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挖坑
雖然紀清漪還小,可耐不住她奇貨可居。
所以,一年前他就不動聲色地接近紀清漪,關心她,呵護她。
紀清漪也果然沒有辜負她的期望,整個人像春天的柳枝一樣,風一吹就長開了。
她越來越像畫上的那個人,不、她比畫上的那個人更漂亮、更明艷。
他偷偷找人畫了紀清漪的小像,裝作不經意間讓周王世子見到,周王世子果然心動,還開口詢問了紀清漪的情況。
他就順勢邀請周王世子來參加下個月太夫人的壽辰,周王世子答應了,這一段時間對他格外倚重。
眼看着到了最後一步,沒想到紀清漪這邊出了變故。
紀清漪不上鉤,那下個月這齣戲還怎麼唱下去?
“二爺,我們小姐其實是很在乎二爺的,只是怕人說閑話,所以才會那樣說,二爺千萬別生氣。”
陳文錦轉頭,見素心端莊秀麗,面帶羞意,嘴角就挑起一個倜儻風流的笑容。
只要收攏了紀清漪身邊的人,何愁沒機會接近紀清漪?就算得不了紀清漪的心,他也要牢牢地把紀清漪捏在手心裏。
他溫聲道:“我從前只覺得你長得漂亮,沒想到性子也這般可人意,清漪身邊有你,可真是她的福氣。”
但凡是人,就有自己的小心思,素心也不例外。
她投靠黎月澄,一方面因為被她抓住了把柄,令一方面是因為黎月澄許她一個好前程。
可那到底是寄托在別人身上的,不牢靠。人還是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為好。
她可以繼續為黎月澄辦事,但這並不妨礙她攀上眼前這棵大樹。
“二爺快別這麼誇奴婢,奴婢當不起的。”素心微微側了臉,一副嬌弱不堪承受的樣子。
素心雖然秀美,可在美人如雲的侯府只能算一般。不料這低頭的樣子,竟然有這樣的風情。
陳文錦看着就更滿意了,聲音也更溫柔:“爺看你好,你就是最好的。你腰間的荷包是你自己做的嗎?真好看,什麼時候幫爺也做一個?”
素心心中狂喜,臉上卻壓制着:“二爺屋裏的幾位姐姐,人品女紅都是極好的,二爺身上的東西,哪能輪得到素心張羅?”
“爺說你好,你就好。”陳文錦嘴角噙笑,情意綿綿:“怎麼,你信不過爺?”
“不是……”素心見的外男,除了她哥哥,就是偶爾遇到的管事,哪裏受得了陳文錦這樣的挑逗,不由覺得腿發軟。
陳文錦就趁勢扶了她的胳膊:“你做了荷包,我天天帶在身上,你還不滿意嗎?”
這一番場景,被彩心看了個一清二楚,她氣得七竅生煙,卻硬是忍着,跑回去一五一十學給紀清漪聽。
紀清漪聽了,不怒反笑。
既然如此,那就更好了,這一回,別說是黎月澄了,便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素心了。
一來二去,就到了太夫人生辰的前一天,陳文錦已經把素心收攏的服服帖帖,而紀清漪還沒有準備好壽禮。
這一天下午,喜鵲來了。
她是黎月澄身邊的大丫鬟,未語先笑:“表小姐,我們家小姐知道你沒有備好壽禮,特意讓我給你送了這個來。”
紫檀木盒子裏放着一個鶴鹿同齡的玉擺件,那擺件不過成人拳頭大小,卻線條流暢,雕工精細。梅花鹿通體棕黃,口銜靈芝草,神態悠閑,眼睛靈動;仙鶴頭仰頭吟嘯,頭上的丹頂鮮紅欲滴,雪白的翅膀張開,好像隨時都能飛走一般。
最難得的是,這玉擺件竟然是一塊整玉石雕成的。同時集合了這麼多的顏色,雕工質地皆是一流,尋常人哪能收集的到?
