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一章狩獵(五)
回到行宮時,千惜端着茶的手一陣陣地發抖,耳畔邊依然響徹着明卓葳說的話。
“這一次,你是賭還是不賭呢?你若不賭,我便要將千公他們一網打盡,一但失了千公這般外援,憑你在深宮掙扎,除非我死,否則你都不可能再有任何機會,這一輩子,你忍得要忍,不忍也得忍。”明卓葳說到這些話時,眉間的冷意絲毫不曾掩飾。
“我願意你這樣強忍着的與我過這一生,但你不肯不是。以前的時候,你想着有康弘康澤在,他們長大了,我會老了,或許更會厭棄了你,你在等待着這一天,因為你無力反抗,因為你為了自己,也為了身邊的人能夠活着,你只能默默地承受。可你依然是你,你有情感,你的不喜,更有你的底線。”明卓葳說得越多,千惜更如同置身於冰窯。
“我也以為有那一日,我亦厭煩了你,那麼我便能將你棄之如履,可是啊,我連父母兄弟都能毫不猶豫地動手,我以為我的心已經比石頭還硬,不會再為任何人而動容,但我竟依然不願捨棄你。”明卓葳明明用着溫和的語氣說著這些話,千惜卻連動都不敢動,眼前這個男人從未對她露出過爪牙,以至於她並沒有親身經歷過他的可怕。
她自他對待敵人顯露的零星手段知曉這個男人的可怕,她小心翼翼地收起所有的菱角,容忍退讓,只因她知自己沒有還手之力,她若是不順從着這個男人,她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不敢賭,不能賭,在她沒有能力與明卓葳抗衡的時候,千惜一直都記着柔順的不與明卓葳起衝突,而這一切明卓葳都看在眼裏,讓千惜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男人會將她這些心思放在心上。
“這麼多年,你忍得很難過吧,也就今日,你顯露出真正的你。而我,也不想再要你的虛情假意,就一次,我給你機會,讓我們之間做個了結。”明卓葳這一句決絕,尤其讓千惜記在心上,千惜回想着,同樣下定了決心,她準備了那麼久,既然早已準備了要和明卓葳做個了結,明卓葳也下面有此意,他們夫妻那麼多年,從來沒有這樣默契,沒想到,竟然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難得的想法一致。
千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既然他們難得如此的默契,也該真正做個了結。
“娘!”康諾小跑着進來,卻被人突然地攔住了,饒是千惜也有些怔住了,望向來人,卻是劉福。劉福朝着千惜說道:“娘娘,陛下讓奴將小公子帶走。”
千惜眉心一跳,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問道:“陛下何意?”
“陛下吩咐奴將小公子帶走,並未與奴說是何意。”劉福也納悶着明卓葳之舉是何意呢,這兩年來,明卓葳都沒管過康諾,怎麼會突然的就要他將康諾從千惜的身邊帶走呢。
親眼看到千惜變臉,劉福意識到似乎事情的嚴重性遠非他所能想像,輕喚了一聲娘娘。
此時此刻千惜都不知道明卓葳這樣突然的讓劉福將康諾帶走是為何意,但在明卓葳與她攤牌的情況下,千惜不能不往最壞的可能去想。
“父親喚我可是有事?”康諾只覺得千惜的神情有些不正常,但他又如何能知道千惜與明卓葳竟然已經攤牌宣戰了呢。想到明卓葳這都兩年沒管過他了,康諾隨口問了一句。
劉福輕輕一笑道:“小公子,陛下讓奴來接你,什麼都沒跟奴說呢。”
幾個小主子啊,劉福是打心裏護着的,那可是他主子的兒子呢。千惜與劉福打交道也不是一兩日,顯然此事兒明卓葳並沒有露出半點的蛛絲馬跡,故而就連劉福這作為他最親近的人都沒有察覺。
明卓葳那樣的人啊,也確有這樣的本事兒。在出了康弘的事情后,千惜完全不知道是不是,康諾亦曾經做了什麼讓他不喜的事兒,明卓葳可是要準備對康諾動手。
“娘娘,您放心,小公子這兒有奴呢。”劉福輕聲地承諾,比起明卓葳來,千惜更願意地相信劉福,千惜親手牽着康諾走到劉福的面前,“劉福,阿諾,我交給你了。”
千惜如此的鄭重,直唬得康諾不由地心頭一跳,劉福卻是笑得極其和善地道:“娘娘您放心。”
哪怕是拼了他這條命啊,他也定會護着小公子的,陛下啊,攏共就四個兒子,大公子沒了,二公子戍邊,三公子遠遊,眼下只有這麼個小公子留在宮中,承歡膝下。再有哪一個有了半點的差池,他這當奴才的也是罪大惡極啊!
