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秦素素一整天都渾渾噩噩，余晴跟着趙律師出庭去了，下班的時候也沒有人喊她，於是她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直到程柏衡從辦公室里走出來。程柏衡走出來，看到秦素素還在，看了她一眼，直接準備離開，而秦素素則直接跟在他身後。

程柏衡以為是自己今天說了那句話后，她來向自己解釋什麼，或者給出一定的態度，表示她會認真工作一類。當他看到她蒼白着的臉色，眉心輕輕一擰，想着自己在那麼多人面前說她，是不是太過分了？

程柏衡以前性格也沒有這麼漠然，只是念書的時候，總有不少女生圍着他，這讓他覺得煩悶不已，於是室友就給他支招，讓他故意冷一冷，保證沒有女生再纏着他。他自己實驗了一下，發現果真有效果，於是性子就這麼生冷下來了，反正也沒有影響他什麼。

秦素素覺得自己喉嚨那裏似乎堵着東西，讓她覺得自己無比難受，她想抬頭看他，卻又害怕他又露出那樣陌生的神色。

當電梯門打開，秦素素跟在程柏衡身後，她鼓起勇氣看他，“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程柏衡沒有想到她會問出這樣一句話，想了想她所謂的背景，笑了一下，“難道我應該知道？”

她的眼神暗淡了下來，“我明白了。”

她明白了，她明白了什麼？程柏衡這時回過頭看她，發現她眼神很黯淡，整個人也很無神。他突然覺得自己想錯了，她這樣的反應提醒了他，難道她知道自己是誰？或者說她知道過去的自己？他有心想說什麼，只是想到自己的父母和姐姐，他們似乎並不希望自己記得過去那些事，這說明自己的過往一定有很多不愉快，否則他的父母不會如此希望他什麼都不記得。

程柏衡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我先走了，再見。”

再見？或許真的是再見了吧！她看着他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竟然生出一股兒怨恨，他為什麼要出現在自己面前，如果他不曾出現，那他在自己心裏永遠都是美好的存在，而那段過去，也會是她一生中寶貴的財富。

可是，現在什麼都不剩下了。

她僵硬着走出事務所大樓，一步步向地鐵走去，身邊經過無數人，路過有很多小攤位，而她竟然覺得這個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這種寂寥感，讓她慌亂又無措，同時還有些自嘲，她心心念念想見到的人，終於見到了，卻是這樣的結果。

她跟着眾人一起擠地鐵，身邊一對小情侶，男生一直護着女生，唯恐有人將女生擠到，她看着這對小情侶，眼睛莫名的有些酸澀。

她突然想起那一年，她坐着公交車出去購物，結果坐過了站，她隨着人流胡亂的走着，直到自己一點也不清楚那裏是哪裏，才開始慌亂起來。她隨便找一個地方，坐下就開始給程柏衡打電話，程柏衡聲音小小的，“怎麼了？我現在在上閻王的課，下課後我再給你打電話。”

閻王是程柏衡班上同學給他們的數學老師起的“愛”稱，這個數學老師不走尋常路，每節課必點名，而且他不是有時候上課點有時候下課點，他是上課時點一次，下課時候還得點一次，甚至有時候還會在中間點一次，如此變態的手段，使得他的課全勤率最高，因為他算缺課不是以上課次數算，而是以點名次數沒有到算。

“不要，你現在來陪我。”她看着周圍陌生的環境，“我迷路了，現在不知道在哪裏。”

程柏衡相當的無奈，他也知道她根本不會看地圖，那些線條只會讓她看得皺眉，“好，你現在哪裏都別去，就在那裏坐着等我。”

程柏衡彎着身子從教室後門偷偷溜走，他讓她別掛電話，又讓她問人那裏具體是什麼地方，然後他迅速趕過去。一路上他都沒有掛電話，和她聊着各種事，只是希望她不要胡思亂想，當電話掛時，就是他出現在他面前，這樣就是他一直陪伴着她了。

終於，程柏衡找到了她，他可憐兮兮的說著，他為了她可是翹了閻王的課，以閻王的性格，中間點一次名，下課點一次名，他可就意味着曠了兩節課。

“那應該怎麼辦？”她似乎也擔心起來。

程柏衡嘆氣，然後再嘆氣，“你現在就拿一個小本本出來，把我對你的好，全都記錄下來，等我們結婚以後，你就按着記錄在案的這些事來對我好，知道了嗎？”