整個陳家,恐怕只有南康郡主這個皇室中人,才有這麼大的本事了。
怪不得黎月澄說價值連城,怪不得陳寶靈要藏着掖着。
素心見紀清漪看呆了,伸手就要去接那玉擺件:“這下可好了,我們小姐正愁……”
“這玉擺件我不能要。”紀清漪突然說話,素心伸出去的手就空在了半空中。
素心趕緊勸:“小姐,這是澄姑娘的一番心意,再說我們的確沒有壽禮送給太夫人啊。”
“我不能搶月澄的東西。”紀清漪態度很堅決:“我說了不要就不要,喜鵲你拿回去吧。”
喜鵲見她如此,只能拿了東西回去了。
吃過晚飯,紀清漪唉聲嘆氣坐立不安。
素心知道她是為明天的壽禮擔心,就道:“小姐,既然澄姑娘一片好心,你就該收着才是。澄姑娘一定將她自己的壽禮準備好了,她向來是個穩妥的人。”
紀清漪沒說話,素心就道:“這樣吧,我讓人給喜鵲帶個信,讓她明天一大早把那擺件送過來,好不好?”
“好吧。”紀清漪被她說動了:“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好辦法了,只能以後再補償月澄了。”
“只是喜鵲下午剛來了一趟,明天一早再過來就太打眼了,若是讓張媽媽看見了,嚷嚷出來,倒顯得我對外祖母不恭敬了。你讓人約了喜鵲,明天讓她把東西送到後花園吧。”
素心笑着說好:“我的小姐,我就讓人帶話給喜鵲,這下子你可以安寢了吧。”
一夜無話。
因為是太夫人的生辰,春和院的人都起得特別早,紀清漪也不例外,沒想到素心卻病倒了。
紀清漪知道她這是不想去,怕事發之後牽連了她。
黎月澄算準了太夫人哪怕心裏厭棄了她,礙於臉面也不會將她干出侯府,必定會讓她身邊的丫鬟頂缸。
而彩心參與這件事情,所以輕者被打一頓,重則被趕出府。
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親自去看了素心,讓她歇着,把去後花園的事情交給了彩心。
然後紀清漪就拎了一個小包袱,趕在彩心出門之前,鬼鬼祟祟地去了後花園。
新來的小丫鬟小冬看見了,急匆匆地去了上房,把紀清漪的舉動告訴了杜嬤嬤。
小冬跟杜嬤嬤有親,是杜嬤嬤派到紀清漪身邊的眼線。
紀清漪回來之後就改過自新了,可太夫人到底不相信,就讓杜嬤嬤多注意一些,防止紀清漪弄出什麼么蛾子出來。
杜嬤嬤嚇了一大跳:“你可看清楚了?”
“我看得一清二楚。”小冬臉色發白:“是很小的一個小包,不是很重,我還看到露出來一截鏟子。”
既然帶了鏟子,那就是要埋東西,這般掩人耳目,極有可能是魘鎮之術。
杜嬤嬤想着紀清漪漂漂亮亮的樣子,不由打了一個冷顫,竟然這般歹毒嗎?
她不敢隱瞞,進了內室,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給太夫人知道。
太夫人到底經過大風大浪,冷笑道:“我說她怎麼突然轉了性子,原來存了這樣的心思!”
今天是她的生辰,在生辰當天行魘鎮之術,的確效果加倍。
“太夫人,要不要我帶人去把表小姐捉回來?”
“不用。”太夫人語調平平,眸中卻是一片冰冷:“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還不值得陳家大張旗鼓。你親自去,悄悄的不要驚動人,抓了她之後關起來就是,等過了今天的生辰,我再慢慢料理她。”
杜嬤嬤知道太夫人這回是真的生氣了,不敢怠慢,依言去了後花園。
舉目一望,哪裏還有紀清漪的身影。
她毫不猶豫地朝桃林深處走去。
她知道,要行魘鎮之術,桃林是最好的地方。
桃林深處,紀清漪果然挖了坑,正準備朝裏面埋東西。
她不動聲色地靠近,眼看着還有十來步的距離,突然聽到桃林外面傳來一陣動靜,喜鵲與彩心正在拉着手說話。
“喜鵲姐姐,這鶴鹿同齡的玉擺件應該花了好多錢吧?”
