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秦如一沒預料到事情會往這個方向發展,一時愣在了原地。

半晌,他才反應過來似的,時常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慌亂,獃獃道:“啊?”

“啊什麼呀。”沈嘉禾催促道,“你可不能矇混過去。”

他緊張得口乾舌燥,下意識抓起酒杯,仰頭一口悶了進去。

沈嘉禾嚇了一跳,“你,你慢點喝。”

秦如一放下酒杯,晃了晃頭,似乎有些發暈。

沈嘉禾小心翼翼問道:“少,少俠?你沒事吧?”

秦如一含糊道:“沒事。”

然而話音剛落,他啪地砸在桌子上,額頭甚至磕出一聲響來。

沈嘉禾聽着都覺得疼。

沈嘉禾摸不清秦如一這走的是什麼套路,坐在旁邊觀察了一會兒,見他呼吸綿長,想來是睡著了,便鬆了口氣,納悶道:“白景鈺想讓我看的就是這個么?”

雖然少俠的睡顏很稀奇,不過怎麼就是撮合他們呢?

倒不如說她見他喝酒之後,已經下定決心,以後還是別讓他再喝酒了。

沈嘉禾將秦如一的頭側向她這邊,以免他保持着那個姿勢太過難受。

她撐着下巴看他,自言自語道:“說來,我確實沒見過你的睡顏呢。”

就算是在野外露宿,秦如一也總是在她入睡之後再睡,在她睡醒之前醒來。

他的睡眠極淺,有個風吹草動就會醒來,好似無法安心一般,總是帶着警惕。

偶爾她半夜醒來,他那邊也會睜開眼,沙啞着聲音問她“怎麼了”。

秦如一的睡顏褪去了周身的冷意,安靜而又乖順。

沈嘉禾的手指若有似無地拂過他的臉頰,一路向上,輕觸他微顫的睫毛。

最後,她在他磕紅的額頭上輕點一下,低聲道:“傻瓜。”

一個問題而已,居然慌成這樣。

她這邊可還等着答案呢。

也不知秦如一是不是聽到了,竟眉眼惺忪地醒了過來。

他慢慢坐起來,揉了揉眼,整個人顯得有點呆。

沈嘉禾不知道他這是醒酒了還是怎麼的,便輕聲細語地問道:“少俠?感覺怎麼樣了?”

秦如一聞言,慢吞吞地看向沈嘉禾,默不作聲地凝望她。

沈嘉禾屏息以待,看他不像醒了酒,略有些緊張。

然而不曾想,秦如一盯着盯着,竟毫無預兆地哭了起來。

說是哭也不恰當,他仍是沒什麼表情,眼淚卻從眼眶流出,順着他的臉頰啪嗒啪嗒掉了下來,落到桌子上,暈開一片水漬。

沈嘉禾:“……”

這又是哪一出啊?

沈嘉禾怔了好半晌,才慌慌張張地掏出手帕,為秦如一擦起了眼淚,磕磕巴巴問道:“怎,怎麼了呀?好端端的,怎麼還哭起來了?”

秦如一仍是尋常的表情,但卻無端生出幾分可憐,語氣平淡道:“阿禾,疼。”

語氣雖是平淡,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眼淚的關係,總覺得透着些許的委屈。

沈嘉禾:“……”

沈嘉禾:“阿,阿禾?”

沈嘉禾見這眼淚一時半會兒止不住,便也顧不了那麼多,柔聲哄道:“哪裏疼?額頭么?”

秦如一歪着頭,似乎想了想,搖頭,“不止那裏。”

沈嘉禾看了看他,也沒覺得哪裏有傷,耐心道:“那你還有哪裏疼啊?告訴我好不好?”

秦如一搖頭,“不好。”

沈嘉禾:“……”

哪來的熊孩子。

秦如一不肯說,沈嘉禾也無計可施,只能有一搭沒一搭地替他擦眼淚。

他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道:“你騙我。”

沈嘉禾一愣,“啊?我騙你?”

她有些摸不着頭腦,“我騙你什麼了?”

秦如一垂頭,低聲說道:“景鈺說,你是在騙我。”

“白景鈺?”沈嘉禾詫異道,“他說我騙你。”

秦如一耿直點頭。

沈嘉禾:“……”

白景鈺什麼時候在秦如一面前造她謠的?

好端端的做什麼黑她?

然而仔細一想,沈嘉禾略有些遲疑地說道:“你是指我說探親的事?”