他還真帶她去買一個小小的筆記本，讓她當著他的面記下來，這樣以後他們結婚後，她也不能賴賬。

秦素素咬着唇，控制住那股兒落淚的衝動，他們沒有結婚，而她也失去了對他好的資格。

到站后，她走出去，一個人向“清水佳苑”走去。走進小區時，保安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垂着頭看手機，她大概就是這裏的異類，在這裏居住的人，誰不是開着高檔的車進進出出，就她每天都是步行。

那時候程柏衡去學開車，她在看到他被晒黑以後，堅決的不去學車，還說以後她去哪裏都有他給自己開車，自己學車就是大大的浪費。

她嘆了一口氣，這才走進電梯，到家后，她低頭換着鞋子，看到旁邊的一雙鞋子后，知道洛明皓竟然也回來了。他們搬出來以後，除了結婚第一年他經常在家，後來他出現的次數並不多，而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

她走進去，果然看到了洛明皓的身影，只是他此刻站在陽台上，只看背影就能感覺到他此刻疏離冷然。洛明皓慢慢的轉過身來，這個簡單的動作，讓他做出來有着說不出的韻味，“從小區大門到家你竟然花了半個小時，你這走路速度真是驚人。”

她本能的感覺到他在生氣，可她並不知道自己哪裏又惹他不快了，而且他嘲笑她速度慢時，他這個還記錄她時間的人，這種行為不是讓人覺得更加驚人？

“你今天回家倒是早。”她淡淡的看他一眼，似乎並不想和多說什麼。

洛明皓眯着眼睛，從陽台走進來，“沒什麼事就回來了，倒是你，回來得這麼晚，臉色又這麼難看。你們事務所新來的律師這麼恐怖，將你嚇成這樣？”

她猛的抬頭看他，“你......怎麼知道我們事務所有新來的律師？”

“周行書離開了，以李總的性格會不挖人過來？”

她收回剛才的緊張，也對，周行書和李總認識，甚至當初也是洛明皓直接將她塞進了朝陽律師事務所，只是只有李總知道她的身份，別人都不清楚。就是因為李總對她的態度，別人才會去猜測她的背景，當然是沒有任何信息透露出來了。

“嗯。”她轉身向回房間，“我有些累，先回房了。”

“是身體累還是心累？”

秦素素如同被釘在了原地，她慢慢看向洛明皓，他說出這樣的話，讓人不得不懷疑其中有着深意。

洛明皓嗤笑一聲，“我看你只是心累而已，既然身體不累，就去做飯，我現在還餓着。”

她看到他臉色那抹似笑非笑，再次難受起來，她不知道他此時此刻在想什麼，但知道自己這副模樣在他眼中只是笑話，如果她拒絕，他大概只會用更難聽的話逼自己就範，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你想吃什麼？”

“結婚三年，你還不知道你丈夫想吃什麼，這應該說你對我不重視呢，還是你這個當妻子的不盡職？”

她沒有回應他，直接向廚房走去。她今天沒有買菜，冰箱裏剩的菜並不多，她也只能勉強做一個青椒瘦肉絲，一個青椒皮蛋，加上一個番茄雞蛋湯。她把飯菜做好后，端到餐桌上，再看向洛明皓。他說得似乎也沒有錯，她的確不知道他喜歡什麼，她每次做什麼他都吃什麼，從沒有挑剔過。

洛明皓看了桌子上的飯菜，見只有一雙碗筷，不由得笑了起來，“你覺得一個人吃飯有食慾？”

於是秦素素只好再去拿一雙碗筷來，坐下陪他吃飯。

洛明皓看着對面的人，臉色不愉，“怎麼，讓你坐下來陪我吃飯，你很勉強？”

“沒有。”

“既然沒有，那你就不要擺有的臉色。”

這已經不是洛明皓第一次這麼性格不定找人不快了，她狐疑的看着他，“你今天是遇到了什麼事嗎？”

洛明皓聽到她這話，徹底的笑了起來，“我還想問你呢，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是遇到了什麼事或者什麼人。”

他故意咬重了那個“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