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世子發怒
陳寶靈的聲音滿含關切,她溫暖的手緊緊握着她的,紀清漪就像找到了力量一般,慢慢平靜了下來。
這不是從前,她不是那個婚前失貞只能給人做妾的紀清漪。
她已經重生了,她不再像從前那樣渾渾噩噩,只能任由別人欺瞞擺佈了。
她現在活的好好的,清泰還在,她沒有被外祖母所厭棄,她有鉞表哥護着她,還有陳寶靈這個知心好姐妹。
上天讓她重生,是讓她彌補上一世的遺憾,快快樂樂的活一回的。不是讓她重新把過去的罪重受一次的。
陳文錦賊心不死,一定會繼續對她獻殷勤的。徐令檢八成還是會像前世那樣對她一見鍾情。
難道就因為他們,所以她就要像過街的老鼠那樣灰溜溜的躲起來嗎?
難道她要一輩子都活在他們的陰影之下嗎?
做錯事情的是陳文錦與徐令檢,憑什麼要她來承受?
她不甘心,她絕不甘心。
與其不停的退,讓他們以為她好欺負,倒不如勇敢一點,試着鬧一場。大不了魚死網破,大不了就是一死罷了。
上一世她一無所有都能在臨死前手刃仇人為自己報仇,沒道理她重生了,洞察先機了,反而畏畏縮縮起來了。
紀清漪深深吸了一口氣,等自己冰涼的指尖一點一點回暖,就反握了陳寶靈的手:“我沒事,就是剛才突然頭很疼,可能是昨天晚上沒睡好的緣故。”
陳寶靈一聽就急了:“我跟祖母說……”
她一臉的關切,紀清漪聽着心中很暖,小聲道:“別大張旗鼓的,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別為我掃了大家的興。我就是剛才難受,現在好多了,不怎麼疼了。”
“真的不要緊嗎?”陳寶靈猶不放心:“我扶着你慢慢的走,你要是難受了,就跟我說一聲,我們停下來休息。反正又沒什麼事,不過是遊園賞景罷了。”
紀清漪點了點頭,跟陳寶靈慢慢地走在最後面。
拐了彎,正好與兩個人匯合。
“琛哥也在。”徐令檢一向低調謙和,跟徐令琛打了招呼,又問太夫人最近好不好,身體怎麼樣。
太夫人一一答了,面色並不輕鬆。
半個月前,皇帝定下了太子。
眼前這兩位世子都不是,儲君的資格最終落在了秦王世子徐令昊的頭上。
既然儲君已定,按道理另外世子就該回到自己原本的封地才是,沒想到皇帝卻駁回了內閣的建議,還說寧王世子、周王世子與太子一樣,在他身邊多年,他視若親生,實在捨不得放他們走。
這件事情令原本平靜的朝堂掀起軒然大波。
三人都一樣視若親生,那是不是說明太子之位並不穩,而另外兩人還有希望。
畢竟從古至今,能安安穩穩登基的太子太少了。
太子雖然定了,但奪嫡的鬥爭並沒有結束。平陽侯府既然決定了要獨善其身,不參與其中,那就要比從前更加小心。
她總感覺今天的巧遇不是那麼簡單的事,而陳家是打定了主意要獨善其身的。
陳文錦身穿碧藍綢杭直裰,笑容爽朗親切:“我跟周王世子殿下來找幾卷佛經,想着祖母在潭拓寺,所以也來跟大家一起湊個熱鬧,沒想到寧王世子殿下也在,真是巧的很。”
寧王世子徐令琛點了點頭,一如既往的冷淡倨傲。
陳文錦不以為意,臉上依然掛着笑容,他目光一轉,看到陳寶靈與紀清漪落在最後面,就沖她們笑着道:“寶靈,清漪,你們怎麼離那麼遠,快過來拜見周王世子殿下。”
他用一種玩笑的語氣喊了出來,眾人這才注意到她們二人落在後面,而且沒有上來給徐令檢見禮。
雖然紀清漪告訴自己不要躲避,可當面對事實的時候,心裏還是忍不住打鼓。
她能心平氣和地面對徐令檢嗎?能掩飾好自己的情緒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嗎?
陳寶靈感覺到她神色不對,忙道:“還是我跟祖母說一聲吧。”
紀清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事,咱們去吧。”
陳文錦走上來道:“你們兩個太貪玩了,幸好世子殿下溫和大度不跟你們計較,還不快跟我來。”
他笑容純凈,聲音親切,紀清漪聽着卻覺得膈應。
她沒有搭理他,而是跟在陳寶靈身後,去給徐令檢行禮。
徐令檢見過她的畫像,也知道她長得跟記憶中的人很像,可當他真正看到她容貌的時候,還是震驚不已。
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穿着鵝黃色的浣花錦交領小紗衫,月白色彈墨綾紗裙,戴着紅寶石的分金與珍珠耳墜,杏眼桃腮,燦若星辰,跟他記憶中的人一模一樣。
他呼吸急促,瞳孔收縮,兩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看着看着臉上就流露出心痛與痴迷來。
卿卿。
他的卿卿回來了。
一定是老天爺不忍心見他孤獨,所以安排了卿卿用另外的方式回到他的身邊。他辜負了卿卿,沒有保護好她,這一次,他一定不會再讓卿卿受委屈,一定要把卿卿留在他的身邊。
他甚至情不自禁地朝前走了兩步,甚至還伸出了雙手。
紀清漪早猜到他會有此動作,心裏冷笑着朝後退了幾步,躲在了太夫人身後。
既然不能躲避,那乾脆鬧出來,讓徐令檢對她的心思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讓眾人看清楚溫潤儒雅的周王世子究竟是個什麼德行。
太夫人見紀清漪神色慌張,臉色發白,顯然是被嚇到了,眉頭立馬就是一挑。
周王世子這是什麼意思?以為來一場意外就能將紀清漪娶走,然後綁定平陽侯府了嗎?