她見秦如一不言語,辯解道:“當時我們不熟嘛,為了保護自己,難免……”

秦如一卻打斷了她的話,直截了當問道:“你是天璣峰季神醫的徒弟么?”

既然他都問起了,沈嘉禾也沒打算隱瞞,點頭承認道:“恩。我是。”

秦如一的神色柔和下來,口中卻是小心翼翼地問道:“他還收過別人為徒么?”

沈嘉禾笑着道:“師父那性子,收我一個都嫌麻煩,哪會收第二……誒?少俠你要去哪?”

沈嘉禾話還沒說完,就見秦如一猛地站了起來,徑直向外走去。

她追了出來,就見他施展輕功,從小院的圍牆就這麼翻了出去。

沈嘉禾:“……”

喝完酒怎麼這麼不省心呢,這又是哪一出啊?

秦如一本就不認路,再加上醉酒,沈嘉禾怕他這麼一飛不知道飛到哪裏去。

她匆匆忙忙跑出了花竹居,正想着該去哪裏找,就見秦如一乖巧地蹲在圍牆外,雙臂抱着膝蓋,眼睛正盯着一朵野花。

沈嘉禾怕嚇到他,慢慢走近,就聽他對着那朵野花說道:“怎麼辦?找到你了。”

沈嘉禾:“……”

對着朵野花說找到誰了啊。

那聲音帶着心滿意足,對於秦如一來講,算是極為歡暢的語調。

但配合著如今的場景,沈嘉禾只覺得有點詭異。

雖然她聽說過有人喝了酒會性情大變,但要這麼說少俠也不太合適。

頂多就是變得有些孩子氣了,而且坦率了許多。

沈嘉禾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猶豫了一下,拍拍秦如一的肩膀,語氣溫柔地哄道:“少俠,我們先回屋說吧。外面涼。”

秦如一抬頭看她,慢吞吞地伸出一隻手來。

沈嘉禾意會,握住他的手,將他拉了起來,無奈道:“再不回去菜可就涼了。”

然而走了兩步,沈嘉禾卻忽然被秦如一從背後抱住。

他環住她的手透着小心翼翼,就好似在環抱着一場虛渺的夢境。

沈嘉禾一怔,正欲說些什麼,卻聽他低聲說道:“我等了你許久。”

他的額頭抵在她的肩膀,呼吸的熱氣透過薄衫,若有似無般輕觸着她的後背。

沈嘉禾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便聽他悶聲道:“景鈺說,你是在騙我,不會來的。還說那些約定只是你隨口說說的,你早就不會記得了。他說的是真的么?”

沈嘉禾:“……”

白景鈺那個小碎嘴!

“記得倒是記得……”

沈嘉禾含糊地說著,輕拍秦如一環住她的手臂,將那句“確實是隨口說說的”隱瞞了過去,試探般問道:“所以,少俠你就是八年前出現在天璣峰的秦葯葯?”

秦如一鬆了手,糾正道:“秦如一。”

“好好好,秦如一。”沈嘉禾順着他的話,提議道:“我們先進屋。恩?”

好說歹說,秦如一終於肯隨沈嘉禾回到屋子裏。

因為廚房看起來不太適合談這種事情,所以沈嘉禾索性讓秦如一去了她的房間。

秦如一站在門前,一本正經道:“怎能擅入女子的閨房。”

沈嘉禾從背後把他往門裏一推,沒好氣道:“你還擅自抱我了呢。假正經。”

秦如一:“……”

秦如一不辯解,默不作聲地坐到木椅上。

沈嘉禾飢腸轆轆,從廚房把飯和菜都端了過來,吩咐道:“先把飯吃了。讓我捋一捋。”

秦如一執起碗筷,垂眸,專註地吃着手中的這碗白米飯。

沈嘉禾看不過去,只好給他夾了兩筷子菜,無奈道:“你啊。下次不準再喝酒了。”

秦如一將口中的食物細嚼咽下,才字字清晰地說道:“你說要把酒言歡。我會努力。”

沈嘉禾一時語塞,只能避開秦如一的目光,假裝認真吃飯。

當年所說的約定,沈嘉禾並沒有當過真,確實也只是說說而已。

畢竟當時,她連他的姓名都不清楚。

而唯一知曉的八方庄,是從她那個一貫不靠譜的師父口中說出的。

沈嘉禾對此習慣性抱有幾分懷疑。

所以她即便說過會去八方庄找他,兩人一起結伴江湖,也是安慰大過真心。

尤其是那句“把酒言歡”,不過是她在話本里看到,用於離別時的客套話而已。

她從未想過秦如一會把這個約定看得如此重要,還記得這般清晰。

沈嘉禾將碗放下,對着早已吃完安靜呆在一旁的秦如一問道:“所以,你是因為白景鈺說了這些話才討厭他?”

