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躺在床上，劇烈的呼吸了一下，這才慢慢的爬起來，找出睡衣和底褲，準備去洗澡。在進入浴室前，她找出一塊蛋糕，就着保溫杯里的溫開水，快速的吃掉，在她身體不舒服時，如果洗澡，她一定會先吃點東西，因為她再也不想體會在洗澡時身體脫力整個人暈眩的感覺，那比直接暈倒還讓人覺得可怕，因為那種眼睜睜體會到身體無力大腦一片空白的感覺太可怕了。

洗過澡，換好衣服，她這才安靜的躺在床上，她只覺得很累，累到不想去思考自己今天看到的那個人，也不想去思考洛明皓這次又是因為什麼生氣，她只想睡覺，然後什麼都不去想。

她似乎做了一個夢，其實也不算夢，因為她清楚的知道，那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她甚至在夢裏，也清楚的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就好像她站在一邊，以局外人的姿態，看着自己曾經歷過的事。

那天，一直不停的下着雨，後來雨越下越大，整個世界都籠罩在厚重的雨霧當中，然而機場大廳里的人卻越來越多。她安靜的坐在那裏，眼睛直直的盯着大門的方向，唯恐自己稍微一眨眼，就正好錯過他進來的時刻，於是她只能那麼傻傻的看着。

她等了兩個小時，那個人卻還是沒有來。廣播裏不時傳出聲音，某航班延遲時間，某航班已經取消，不少乘客開始議論起來，不知道這雨什麼時候能小，航班什麼時候能夠恢復，有乘客因一言不合和機場工作人員鬧起來，乘客態度囂張，惹得無數人圍觀，有人勸着乘客別鬧事，有人則指責航班延遲是機場的責任，大部分人拿起手機拍下這一幕，然後發到一些社交平台。她沒有去圍觀，她只是默默的看着大門的方向，像一座石雕，不肯移動身體，也不肯移開眼神。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周圍的人來來去去，雨已經停下，航班已經恢復，然而她要等的那個人，他還是沒有來，而他們的航班早已經離開。

大概是她的模樣太過怪異，惹來了機場工作人員的注意，“小姑娘，你坐在這裏已經好久了，是出了什麼事嗎？”

她只是僵硬的搖搖頭，“沒事。”只是她等的那個人，一直沒有來而已。

她不肯相信他竟然會不來，也不願意相信，他最終選擇了拋下自己，可那就是事實，她捏着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震動了一下，她打開，一條短訊鑽了進來，正是她之前無數次撥打的那個號碼。

短訊只有一句話：對不起，我不想讓我的家人傷心，我們還是分開吧！

她的手顫抖起來，幾乎連手機都拿不住，滿腦子都是“他怎麼會這樣對我”“他怎麼捨得這樣對我”，她想站起來，剛動一下，整個人就直接栽倒在地，腿腳麻木而疼痛。有人驚呼起來，也有人想扶她起來，她全都不管不顧，埋着頭痛哭起來，才不管這有多狼狽這有多丟人。

他不要他了，於是兩個人的私奔變成了一個人的絕望，那個人最終還是放棄她了，連分手也不肯當著她的面說。

然後是他的徹底失蹤，她去他家裏找他，從來都敲不開門。開學后，他的導師告訴她，他已經轉學，至於轉去哪裏保密。他徹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任由她去找他，然後他的手機從關機變成空號，他的社交賬號成為她一個人的獨角戲，自己讀着自己的獨白。

後來，他再也沒有出現，後來，她嫁給了別人。

秦素素醒來，她有些恍然，那個夢歷歷在目，好像那些過往只是昨天才發生，而不是在四五年前。大概這樣的夢已經做過好幾次，她摸着眼角，那裏已經沒有眼淚，而不是像過去那樣，只要回想起來，滿臉都是淚水。那時候，每次想起他，每聽到劉若英的《後來》都會痛哭一場，現在卻逐漸習慣了。

她從床上起來，拿着衛生巾到洗手間去換。她已經好久沒有做關於那個人的夢了，如今又開始了，難道和昨天那個身影有關係？她突然有些憤怒，不知道是生誰的氣，他明明離開了那麼久，而她也已經過着平靜的生活，為何偏偏又出現來打擾她？

她甩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去廚房熬粥，煮了一節香腸，切了自己做的鹹菜，就這樣解決早餐。吃過早餐，她收拾好廚房，這才走回房間，很慶幸自己睡了一覺后，感冒的徵兆就消失了。

她拿起手機，發現一大片的未接來電，嚇了一跳，有周律師周行書的電話，也有餘晴的來電，還有洛明皓的母親，以及她自己的哥哥，這些人還打了不止一個電話。她拿着手機深呼吸了一口氣，她幾乎能夠猜到洛明皓的母親郁晴芳打電話來做什麼，上個周末洛明皓出差未歸，於是她也沒有回洛家，這個周末應該逃不掉了。