再不願,千惜也只將由着劉福將康諾帶走,隨後千惜立刻召了金玄前來,“讓人去查,陛下喚了阿諾前去是為了什麼?”
千惜從不輕易去查探明卓葳的行蹤,眼下卻如此的吩咐,金玄心頭一跳,抬頭看身千惜,千惜道:“立刻照我說的去做。”
“是!”千惜既一再催促,金玄也不再遲疑,立刻去辦。千惜的神色,頗有那風雨欲來的模樣。
可金玄一經去查啊,那也是心驚肉跳得緊,只劉福才剛帶了康諾走,隨後明卓葳帶着康諾離開了行宮,金玄讓人跟上,明卓葳卻似是早有防備,很快將金玄派去跟着的尾巴甩開了。直至天黑,明卓葳獨自回來,卻不見康諾,康諾失蹤了!西山行宮雖說人手並不棄足,但千惜亦早讓人安排了人在行宮之中,以皇后之便,千惜對各行宮也算是有所掌握。然而這一結果,更是讓金玄的猜測有所證實了。
“娘娘!”金玄一經查實,哪敢對千惜有所隱瞞,趕緊地報給千惜,千惜手中的茶杯立刻自手中滑落,摔了個粉碎,千惜道:“找不到?”
“我已經讓人將四周都尋了個遍,並沒有發現小公子的行蹤,陛下去了哪裏也查不出來。”金玄也是急火冒三丈啊,那麼一群人,明卓葳離宮並未有所隱匿,他們的人卻給跟丟了,這不是要命啊!
如果說剛剛千惜只是猜測着明卓葳是不是已經開始動手,也在逼着千惜動手,眼下康諾這一失蹤,千惜已是肯定了,明卓葳,明卓葳正如她所想的那樣,他能對康諾下手,也同樣可以拿康諾來威脅她。
“娘,出什麼事兒了?我聽說阿諾被父親叫了去,至今都沒回來?”康澤不知從何得來的消息,馬不停啼地跑來追問千惜,千惜抬頭看向康澤,“對,阿諾沒回來,你父親不僅喚了他去,還將他帶離了行宮,眼下身在何處,並未得知。”
康澤的身體一頓,“父親是何意?”
千惜望向康澤,“你大哥的死,是你父親動的手。”
康澤完全驚住了,同時問身千惜,“娘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當日親身經歷那一切的人告訴我的。”千惜回答了康澤,康澤立刻知道是何人了,“西岸太子。”
千惜點了點頭,“是,就是西岸太子。三娘在西岸太子那裏拿到了這個平安扣,你可還記得?”
將那自收到便已然隨手攜帶的平安扣拿了出來,康澤拿在手裏一看,再與他掛在腰間的平安扣一比劃,除了扣中的玉色不同,還有玉上的字,那一個字,康澤道:“這是娘為父親做的平安扣。”
“沒錯,那就是我當年為你父親做的平安扣。那時,我與你還有你大哥都各做了一個,獨獨扣中的玉與玉上的字不同,其他的均是一樣兒的。而這個,是你大哥塞到當時昏去的西岸太子手裏的。我問過你父親身邊的人,你父親的平安扣,正是在你大哥出事後才不見的。”千惜只是將她查到的事兒一一地告訴康澤,康澤摩擦着手裏的平安扣,“娘,會不會有誤會,虎毒不食子,父親,父親不會對大哥動手的。”
“我也一直希望那是一個誤會,你知道你父親剛剛與我說了什麼嗎?”千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兒,“這些年,這些年我們做的事兒,他全都看在眼裏,更是記在心裏,眼下,他想與我做個了結。”
全都看在眼裏,康澤的臉色也變得十分的難看了,千惜並沒有注意到,“你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沒有與他抗衡的能力,所以我一直都讓你大哥不要與他正面衝突,我也一直都在避免可能與他正面交鋒的機會,因為一但輸了,我們根本不會有第二次的機會。”
康澤同樣清楚,一但正面對上,他們之間,夫妻,父子,恩情,親情,都將會有一個徹底的了斷,如果不是已經無法再忍,或是無法再承受,他們都不希望有那樣的一天。康澤看着千惜,他曾以為不會有這樣的一天發生的,可是,康澤想到康弘,千惜心裏的苦,可曾有人想過呢。
康澤走到千惜的身邊,握住千惜的手,“娘,你想要做什麼只管去做吧,這些年你為了我們吃盡了苦頭,該我們為你付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