秦如一悶聲道:“他會搶走你。”

沈嘉禾聯繫起白景鈺和秦如一之前說過的話,總覺明白了些什麼。

她本以為白勇給她看白景鈺的畫像時,秦如一說的會搶走是因為白景鈺是個花花公子。

但如今這麼一想,應當是白景鈺在秦如一年少時瞎說的那句話,讓他產生了危機感,以至於耿耿於懷到現在。

再加上白景鈺作死,老是用沈嘉禾的事來煽動他的不安。

沈嘉禾:”……“

被討厭一點都不冤枉。

沈嘉禾沉默了一會,雖然大概猜到了,但還是問道:“你去天璣峰是為了什麼?”

秦如一誠實道:“找你。”

沈嘉禾撐着下巴,“那為什麼不直接到小屋來?”

秦如一答道:“盟主禁令,不準靠近小屋。”

說完,他面顯猶豫地問道:“季神醫的小屋……是不是換了個地方?”

沈嘉禾一愣,“恩?”

秦如一難得有些吞吞吐吐,“我去過三次,在山中轉了幾日,始終尋不到……”

沈嘉禾:“……”

啊,難怪上個山,他還帶了乾糧。

她忘記眼前這人路痴有多嚴重了,能摸到天璣峰已是不易。

沈嘉禾納悶,“少俠你當年是怎麼上的天璣峰?”

畢竟八方庄離天璣峰有段路程,沒那般輕易才是。

秦如一平淡道:“本是要去外祖母家,需經此路。中途遇襲,原是打算往北躲到與父親交好的門派中,誤打誤撞上了天璣峰。恰逢大雪,又冷又餓,昏倒在地,便被埋了進去。”

沈嘉禾:“……”

少俠和她的因緣際會,真是成也迷路敗也迷路。

她心神不寧地拿起茶壺,又放了下來。

秦如一見此,便接過茶壺,為她倒了杯茶。

茶是今日新沏的,但茶水早已變涼。

沈嘉禾慢慢飲了一口,低聲問道:“那你為何這麼久了,都不問我是不是?”

秦如一輕聲道:“怕你不是。”

沈嘉禾怔了半晌,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安,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安撫道:“那你便安心吧。我在這。”

回想起這一路,其實許多細節都表露出了二人相識,只是沈嘉禾遲鈍,沒有意識到。

她轉了轉頭,再次端詳起這個屋子。

醫書是因為沈嘉禾學醫,而秦如一不清楚她的醫術如何,就買了層次不同的幾本先放着。

妝奩里擺着的那個用狗尾草編成的小兔子,是沈嘉禾從前教他的。

花竹居里的葯田,是季連安的那個小屋中有的。

而廚房裏的酒,或許是因為她說過“把酒言歡”所以用來練酒量的,又或者是他為她準備的,但不知道她喜歡喝哪種酒,就各種酒都擺了一壇。

說這花竹居是為她造的也不為過。

如此體貼甚微。

沈嘉禾看着秦如一,沉默了一會,開口道:“你待我如此好,是為了報恩?”

“報恩?”秦如一略顯迷茫,搖頭道,“不是。謝禮我早已派人送到了天璣峰。”

他頓了頓道:“還有封信給你,你始終未回。”

“信?”沈嘉禾困惑,“我沒收到過什麼信。你送了什麼謝禮啊?”

秦如一答道:“五十壇季神醫喜歡的杜康酒。還有一個木雕。”

沈嘉禾皺着眉頭回憶了片刻,咬牙道:“那個老神棍……”

秦如一派人送酒時,沈嘉禾恰好去了山腳下的村莊,去醫治一個老婦人。

待到歸來,就見小屋中擺滿了酒罈,而季連安已經喝了個爛醉。

她以為是哪個出手闊綽的財主,便也沒理,誰知道竟是秦如一送來的。

至於那封信,怕是季連安酒醒之後忘記了,所以沈嘉禾也一直不清楚這件事。

不過說起木雕……

沈嘉禾遲疑地問道:“是刻了個婦人的那個木雕?”