她先給周行書回電話，周行書算是她的上司，只是周行書馬上會離開事務所，昨天是事務所的同事給周行書開送別會，而她竟然提前離開了，現在回想起來，不由得覺得愧疚極了，她一而再向周行書道歉，讓周行書自己也笑了起來，“行了，別說這些了，我還是了解你幾分，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你不會不來，所以沒什麼。原本想讓你過來和新來的程律師見一見，畢竟你以後會跟着他一起工作，不過也不着急，反正下周星期一你就能見到他了，也不急一時。”

“周律師，謝謝你。”她並非就讀法律專業，當時進事務所就能成為周行書的助理，事務所里好些人都猜測她和周行書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大概是他們之間太過清白了，於是大家又認定她有着深厚的背景，如今周行書離開，在別人眼中就是跳槽走人，卻沒有打算將她帶走，不少同事都用看好戲的眼神看她，畢竟她都跟着周行書，周行書這一離開，她留下來該多尷尬。周行書讓她跟着新來的程律師，對她來說，就是最好的選擇，也免得她留下來會尷尬，而周行書自己都離開了，還為她安排，這一份情她自然會記住。

“我們之間說這些做什麼？”周行書笑着搖搖頭，“這位程律師是個有能力的，你跟着他，一定可以學到不少東西。”

“嗯，我會努力工作，不給你丟人。”

和周行書通完電話，她又給余晴打去電話，余晴一接電話，立即就嚷開了，“我昨天給你打電話你怎麼沒接？我告訴你，你沒有來周律師的送別會，絕對是個大損失，那位新來的程律師也參加了，哇哇哇，我告訴你，他又年輕又帥，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心就撲通撲通的跳着......”

“心不跳會死的。”秦素素笑起來，“我昨天身體不舒服，很早就休息了，所以沒有聽到你打電話來。”

“難怪連周律師的送別會也不參加，現在好些了嗎？”

“睡一覺起來就好多了。”

“那就好。只是我得提醒你哦，雖然因着周律師的關係，程律師願意讓你當他的助理，可昨天大家都在就你不在，也不知道人家會不會有什麼想法。最關鍵的是那群實習生，全都圍着程律師轉，你可得小心你的地位不穩。”

“哎，我相信是我的總會是我的。”

“也是，現在大家都嫉妒着你呢，程律師這麼帥，我們事務所的未婚女士大概都紅鸞心動了，你還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

“都胡說些什麼！”

和余晴通完電話，她這才和秦景軒通話，在知道今天是小侄子城城三歲生日時，她立即變得愧疚起來，承諾她一定會趕回去。秦景軒便讓她和洛明皓一起回去，她無法拒絕，只好答應。

最後給郁晴芳回電話，她的坐姿不由自主的端正起來，精神也高度集中。她對郁晴芳這樣的女人，一直都很佩服，在公司出事的時候，郁晴芳不但沒有因為丈夫的去世而倒下，反而變得極其強硬，穩住公司，然後等洛明皓回國處理一切事務，而且能生出洛家四兄妹的女人，肯定不一般。

電話剛接通，她立即道歉，“媽媽，我昨天身體有些不舒服，很早就睡下了，所以沒有聽到你的電話。”

“嗯，你身體不適，明皓送你去醫院了嗎？”

“只是一點小感冒，哪裏需要那麼大陣勢。”

“別總不把自己身體當一回事，大問題總是小問題積累起來的。明皓既然回來了，你們今天就回來吧！”

“媽，這周我們可能無法回去，我的侄子今天滿三歲，我想回去看看。”

“這是應該的，替我向你母親問好。”

秦素素掛了電話后，繃著的身體才輕鬆下來，只是她拿起手機又開始糾結起來。她和洛明皓昨天那樣不歡而散，現在又得給他打去電話，總感覺怪怪的，只是她如果不和洛明皓一起回家，媽媽和哥哥肯定會胡思亂想，她過去已經夠讓他們擔心了，現在不希望他們還擔心自己。

她先給洛明皓的秘書打去電話，那位秘書對她一直很客氣，委婉的告訴她，這一周洛明皓並不忙也沒有出差，她如果要找洛總，可以直接打洛總的私人電話。

她這才給洛明皓打去電話，手機響了好一會兒，也沒有人接，她嘆一口氣，覺得這人真小氣，她想到昨天發生的一切，她又沒有說謊，她的確是因為身體不方便才沒有發揮她自己的價值。

在她打第二遍時，手機終於通了。

“真難得，你竟然還記得我的手機號碼，作為你的丈夫，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感動。”

他的聲音很平和，內容卻充滿了諷刺，秦素素皺皺眉頭，假裝沒有聽出他的不滿，“城城今天滿三歲，我哥讓我們一起回去。”

“呵。”

手機那一邊傳來這麼一個字，讓她再次皺着眉頭，“你笑什麼？今天是周六，難道你有工作安排？”

“我笑你只有這種時候才記得我，我是不是該慶幸，我對你而言，原來還有價值？”

“洛少就別妄自菲薄了，你如果沒有價值，誰還敢說自己有價值？”

洛明皓沉默了一下，“我一會兒來接你。”

她鬆了一口氣，如果他真的生氣不打算理會她，她也拿他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