喜鵲笑容親切:“幾乎花光了我們家小姐所有的積蓄。不過你知道的,我們小姐與表小姐情同姐妹,別說是一個擺件了,便是再貴的東西,也是捨得的。”
“我代我們家小姐謝過澄姑娘,也謝謝喜鵲姐姐跑了這一趟。”
彩心把那鶴鹿同齡的擺件托在手上嘖嘖稱讚:“這樣漂亮,太夫人一定會很喜歡。”
杜嬤嬤也看見了,清晨的陽光下,那玉石玲瓏剔透,的確很晃眼。
喜鵲催促道:“當心別摔壞了,咱們回去吧。”
“好。”
兩人嘰嘰咕咕地說著話,走遠了。
杜嬤嬤才朝紀清漪走去:“表小姐,你在做什麼?”
紀清漪嚇了一跳,趕緊回頭,神色緊張地喚了一聲“杜嬤嬤”,然後將那小小的包袱朝身後踢。
“我……我沒做什麼。”
杜嬤嬤看了個一清二楚,語氣驟然間變得十分凌厲:“表小姐,包袱里是什麼東西?”
紀清漪好像更緊張了:“沒什麼,嬤嬤,不過是一些用不到的腌臢物件,嬤嬤別看,沒得污了嬤嬤的眼睛。”
“把包袱給我!”杜嬤嬤朝紀清漪伸手。
紀清漪咬了咬唇,臉上閃過複雜的神色,把包袱拾起來,遞給杜嬤嬤。
杜嬤嬤打開包袱一看,不由驚呼:“月事帶!這是誰用的?”
紀清漪的臉漲成了紫紅色,聲音很小:“是我用的。”
杜嬤嬤臉上的驚訝更甚:“小姐來月事了?是什麼時候的事?”
大家子的小姐來月事是極大的事情,說明小姐長大了,可以說親了。
“兩個月前來了頭一回。”紀清漪極不自然道:“彩心教過我怎麼用這東西,我知道這東西臟,所以,怕人知道偷偷拿過來埋了,沒想到被嬤嬤撞見了。嬤嬤別笑話我。”
說話的時候,臉上是少女的嬌羞。
杜嬤嬤就笑着給紀清漪福了福身:“我的小姐,您長成大姑娘了,這是大喜事,嬤嬤替您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笑您。”
“您就是再害羞,也該叫丫鬟們處理才是,怎麼親自做起了這樣的事。”
紀清漪解釋道:“素心病了,彩心幫我準備外祖母的生辰禮,春和院就數我最閑,嬤嬤別怪她們。”
“那張媽媽呢?她也不管嗎?”
“別提張媽媽了。”紀清漪無奈地擺擺手:“我根本使喚不動她,就是我來月事的事情,頭回來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得了絕症活不了了,要不是素心與彩心,我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呢。”
杜嬤嬤聽了眉頭一挑,不動聲色道:“表小姐金貴,快站到一邊去。”
杜嬤嬤蹲下來,拿鏟子將將月事帶埋了起來,又細細地跟紀清漪講了來月事的注意事項,兩人在後花園門口分了手。
太夫人得知此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又不是丟人的事,她焐的倒緊。不過,這張媽媽也太託大了,讓她去做管事媽媽,小姐房裏出了這樣大的事情,竟然都不知道。等過兩天閑了,你好好問問是怎麼回事。”
一件事情就這麼揭了過去。
雖然不是整壽,沒有宴請賓客,但太夫人是平陽侯府的老祖宗,下人們自然不敢怠慢。
用過早飯之後,在管事的組織下來給太夫人磕頭,太夫人在院子裏受了他們的禮。
剛剛回到屋內,杜嬤嬤就道:“太夫人,大小姐、表小姐與澄姑娘都來了,在門口等着呢。”
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緣故,太夫人笑道:“讓她們都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