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更:陷害
紀清漪寫了一封信,言簡意賅地交代了事情的經過,連帶那手鐲與紙條一起找了信封包好,交給了清泰:“今天晚上鉞表哥從宮裏當值回來之後,你交給他。記住,一定要親自交到鉞表哥手中。”
清泰捏着信,緊緊抿了抿唇。
好一會他才睜着大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望着紀清漪:“姐姐,是不是有人想要欺負你?是不是錦表哥?”
紀清漪聞言大吃一驚。
她希望清泰童年無憂無慮,長大了能像父親紀嚴那般風光霽月,不欲內宅陰私見不得檯面的事情污他耳目,所以她跟黎月澄、陳文錦之間的齟齬從未在弟弟面前透露口風。
聽了清泰有此一問,她立馬拉下了臉,轉身對慧心道:“去叫少爺身邊的兩位媽媽來。”
“姐姐,不關兩位媽媽的事。”清泰拉了紀清漪的手,認真道:“是錦表哥最近幾乎每天都會來給我講解功課,還會有意無意的提起姐姐。”
紀清漪心頭一個咯噔,臉色肅然:“他說什麼了?”
紀清泰輕輕搖了搖頭:“他並沒有說什麼,所以我才覺得奇怪。”
他頓了頓沒有再說話。
紀清漪就擺擺手,讓彩心與慧心到門口守着。
“姐姐,這世上很多事情看似平常,其實認真想一想,都是都因果的。我的母親是外祖母唯一的女兒,所以外祖母疼我憐我甚於姐姐。因為鉞表哥年幼喪母,是母親帶大了他,所以我們打來京城的第一天,鉞表哥就對我們非常好。”
紀清泰小小的的包子臉上寫滿了從容沉着:“錦表哥一直待我們淡淡的,最近突然與我親近,正所謂無事獻殷勤,絕沒安好心。我一個瘸了腿的小孩子,是沒有什麼值得他圖謀的,我唯一擁有的,便是姐姐你,正值妙齡,如花似玉。”
他分析的頭頭是道,紀清漪聽着太陽穴就一直“突突”的跳。
是從什麼開始,單純可愛的清泰竟然也開始想這些事情了?是誰蠱惑了他?目的又是什麼?
過了好一會,她才厲聲道:“清泰,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在她嚴厲目光的注視之下,清泰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大大的眼睛裏流露出幾分緊張:“是鄒先生,他不僅教我四書五經,還教我謀略之道。”
不待紀清漪說話,他就一把抓住了姐姐的衣袖:“姐姐,你別生氣,是我主動要求鄒先生教我的。我九歲了,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事事都要姐姐站在我前面,我希望有一天能護着姐姐。”
小小的少年郎,用異常堅定的聲音表達他要長大成人保護姐姐的決心。
紀清漪心裏十分的震撼。
她不想告訴清泰這些事情,就是怕他年紀小,不能分辨是非,受了旁人的蠱惑蒙蔽,被人當槍使。
可現在看來,她是想錯了。清泰非常聰明,非常有天分,否則不會僅僅從陳文錦突然的接近就發現端倪來。
她的弟弟這麼聰慧,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徐令琛說的沒錯,她應該放手,讓他儘快地成長起來。
只是那個鄒先生,到底是個什麼品性她是不清楚的,要找個機會探探他的底。
她深深了吸了一口氣,摸了摸清泰的小腦袋:“那你先告訴我,你覺得錦表哥人如何,我嫁給他可以嗎?”
“不行。”清泰想也沒想,立馬反對:“郡主看我們不順眼,我是男子,身上不方便,不進內宅也就算了。可姐姐若是嫁給錦表哥,豈不是羊入虎口只能由着郡主折磨?錦表哥若真喜歡姐姐,也該正大光明地跟外祖母說,這樣偷偷摸摸絕非男子漢大丈夫所為。他不是良人,配不上姐姐。”
紀清漪聽了,一顆心就砰砰跳起來。
她聽說過這世上有一種人天賦異稟,特別聰慧,見微知著,心機過人,可那也不過是她聽說而已。卻萬萬沒想到她的弟弟,被她護在羽翼下的小小少年郎,竟然有這種天分。
她欣慰激動的同時也感覺到了深深的壓力:“這些話只能在姐姐面前說,絕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明白嗎?就是外祖母面前,你也必須藏拙,絕不能以此出風頭。”
“姐姐放心,我都明白的。伏久者必高飛,先開者謝獨早。我要做,也要做伏久者,絕不做先開的那一個。”
紀清漪再次驚訝弟弟語出驚人,這一回卻沒有不高興,而是捧了清泰的臉“吧唧”一聲親了一口。
“姐姐,你……”清泰怨念地看了紀清漪一眼,圓圓地臉蛋皺成了包子。
紀清漪哈哈一笑,親自送了他回去午休。
第二天清泰再來,就笑容滿面地告訴紀清漪東西已經交給陳文鉞了:“鉞表哥說了,這鐲子不是他送的,的確有人打了他的名義,那人還有後手,這幾天一定會來你的院子裏藏東西。鉞表哥讓咱們不要擔心,他已經什麼都安排好了,讓咱們故意賣個破綻,請君入甕。”
紀清漪把這話吩咐了彩信慧心一遍,注意最近來往的人。
三天之後,清泰又帶回了一個銀鐲子來。
這是陳文鉞特意去外面重新打制的,不僅跟原來那個鐲子造型花紋都一模一樣,連那個開啟機關的小孔都沒放過。
紀清漪不動聲色,帶了那銀手鐲去上課,等下了課回來,見慧心表情凝重,就知道一定有進展了。
紀清漪不說話,等進了內室才問:“是誰來了?”
