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遇見徐令琛
杜嬤嬤看着紀清漪遞過來的經文十分驚訝。
大致翻過一遍,見的確全部寫完,她嚴肅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鬆動:“這後面半個月,表小姐的進度的確是快了不少。既然寫完了,今天就跟我一起回去吧,太夫人惦記着呢。”
素心嘴巴動了動,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她沒想到這一回杜嬤嬤這般敷衍了事。
紀清漪心知肚明,暗暗冷笑,卻裝作沒看見,讓彩心把經文包好交給杜嬤嬤。
“我也很想念外祖母與清泰。”紀清漪給杜嬤嬤福了福身:“讓嬤嬤跑了好幾次,受累了。”
杜嬤嬤沒想到紀清漪會來這一出,又是吃了一驚,她望着紀清漪的目光就有些複雜。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太夫人對她太失望了,已經決定不會管她了。
她長得漂亮,好好巴結太夫人,太夫人一定不會虧待她,至少一個不過的婚事是跑不掉的。
只可惜,這位漂亮的表小姐是個頑石,就是太夫人也教不好,所以才會厭棄了她。
杜嬤嬤心道,嬌媚的像一朵花一樣,明明有大好前程,硬是讓她自己給作沒了,真是可惜。
一共兩輛馬車,在紀清漪的強烈要求下,還裝了五盆蘭草,一行人收拾妥當就順着平坦的大路朝京城駛去。
“時間過得可真快,出來的時候還是冬天呢,這才一眨眼,天氣就這般暖和了。”素心嘆了一口氣道:“小姐,這次回去,您可千萬不要再跟大小姐鬧彆扭了……”
她不提則已,一提紀清漪的臉色就有些發僵。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用心不可謂不險惡。
過了好一會紀清漪方咬牙切齒道:“我自然不會跟她鬧彆扭,可也不會由着別人欺負到我的頭上來。”
素心忙道:“小姐別衝動……”
“我當然不會衝動!”紀清漪語氣不善地打斷了素心的話:“我看的比誰都清楚,什麼都沒有太夫人的喜愛重要,此番回京,討太夫人歡心是重中之重,你們兩個要時時提醒我記得這件事情。特別是彩心……”
紀清漪一語雙關道:“你一定不能性子衝動,一定要忍耐。”
素心與彩心紛紛點頭應諾:“小姐放心,我們記下了,一定不給小姐惹事。”
紀清漪做出放心的樣子,微微閉了眼養神。
很快馬車就上了官道。
朝前走了一頓飯的功夫,馬車突然發出“咯吱”一聲,緊跟着那平穩勻速的馬車就劇烈晃動起來,讓車內坐着的三個人都左搖右晃,坐立不穩。
彩心第一時間就是上前來抱住紀清漪。
而紀清漪則是撲到矮几上護住那五盆還未抽枝出苞的蘭草,只可惜到底慢了一步,她兩隻胳膊只摟住了四盆。
眼睜睜看着另外沒來得及護住的一盆掉了下去,正在心疼,卻被素心一把接住,穩穩地護在懷裏。
紀清漪這才鬆了一口氣,沖素心投去一個讚賞的眼神。
外面,車夫大聲地喊着“吁”,終於在一陣踉踉蹌蹌的晃動之後,馬車停了下來。
說起來很慢,實際發生也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待馬車停穩之後,紀清漪見彩心素心都好好的,這才低頭去看懷中的蘭草。五盆蘭草,完好無損。
車帘子被撩開,杜嬤嬤臉色緊張地朝車內張望:“表小姐,你沒事吧?”
“我們三個都沒事,嬤嬤放心。”紀清漪沖杜嬤嬤搖頭,還不忘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安撫她的心:“出了什麼事?”
“沒事就好。”杜嬤嬤鬆了一口氣,念了一聲佛,然後道:“車轅斷了一根,表小姐戴上帷帽,換到我的馬車上去。”
話剛落音,她又對彩心素心厲聲道:“你們兩個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扶表小姐下車。”
她這是怕紀清漪不願意換那一輛下人坐的馬車,在這官道上跟她鬧起來,丟了平陽侯府的臉面。
紀清漪戴上帷帽就下了車,朝杜嬤嬤的馬車走去:“我跟嬤嬤先坐車回去,讓剩下的人在這裏等着,等咱們到了家,再派人來接。”
杜嬤嬤本以為紀清漪定然會不依不饒,見她沒有鬧起來,哪裏會有不滿意的,自然連連點頭:“表小姐安排的是,就按您吩咐的去做。”
她一邊說著,一邊扶了紀清漪的手,要扶她上馬車。
只可惜,紀清漪的腳剛剛踏上凳子,就聽到“咯噔”一聲,馬車中間突然塌了下去,兩個輪子被擠了出來。
不用說也知道,定然是車軸斷了。
杜嬤嬤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紀清漪的手也不由緊緊地握成拳頭,生出一股子后怕來。
好端端的,怎麼會兩輛馬車都壞了?而且壞的還是最關鍵的地方。
不用說也知道是有人故意搗鬼,目的就是不想讓她回京城。
幸好她們停了下來,若是在馬車飛速行駛的過程中車軸斷了,那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能這樣處心積慮謀害她的,除了黎月澄再無旁人。
好歹毒的心腸!
