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不知名的鳥兒穿梭於樹林之中,間或響起幾聲鳴叫。

明月高懸於天,被薄雲遮擋了身姿。影影綽綽,依稀可見。

沈嘉禾看着眼前那個身姿挺拔的身影,生無可戀道:“少俠,我好像迷路了。”

秦如一環視四周,點點頭,嚴肅道:“我也是。”

沈嘉禾:“……”

就是你給帶溝里的,不要順勢附和她,好好反省一下呀!

不過沈嘉禾覺得同樣需要反省的還有她自己。

她就不該讓一個路痴唰唰唰走在前面自信滿滿地帶路。

眼前這位少俠顯然不願承認自己是路痴,也不喜歡別人說起。

所以沈嘉禾為了不傷他的自尊,也怕他惱羞成怒離開,獨留她一人在這山上,便放任了他在前面帶路的行為。

她本以為一個人就算再怎麼路痴,兜上那麼幾圈總能走出去,大不了浪費點時間和體力,跟在他後面好歹不需要像之前那般心驚膽戰。

結果,他七拐八拐,就把她帶到了一個幽深靜謐的山洞前。

說實話,沈嘉禾在天璣峰上呆了八年,第一次知道這山頭上居然還有她不知道的地方。

也不知該說他是善於探索,還是該評價些別的。

秦如一習以為常,輕車熟路地走進山洞裏查探了一圈,對沈嘉禾點點頭說道:“安心。”

沈嘉禾:“……”

她是能安心,但也糟心。

誰家剛出師的小徒弟闖蕩江湖,折騰了一天,連師門所在的山頭都沒走出去,還就近扎了個營休息的?

若是讓季連安知道了,怕是會嘲笑她好一陣子。

月升日落,已入了傍晚。

肉眼所能望到的範圍,隨着時間的推移,逐漸變得狹窄。

山路不比其他,縱是十分熟悉也走過許多遍,稍不注意還是會遇到危險。

更別說這條路沈嘉禾走都沒走過,在夜色中尋路也沒什麼意義,倒不如先在這山洞中熬過一晚。等天亮,她循着來時的方向走一走,應當是能尋到下山的路。

初春的傍晚帶着幾分冬日戀戀不去的寒冷。

小風吹來,沈嘉禾打了個哆嗦,忍不住拉緊了衣裳。然而這樣還是冷,她便把行李抱到懷中,姑且算是取暖。

她站在石洞前,扶着壁沿,小心翼翼地看了過去,道了一聲,“好黑呀。”

這山洞頗深,月光只照耀到了洞口的位置,內里還是一團漆黑。

秦如一注意到沈嘉禾抱緊行李的樣子,想了一下,道:“你且留在此處,我去附近撿些生火的木柴。”

沈嘉禾搖頭,緊跟着他,提議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必。”他頓了頓,補充道,“我去去就回。”

沈嘉禾:“……”

少俠,去去就回這件事對你來講出奇的困難呀。

好在,秦如一併沒有讓沈嘉禾等得太久。

他捧着木柴率先走進山洞中,熟門熟路地生起了火。

過了一會,火光驟然竄起,將這山洞中的黑暗盡數驅散,只留暖暖餘光。

沈嘉禾慢吞吞地走進山洞,好奇地左瞧右看。

山洞比想像中的要空曠一點,除了那些異軍突起的嶙峋怪石之外,就只剩地上那張用厚實的稻草拼湊出來的“床”。

想來在他們之前,還有別人曾在這裏暫住過。

秦如一很自覺地將稻草席讓給了沈嘉禾,自己則坐在火堆旁,靜默不語。

沈嘉禾往火堆邊挪了挪,屈膝而坐,一邊暖着手,一邊偷瞄秦如一。

單論長相來說,這個小少俠長得很是俊俏。

劍眉星目,面如冠玉這般的形容,於他都很相稱。

同她前世見過的那群男人相比,他這模樣絕對算是出挑的。

秦如一似有所感,抬眸望她,有些疑惑地問道:“為何一直看我?”

沈嘉禾隨口答道:“看你長得好看呀。”

秦如一:“……”

他不知該怎麼去回這般理直氣壯的話,便移開了視線,不理她。

沈嘉禾撐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秦如一,開口問道:“少俠,你來天璣峰是找季神醫的?”

秦如一垂眸,否認道:“不是。”

他頓了頓,問她,“你知道季神醫?”

沈嘉禾不慌不忙地答道:“季神醫名聲在外,當然是知道的。這上天璣峰的人,除了找他的,就只剩像我這種路過的。”

她順勢繼續問道:“看來少俠也是路過,不知道你是打算去哪裏?”

秦如一默然,似是在心裏斟酌了一下是否該答,半晌才道:“宿州。”

沈嘉禾:“……”

宿州在大南邊呢,離天璣峰遠得不能再遠,這算哪門子路過啊。

然而沈嘉禾也沒有質疑,順口道:“真是巧了,我本也是打算去宿州的。”

她大概的計劃是向南走,那邊門派聚集的要比北方多,離京都也遠。

至於具體去往哪裏,她還未想好,倒也沒什麼所謂,可以走一步算一步。

秦如一聞言點點頭,慢條斯理道:“那我就不去宿州了。”

沈嘉禾:“……”

沈嘉禾:“……討厭。”

這孩子就是在跟她抬杠啊。

沈嘉禾不服氣,問他,“那你打算去哪裏?”