若這真是他的目的,他未免太小瞧了陳家!莫說不過是失態衝撞,便是孤男寡女被人抓住,只要陳家不願意,便有一百種法子讓周王世子不能得逞。
這件事情裏面,他們家的二爺又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太夫人眯起了雙眼,目光犀利地去看向自己的次孫陳文錦。
陳文錦大驚失色,他今天的目的要徐令檢給眾人留下一個好印象的,最重要的是給紀清漪留一個好印象,這樣才方便下一步行事。
可沒想到平素沉穩持重的徐令檢竟然會如此失態,,簡直打他個措手不及。
他毫不猶豫大喊一聲“殿下”,然後一把抓了徐令檢的手道:“您是要給我兩位妹妹見面禮嗎?交給我就可以了,怎麼好勞動殿下親自送過去。”
徐令檢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立馬止住腳步。
他剛剛站定,就看到面前人影一晃,寧王世子徐令檢已經站到了他的面前。
“琛哥……”
他剛想開口解釋自己失態的原因,就感覺到心口一疼,眼前一黑,人已經被踢翻在地。
那一腳踢得太狠,直疼得他險些昏死過去,還未來得及起身,一隻腳就踩住了他的右手,他感覺到一陣鑽心的疼。
藏青色雲頭鞋,上面綉着象徵著皇家宗室弟子身份的麒麟,除了徐令琛再不會有旁人了。
徐令檢艱難地抬頭,就見徐令琛臉色晦暗陰沉,好似山雨欲來,瞪着他的眸子如寒江射月般透着蝕骨的冷意,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他想開口,可望着他那臨高臨下的眼神,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陳文錦也被他這個樣子嚇得汗毛倒豎。
寧王世子徐令琛恃才傲物,目中無人,連皇帝都敢頂撞,翻起臉來六親不認,殘忍異常,人送外號“玉面羅剎”
他從前只覺得那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他不過是藩王世子,能傲到哪裏去?而且就以最近這幾次見面來看,他不過是個驕傲的漂亮孔雀罷了。
就算徐令檢叮囑他在徐令琛面前要小心,不能耍花招,他也沒放在心上。
可此刻,他卻信了,信那些傳聞絕對沒有誇大其詞。
剛才還好好的,這片刻的功夫就翻臉不認人,看他的臉色,陳文錦毫不懷疑,若是手中有刀,他連殺了徐令檢都敢。
“徐令檢。”徐令琛聲音冷的像冰雹,眼中更是透露着殺機:“但凡有我在,絕不許任何人欺辱子密先生的遺孤。這話,你給我記住了。”
子密先生?
子密先生是誰?
“我記住了。”徐令檢又羞又恨,可此刻從手處傳來陣陣疼痛,讓他顧不得那麼多。他的手不能廢。
徐令琛冷哼一聲,那不屑的聲音像是從鼻子中發出的,然後看也不看徐令檢一眼,轉身走到太夫人身邊:“檢弟年幼無禮,請太夫人恕其衝撞之罪。”
饒是太夫人見多識廣也被剛才的突變給嚇了一跳,寧王世子她也算接觸過幾次了,本以為對他也有幾分了解了,現在看來,她看到的都是寧王世子願意讓她看到的,不過是冰山的一角而已。
太夫人壓着心悸道:“殿下嚴重了。”看來,她需要對寧王世子重新估量才是。
“我與嚴大人神交已久,更是從心裏視其為良師益友,紀表小姐與清泰便是我故人之後,我理應照拂。”
說著,他眼睛抬起,從陳寶靈、黎月澄、紀清漪臉上一一掃過。
三個妙齡的小姑娘,如春花秋月,各有風采。
可紀清漪就是比另外兩個更漂亮,更奪人眼球。明明黎月澄、陳寶靈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可站在紀清漪身邊,瞬間黯然失色。
這樣漂亮的小姑娘,徐令檢會動心他能理解。但能理解不代表就要無動於衷的接受。
那是他的人,他絕不許任何人染指。
他眼神凌厲地掃過,陳寶靈覺得渾身冰涼,黎月澄嚇得心裏亂跳,卻強撐着。
紀清漪低了頭,裝作不知道,腦海中的想法卻如走馬觀花一般掠過。
徐令琛突然踢翻徐令檢,她嚇了一跳,可心裏更多的卻是暢快,要是能一腳踢死了徐令檢才好呢。但暢快過後,她又不由自主地擔憂起來,要是徐令檢去皇帝面前告狀怎麼辦?徐令琛會不會有麻煩?他膽子也太大了,怎麼這麼衝動毫無顧忌?
可他這樣卻是為了她,有一種慌亂又甜蜜的情緒從她的心頭滑過。
“能得殿下庇護,是他們姐弟的福氣。”太夫人滴水不漏,心中卻疑影重重。
她沒想到出來一趟,竟然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周王世子徐令檢顯然是對清漪動了心,但他今天的到來真的只是巧合?
寧王世子徐令琛屢屢示好,不惜出手教訓徐令檢,真的只是為了照顧神交故人的遺孤?
如果不是,那他們真正的目的就很值得揣測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