紀清漪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旁邊站着的素心。
要不是她通風報信,黎月澄又怎麼會知道自己已經抄完了金剛經,又怎麼會安排這樣一出大戲。
本來為了不打草驚蛇,她是打算留素心在身邊迷惑黎月澄的。可現在看來,很多事情都會超過自己的掌控。
與其留一個毒蛇在自己身邊,不如想個辦法,在不驚動黎月澄的前提下,除掉素心。
對,除掉素心,討好外祖母,讓他老人家同意自己繼續跟段娘子學習插花,這兩件事情是重中之重。
“表小姐,都是我辦事不力,來的時候沒有檢查好馬車,讓你受驚了。”杜嬤嬤恢復了平靜,福了福身道:“我這就讓車夫騎馬進城租兩輛馬車來,你稍等片刻,我安排好之後扶你到那邊的涼亭去休息。”
太夫人身在侯府哪也不去,杜嬤嬤就是太夫人的耳朵、眼睛,對她十分的信賴。
紀清漪忙道:“嬤嬤別生氣,我知道這是因為我的緣故,你不過是受了我的牽連而已。”
杜嬤嬤聽了,不由心頭一跳。
她出來的時候,大小姐陳寶靈的確找到過她,告誡她一定不能讓表小姐渾水摸魚瞞混過去輕易回到京城。
可當時身邊不過就只有她與大小姐兩個人而已啊。
見她詫異,紀清漪又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生受嬤嬤了。”
真是想不到,短短半個月,這個紀表小姐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杜嬤嬤吃驚之下,反而忘記了該說什麼好,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是我沒有辦好差,表小姐可千萬別想太多,不說太夫人惦記着你,就是表少爺也一直心心念念想讓你早點回去……”
紀清漪搖了搖頭:“嬤嬤不必再說,我是什麼人,我自己心裏明白的。從前都是我的不是,今天若真出了意外,也是我咎由自取。我只是慶幸沒有傷到嬤嬤,否則我就真的無顏回去見外祖母了。”
杜嬤嬤正欲開口說話,就聽到從後面來了一輛十分華麗的馬車。
別說是素心彩心與張媽媽紀清漪了,就是杜嬤嬤跟在太夫人身邊幾十年,不知見過多少高門貴人與華美的車具,眼下也被這輛精緻的馬車給震住了。
楠木的車身漆成了棗紅色,嵌着兩塊明晃晃的玻璃窗,四角還掛着的琉璃燈,燈下的流蘇竟然是珍珠穿成。
拉車的是兩匹駿馬通身雪白,高大剽悍。
駕馬的車夫不過十七八歲左右,身穿寶藍色錦緞袍子,眉目英俊,氣質出眾,絲毫不比富貴人家的貴公子遜色。車夫都這般優秀,車內坐的人又是何等模樣?
大齊朝有規定,除了歷代幾位皇帝特賞的幾家功勛之外,便只有皇室中人才有資格用玻璃。
但當今皇帝提倡廉潔,連皇后都帶頭縮減宮中開支費用,這是誰,竟然如此猖狂張揚?
馬車突然在眾人面前停了下來,杜嬤嬤忙走上前去,遞上帖子,說明情況,並道:“我這便讓人把馬車挪到旁邊,請稍等片刻。”
車夫把帖子接了,遞了進去。
只聽見裏面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道:“原來是平陽侯府的人。”
紀清漪不由心頭一跳,這聲音怎麼如此熟悉?
她人還未來得及去想是誰,馬車裏就伸出一隻手,撥開了那雨過天青色蟬翼紗的車簾,一個身穿玄色團花玉綢袍的男子就從馬車裏走了出來。
他露面的一瞬間,周圍的聲音突然靜了一下,所有人的視線都紛紛落到了他的身上。
十七八歲的少年公子五官精緻到極點,面如冠玉,眉目如畫,卻又挺拔俊秀、英氣勃勃。
朝那裏一站,好似渾身發光一般,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紀清漪如遭雷擊,一下子就愣住了,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徐保生!
她怎麼會遇見徐保生!
不、不對,徐保生是他的化名,是他在她面前編織的謊言。
他真正的名字叫徐令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