秦如一抬眸看她,說道:“刻的是你。”

沈嘉禾:“……”

沈嘉禾鼓掌,浮誇道:“刻得好啊。一看就知道是我。惟妙惟肖。”

秦如一垂眸,平靜道:“下次會刻好些。”

沈嘉禾心虛忙道:“不用不用,我挺喜歡的。那個木雕我收到了。謝謝啊。”

秦如一看了她一眼,問道:“當真喜歡?”

沈嘉禾糾結了一會兒,選了個折中的說法,“如果知道是你送的,我會喜歡。”

但秦如一不提,她一直以為這個木雕是季連安送她的。

季連安在第二天醒了酒,也不知怎麼的,遞給了她一個木雕。

沈嘉禾拿着木雕翻來覆去看了片刻,問道:“給我這個做什麼?”

季連安隨口道:“不知道哪裏來的,看起來像你,就拿着吧。”

沈嘉禾怎麼也沒瞧出這木雕哪裏像她,以為季連安是在戲耍自己,就把那個木雕扔到箱底,再也沒拿出來過。

沈嘉禾:“……”

要不然寫封信給季連安,讓他回來之後把那個木雕從箱底翻出來,擺在妝鏡台上吧。

不過她那個殺千刀的老光棍師父到底去哪裏浪了呢?

秦如一垂下頭,似是睡意襲來,聲音有些模糊,“是我找到的你。你失約了。”

沈嘉禾見他發困,也不知秦如一的房間在哪,想了想,說道:“你去床上睡吧。”

秦如一打了個哈欠,強撐道:“不困。”

沈嘉禾:“……”

明明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秦如一喝完酒,要比平時坦率。

許多事他清醒時不願說的,酒醉后卻有問必答。

沈嘉禾便也不勸,問起那個讓她十分在意的問題,“少俠,你為何將我視作重要之人?”

與其說是在意,倒不如說是想不通。

就算沈嘉禾知道她與秦如一幼時有過一面之緣,也許下了同游江湖的約定。

但那已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於她來講是無心之言,於他來說卻幾近執念。

畢竟沒有誰會因為這種約定,特意給另一個人造了個花竹居的。

秦如一拉過她的手,微彎腰,額頭抵在她的手心,呢喃道:“只有你了。”

沈嘉禾不懂,重複道:“只有我?”

秦如一慢慢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道:“景鈺說,你是去天璣峰養病的。許久沒有音信,怕是已經過世了。我……很怕。”

他合上了眼,聲音越來越輕,“你若不在,就真的只剩我一個人了。”

說完,秦如一沒了力氣,直往旁邊倒。

沈嘉禾連忙穩住了他,嘆了口氣,認命地將他往床的方向拖過去。

好在,沈嘉禾也是跟着季連安打過養生拳的人,雖然費勁,但仍是把他拖了上去。

沈嘉禾幫他脫下靴子,又草草將被子蓋在了他身上。

待到忙完,她坐回木椅上,慢慢喝着涼茶,靜下心來去想秦如一那番話的含義。

“我對少俠來講是重要的人?”

沈嘉禾望着晃動的燭火,搖頭,自問自答,“不對。不是我這個人。”

是她這種存在對秦如一來講是重要到不能失去的。

沈嘉禾覺得秦如一將自己的世界劃分成了兩部分,而分界點就是八方庄的那場劫難。

朝夕相處的人們一夕之間離開了他,而他不願相信,就只能抓住分界點之前僅存的那些回憶,還有能聯繫過去與未來的約定,以此證明他存於世間並非孤獨一人。

所以才會執着於那個約定,將沈嘉禾看得如此重要。

所以在那殺手要傷她時,他才會因為害怕失去,而變得反常。

沈嘉禾揉揉眉心,喃喃道:“少俠是將某種期望寄托在了我身上啊。”

誇大點來說,都可以被稱作是心靈支柱了。

他所看重的沈嘉禾,不是她這個人,而是她所在的由他預設好的位置。

很重要,但不是喜歡。差別微妙,卻隔着溝壑。

只要他一直這樣看待她,對她就不可能是喜歡。

他們兩個人對彼此懷有的感情不僅不對等,而且還不對路。

不過不對路,就想辦法接上路。

沈嘉禾這兩世,心動過兩次。

第一次放棄,因為身份命運都不允許,是無可奈何。

但這第二次,她不想什麼都沒做就這麼放棄。

就算最後的結果不盡人意,她也有坦然接受的魄力,總好過窩窩囊囊地等着秦如一那個木頭自己福至心靈的開竅。

然而說來容易,該怎麼去做才好呢?