秦如一手中執着木棍,撥弄着火堆,隨口道:“潁州。”

沈嘉禾扯出一個笑,緩緩道:“特別巧,潁州我也打算去。”

秦如一抬眸望她,微挑眉頭,“你不是說你要尋親?”

沈嘉禾憋出一句,“我親戚遍天下。去哪都能尋。”

她前世好歹還佔了個國母的名頭呢。

他知她是賭氣,墨玉一般的眸子染上星點笑意,半是無奈地低語道:“幼稚。”

沈嘉禾反思一下,也覺得這種抬杠沒什麼意義,便抱膝而坐,老老實實問道:“少俠你叫什麼名字呀?”

秦如一未答,只是道:“你我萍水相逢,何須知曉對方名姓。”

沈嘉禾下巴抵在胳膊上,望着火堆,有些出神地感慨道:“這麼神秘呀。”

其實她現在的處境不怎麼適合報出自己的名字,兩邊都不說也好。

究竟是誰會派人來殺她呢?

她悶頭沉思了片刻,怎麼想也想不通,反倒招來了困意。

今日怕是她重生以來最為慌亂的一日。

先是被人追殺,又是跟着這個路痴少俠在天璣峰上瞎走。

提心弔膽不說,還消耗了許多體力。

沈嘉禾打了個哈欠,聽着火堆偶爾響起的“噼啪”聲,有些支撐不住地打着瞌睡。

秦如一見她腦袋一點一點,卻還強撐着不睡的模樣,不由道:“睡吧。我守夜。”

這話比聖旨還要管用,沈嘉禾閉着眼就往草席上倒,蜷成了一團,不多時便入了眠。

秦如一:“……”

還真是說睡就睡啊。

秦如一倚靠在石壁上,雙臂抱胸,靜靜地看着沈嘉禾。

他為了尋路攀上高處時,恰好瞧見了那在一片綠意中驟然升起的煙霧。

煙霧隨風而散,帶着些許甜膩,正如沈嘉禾身上沾染的氣息那般。

而且她與他交談時,手中緊緊握着東西,待到明確他對她並無惡意,才放心地收起。

想來這姑娘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般簡單,最起碼不算傻。

秦如一見沈嘉禾蜷縮成了一團,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開外衫幫她蓋在身上。

他撐着下巴看她,怎麼瞧都覺得似曾相識,像是幼時救過他的那個小姑娘。

不過,他聽說那個姑娘是京都高官家的千金小姐,來天璣峰季神醫那裏不過是來養病。

等到病好了,她自然就回去了,也不會徒留在天璣峰中。

秦如一忙過了八方庄的事,回想起那個約定,來過天璣峰幾次。

但次次都不曾碰見過她,想來是真的回去了。

那出師之約想必也只是她的戲言,他記了許久,但都是不作數的。

秦如一伸手為她掖了掖衣角,低語道:“我做什麼救你呢?”

他本也不是什麼熱心腸的人。

八方庄那件事情過後,旁人都說他冷心冷情,像個石頭一樣,捂不熱。更別說做什麼拔刀相助這種事情,他本也不愛惹上麻煩。

秦如一自問自答道:“大抵是你有些像她。”

命中的光一盞一盞地湮滅,他徒然回想,就只剩她的那段回憶還在閃閃發光。

就算光芒微弱,也照亮了他心底殘存的那部分世界。

他總想護着那光,所以下意識也出手救了她。

沈嘉禾翻了個身,喃喃道:“誰把蠟燭吹了,怎麼沒光了……”

秦如一:“……”

秦如一:“……你好不識趣。”

他心路歷程剛剛想到護光那段,做什麼啪嚓就給他吹滅了。

沈嘉禾猶不自知,慢慢低聲道:“書琴,我幫你要到小蘭花簽名了……”

秦如一:“……”

秦如一神色莫測地看着她。

小蘭花不是那個神偷么?怎麼還有人崇拜他?

沈嘉禾不知又夢到了什麼,又翻了回來,喃喃自語,“師父,我餓了……”

她的手似是在摸索什麼,一點一點地向前探進,忽然抓住了秦如一的手。

秦如一下意識想甩開,但她的手勁竟出奇的大,牢抓着不撒手。

他時常面無表情的臉終於有些鬆動,滿是詫異地看着沈嘉禾抓着自己的手,往她的那個方向引。最後來到嘴邊,她想也不想就往上咬了一口。

秦如一:“……”

秦如一:“……嘶,疼。”

沈嘉禾咬得不重,但還是印上了一圈淺淺的牙印。

不等秦如一掙扎,她便鬆了手,嫌棄道:“呸,不好吃。”

秦如一:“……”

拔劍了結了她吧。

秦如一撫了撫手上的那個牙印,感覺微微有些刺痛。

他無奈又是可惜地看着沈嘉禾,估摸着她並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個人,那道光。

罷了罷了,明日送她下山,以後也見不到了。

不過首先。

他得想想看怎麼才能從這個天璣峰中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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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江湖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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