“漿洗房的杏嬌。”慧心一邊將沏好的茶倒出來給紀清漪,一邊低聲道:“她送了衣裳之後遲遲不願意走,說小姐您的衣裳上繡的並蹄蓮很好看,想問我討要花樣子。我裝作給她找花樣子走開了,她在床頭的褥子底下藏了一封信。”
紀清漪展開那封信,見上面也不過就是一句情詩,但依然是陳文鉞的筆跡。
彩心恨得咬牙切齒:“小姐,這黎月澄得寸進尺,未免太過份了,這一次你能不能好好地收拾她,讓她以後再也不能蹦躂?”
“不會是黎月澄。”紀清漪手捏着那封信,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要是她哥哥黎月榮還在,她或許可以辦到,但現在她孤身一人在內宅,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也不會是陳文錦,陳文錦一心想將她獻給徐令檢,絕不希望她跟陳文鉞扯上關係。
“那會是誰?”彩心一臉的惶恐不安:“該不會是郡主吧?”
郡主身份貴重,又是長輩,若是她出手陷害,這可不像黎月澄那麼好處理啊。
“你別怕。”紀清漪不急不躁道:“該來的總會來的,不管她是誰,這一次我跟鉞表哥聯手,總不會讓她得逞的。”
話音一落,小丫鬟就大聲地稟報道:“小姐,琉璃姐姐來了,說太夫人那邊有事,請您過去一趟。”
紀清漪頓時神色一凜,看來對方估計要收網了。
“彩心在家裏侯着,慧心陪我去安榮院。”
六月驕陽似火,雖然已近傍晚但暑氣依然灼熱,安榮院正房的廡廊下站着一排丫鬟婆子,一個個屏氣凝神,垂手而立,氣氛十分的壓抑。
紀清漪雖然早就料到場面不好看,但沒想到竟然會是如此。
琉璃忙小聲道:“大理寺卿夫人下午來做客,跟太夫人相談甚歡,不料郡主突然來了。郡主前腳進來,大理寺卿夫人後腳就走,雖然算不上生氣,但也決計不算高興。然後太夫人就讓人去喚您還有世子爺。”
紀清漪詫異莫名,忍不住跟慧心對視了一眼。
設下這個計謀的,十之八、九便是南康郡主了,怎麼又跟大理寺卿夫人扯上了關係?
“多謝琉璃姐姐告知。”她決定按兵不動,進去見了情況再說。
明間裏放了冰盆,雖是盛夏,卻異常涼爽。
紀清漪一進門就見太夫人面色陰沉,怒容滿面,而南康郡主手捧茶盞,好整以暇,頗有幾分看好戲的樣子。
“紀表小姐,你可知太夫人喚你來所為何事?”
難得南康郡主喚她一聲“紀表小姐”,紀清漪表現的很平靜:“回郡主的話,我並不知道。”
“為的是你的婚事。”南康郡主面帶笑容,睥睨着紀清漪道:“你既然與世子情投意合,就該告訴了太夫人,好讓太夫人給你做主,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兒,雖然情不自禁也不能私定終身啊。今天若不是我出面,明天你文鉞表哥就要跟大理寺卿家的小姐相看了。”
果然是南康郡主,想一箭雙鵰將她與文鉞表哥都拉下馬,可真是歹毒。
紀清漪心中氣憤,面上立馬做出震驚的樣子:“郡主,您在說什麼,怎麼我一點都聽不明白?”
“你這孩子怎麼到了現在還藏着掖着?”南康郡主笑得很得意:“你跟世子私相授受的那點子事,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是你主動的也好,世子主動的也罷,都不重要了,橫豎有太夫人在,絕不會讓你受了委屈的。”
“郡主,您是在懷疑我跟鉞表哥有苟且嗎?”紀清漪不敢相信地望着南康郡主,顯然是被嚇壞了:“鉞表哥對我很好,我視他為親生哥哥,鉞表哥是送了我不少東西,可那都是過了明路的,不僅我有,就是寶靈、月澄也有,郡主你這樣污衊我,我實在不堪忍受。”
“什麼不堪忍受?”南康郡主本以為紀清漪會順水推舟應下此事,沒想到她竟然矢口否認,簡直敬酒不吃吃罰酒,立馬就暴躁道:“你既然敢做,還不敢當嗎?你算什麼枱面上的東西,值得本郡主污衊你?”
紀清漪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她突然走到太夫人身邊跪下,不堪承受道:“自打我與清泰來到侯府,外祖母對我跟清泰十分疼愛,鉞表哥更是對我們照顧有加,我實不知怎麼會有這樣的流言蜚語傳出來。但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始終視鉞表哥為親生兄長,除此之外,絕無他想。”
“如今因為我的緣故,讓鉞表哥清名受損,清漪萬分愧疚。請外祖母允許我離開平陽侯府,回陳家在京城的老宅。還要懇請外祖母查一查到底是誰在郡主面前嚼舌根,說出這樣無憑無據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