雞鳴三聲,天際泛白。

沈嘉禾在燭火下坐了一夜,翻閱着醫書打發時間。

忽然,她聽到一聲微弱地□□,知曉是秦如一醒來,頭也不抬地問道:“醒了?過來喝醒酒湯。”

秦如一揉着額角,覺得大腦陣陣發疼。

聽到沈嘉禾的聲音,他也未多想,迷迷糊糊地順着她的話走過去,拿起醒酒湯喝了起來。

然而喝了一半,他忽然清醒過來,被嗆得渴了好幾聲,狼狽道:“沈,沈嘉禾?”

沈嘉禾笑着調侃道:“怎麼不喚我阿禾了?”

秦如一怔了片刻,似是想了起來,紅色漫上臉頰耳根,慌張道:“醉話,不可信。”

沈嘉禾忍笑,假模假樣地翻了一頁書,漫聲道:“昨日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大略記得些。”秦如一彷彿無地自容,“只是我為何會躺……”

他猶豫了半晌,小聲道:“我為何會躺在這床上?”

沈嘉禾抬眸看他,輕笑,“放心吧。我沒對你做什麼。只是見天色晚,不方便打擾別人,我又不知道你的房間在哪裏,就乾脆把你拖了上去。”

她錘錘肩膀,輕嘆了口氣,“我這個弱女子,把你抬上去可費了些工夫呢。你得感謝我。”

秦如一摸摸自己的頭,老實道:“謝謝。”

沈嘉禾假意刁難,“光是這麼謝哪有誠意。”

秦如一不解,“想要什麼?”

沈嘉禾摸摸下巴,“恩……以身相許?”

秦如一:“……”

秦如一:“……你又戲弄我。”

沈嘉禾撐着下巴,懶洋洋說道:“你怎知我又是戲弄你了?”

秦如一坐下來悶悶道:“貫是如此。”

沈嘉禾打着哈欠道:“我一夜未睡,總得讓自己打起精神嘛。”

秦如一:“……”

戲弄他就能打起精神么?

秦如一見此有些懊惱於自己的不勝酒力,勸道:“去睡吧。”

“餓肚子睡不着。”沈嘉禾看他,“我想吃點清淡的。”

秦如一點頭,“我去吩咐。”

秦如一站起身,剛走兩步,卻忽然被沈嘉禾叫住。

他不明所以,轉過頭來問她,“怎麼了?”

沈嘉禾慢慢道:“少俠,我失約了。”

秦如一動作一頓,安靜看她。

沈嘉禾站起身,平淡道:“所以那個約定就不作數了。”

秦如一落在門框上的手瞬間握緊,剋制着情緒,盡量平淡地問道:“你要走?”

“啊,那倒不是。”沈嘉禾語氣輕快地說著,“我們立下個新約定吧。”

秦如一怔住,似是不太理解般慢慢重複道:“新約定?”

沈嘉禾走了過來,笑着道:“恩。新的。我們一起闖蕩江湖吧。”

秦如一微歪頭,“有何不同?”

“當然不一樣。”沈嘉禾耐心解釋道,“上次是無名氏和無名氏的約定。這次是秦如一和沈嘉禾的約定。有名有姓,只屬於我們兩個。”

沈嘉禾伸出小拇指,“要來拉鉤么?”

秦如一道:“拉鉤?”

“對呀。這樣我就不會失約了。”沈嘉禾裝模作樣道,“失約了可是要吞一千根針的。我可不敢,所以這次一定不會失約了。”

秦如一微皺眉頭,“一千根?不妥。”

沈嘉禾不解,“那怎麼才妥啊?”

秦如一平靜道:“一千根太多。折半就好。”

沈嘉禾:“……”

吞五百根就不多了么少俠!

秦如一見沈嘉禾神色複雜,眉眼微含笑意,“是在戲弄你。”

沈嘉禾忍了忍,還是笑了出來,“你還會戲弄我了。”

“禮尚往來。”他溫柔地勾住她的尾指,輕聲道:“不準失約了。”

沈嘉禾眉眼彎彎,道:“好。”

總之,先把從前那個約定給扔掉,讓秦如一向現在的沈嘉禾走近一步。

目前最重要的是把秦如一的那個仇給報了,否則談個戀愛還要提心弔膽的。

至於其他的,都可以慢慢來。

“啊對了,有件事不能拖。”

沈嘉禾對秦如一說道:“把白景鈺那個碎嘴的混蛋綁過來,讓我揍他一頓。”

去養個病怎麼就過世了!

她在天璣峰的那段時間這傢伙居然總是在秦如一面前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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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江湖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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