嬤嬤如臨大敵般慌張的樣子,好整以暇地抬起頭欣賞大門上掛着的太.祖御筆的牌匾---敕造平陽侯府,好像能把那六個字盯出花樣來。
紀清漪避在一邊,半低着頭,緊緊抿了嘴唇。
徐令琛貌似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心裏氣得慌。
千算萬算,終於見到了她的面,沒算到她會帶着帷帽。
要不是礙於人前,他恨不能一步上前掀了那帷帽,捧着她的臉,好好看個夠。
不行,他必須要看到她,否則接下來這戲就法演了。
幸好,他還留了一手。
徐令琛心中得意,面上冷漠。
大門開了,杜嬤嬤引着寧王世子徐令琛進門。
紀清漪落後幾步,中規中矩地跟在後面。
平陽侯府,她終於又回來了。
此刻,黎月澄的暗算、陳文錦的欺辱,她通通忘記了,她只想一步跨進內宅,好好看看清泰。
突然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躥到了紀清漪面前,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了起來,打掉了紀清漪的帷帽,又如閃電一般快速躲開,整個事件的發生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
“吧嗒”一聲,帷帽落在地上的聲音很清晰,走在前面的人應聲回頭,所有的視線都落在紀清漪身上。
紀清漪清楚地看到徐令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中閃過一抹驚艷,毫無表情的臉上也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不同於之前的雍容高冷,這笑容里有幾分靦腆純真,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
那目光太過直白與專註,紀清漪心頭砰砰直跳,臉上火辣辣的發燙,心裏也憋了一股氣。
徐令琛,他這是什麼意思?
杜嬤嬤吃了一驚,見素心彩心包括紀清漪都抱着蘭花,便趕緊退回幾步,將帷帽拾起。
本欲打算給紀清漪戴上,可人已經進了大門,待會註定要拜見寧王世子的,這會子再戴帷帽,未免有些好笑。
便收了那帷帽,深深地看了一眼紀清漪,又快步走至徐令琛身後引着他朝里走。
徐令琛在前面走着,那挺拔俊秀的身姿,寬肩窄臀的背影,讓紀清漪恨的牙痒痒。
杜嬤嬤八成會以為自己是故意把帷帽弄掉吸引徐令琛回頭,藉此機會來攀龍附鳳吧。
可真真是無妄之災!
她倒是想解釋,但誰會相信呢?
那個始作俑者的小毛猴徐媚媚已經逃竄的無影無蹤了。
要怪就怪徐令琛,養什麼當寵物不好,非要養個無法無天的小猴子,還給它取了個人名。
總之,就是徐令琛不對。
她就知道,但凡遇到徐令琛,絕沒有好事。他就是上天派來的剋星。
徐令琛卻不知道自己被人罵了,心裏好不得意。
第二步,一見鍾情,完美達成。
她一定動心了,一定小鹿亂撞了,一定害羞了。
說不定晚上會因為害相思病而睡不着覺呢。
就算睡著了,也一定會夢到他的。
他可是寧王世子徐令琛啊,拿下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徐令琛越想越美,腦中已經開始勾畫他們成親生孩子的事了。
太夫人已經帶了眾人在二門處等着了,見人來了,立馬走上前去行禮拜見。
紀清漪就看到了跟在太夫人身後的陳寶靈與黎月澄,一個明朗娉婷、一個端莊秀美,兩人一左一右跟着太夫人,連行動走路都節奏一致,好似嫡親的姐妹一般。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她以為陳寶靈定然會像從前一樣咬牙切齒地對自己怒目而視,只可惜,這一回她想錯了。
陳寶靈身穿鵝黃色褙子,頭戴碧玉簪,烏髮如雲,雙眸如星,臉上有一抹紅暈不說,那雙眼睛看向徐令琛的時候有壓制不住的仰慕與愛戀。
紀清漪愕然!
陳寶靈這個樣子分明不是頭一回見徐令琛了,儼然一副情根深種的模樣。
難道陳寶靈死活不願意嫁人就是因為徐令琛嗎?
這便是她嫁人之後一直鬱鬱寡歡生下孩子不久就撒手人寰的根本原因嗎?
紀清漪目光一掃,才發現何止陳寶靈一個,跟在太夫人身邊的僕婦丫鬟,都在偷偷地看徐令琛。
年紀大僕婦還好一些,年輕的媳婦子與雲英未嫁的丫鬟們一個個飛紅了臉,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是……是蒼蠅見到了臭肉,恨不能立馬撲上來一般。
她不由狠狠地瞪了徐令琛一眼,這個混蛋,頂着這樣一張臉,他可真是害人不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