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故事序 3
樊小余盯着男人漆黑的眼睛,覺得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仔細一想,這裏一個人七孔流血,下面就是生化實驗室,對着大貓腦瓜的有十幾把槍,神秘買家財雄勢大又囂張……
這個男人居然在這樣的局面中活下來。
怎麼可能沒有底牌?
樊小余又掃了一眼那個角落,毫無布料燒毀的痕迹,連那股異味都消失了。
“ok,合作。”
樊小余也不多廢話,這個男人絕對有利用價值。
但也要防着他。
樊小余退後兩步,掀開化妝箱的蓋,拿出一卷特製塑料,動作利落的將裸|露出來的腿部皮膚包上,最後戴上防護面具。。
等樊小余確認身上露出來的皮膚都裹好了,便從化妝箱側面抽出一根管子,管子末端是個噴頭。
樊小余又拎出幾瓶藥劑,熟練的按比例調配,灌進化妝箱的內槽。
拎着末端的噴頭,她站得筆直,眼神銳利的掃過四周,開始清除屍體殘餘的痕迹,指紋、體|液、血漬、毛髮、皮屑等。
專業,幹練。
可暗處卻突兀的傳來這樣一句:“這樣的確能有效地去除DNA,但比例不對。”
樊小余手腕一頓,噴頭停止噴射。
她側過頭。
男人諷刺的扯了扯唇角:“浪費。”
樊小余不高興了,轉身拿眼角掃他。
現在的距離,她的飛刀射過去能廢了他,他的細管卻扔不過來。
就算扔過來又如何,她最多裸奔。
男人放下捂住脖子的布,血已經止住了,臉色比剛才更白了點,卻還有閑心指手畫腳。
“1:14,就能做到最有效地清除,那奸商的配方一向改良的不錯。不過你用的1:7,太浪費了,照你這麼用,出一次活得多扔五千。”
樊小余半信半疑:“你怎麼知道?”
男人挑眉:“聞味道還聞不出來么?”
這他媽的能聞出來?
樊小余冷着臉:“我是按照說明書操作的。”
男人掃來一眼:“不寫那麼多,他哪來的利潤?”
樊小余默了片刻,竟然真的蹲下身重新調配比例,配合得就像是聽老師話的小學生。
待她起身,噴頭髮出“嘶嘶”的聲音,漫不經心的聲音甩了過去:“如果你放屁,我會連你的傷口一起洗。”
男人在笑,無聲的。
但他很快收起笑容,目光專註於樊小余的動作。
絕非巧合,樊小余每次出手瞄準,都是經過精確定位的,而非大面積掃射。
“那邊。”
男人抬手,指向一直被樊小余忽視的左邊空牆。
樊小余頭也沒回:“那邊的痕迹起碼是幾個月前留下的,和今天的事無關。”
男人望着那片矇著污泥的牆壁,靜了一秒:“你看得出來?”
“嘶嘶”聲漸漸弱了。
樊小余關掉噴頭,將導管收起來,站起身舒展着四肢。
一切都很安靜,除了微弱而潮濕的風,那一縷晨光。
她摘掉面具,回過身,彎起大大的笑容。
“1:7,我記下了。”
這一刻,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
可那朵笑容很快消失。
“我要折斷那奸商的手!”
男人:“……”
等地上的痕迹風乾,樊小余將化妝箱踢到一邊,並在中間鋪上一塊大塑料布。
她立在一邊雙手環胸靜了幾秒,便歪過頭:“接下來該你了。”
男人沒說話,撐着地面坐直時,樊小余已經走到跟前蹲下。
黑暗中,近的足以聞見彼此身上的氣息,淡淡的化學藥劑和說不清成分的香味。
男人這才注意到,她的眸色極淡,眼尾向上翹着,連帶着眉尾不遜的向上揚,就這樣面無表情的看着你,也自帶一股挑釁。
樊小余上下掃了他一遍,就開始動手。
凝滯的氛圍,瞬間被布帛撕裂的悶響打破。
男人垂眼,樊小余的手正捏着他的襯衫襟口,令大片胸膛袒露出來,剛剛結痂的傷口橫過腹肌,經這一折騰又有點滲血。
他袖口裏還藏着幾個細管,可他沒有動,目光定在她臉上。
樊小餘聲音很輕:“借點血。”
指尖一挑,就將結痂撕開。
男人的喉結上下動了動,眉頭皺起,終於忍無可忍:“你這算幫我療傷?”
樊小余的指尖迅速滑過他的傷口。
抬眼時,指尖捏住他的下巴,有些扎手,隨即在他唇角抹了一把。
男人默了。
樊小余抬眼,很安靜,看着男人泛白的薄唇,只有一抹暗紅掛在唇角。
她的指尖又爬上他的眼尾,“刷刷”兩道。
最後是鼻下。
給男人化完妝,樊小余又用他的衣角擦了擦手,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欣賞着這個七孔流血,眼裏燃燒的小火苗要將她燒死的男人。
“你得和那具屍體一樣。自己躺過去吧,我給你倆來張合照。”
男人:“……”
男人躺上塑料布,旁邊是被樊小余搬過來死透的那哥們兒。
樊小余拿着相機對着兩人比劃一陣,就是不按快門。
男人等了很久,睜開眼,盯着黑而空洞的鏡頭。
樊小余依然不動。
男人終於開口,躺着時聲音尤其磁性:“又怎麼了?”
“還差點東西。”
樊小余頓了一秒,補充:“他笑的有點淫|盪。”
男人默了一秒:“這個實驗室研究的生化武器,會讓人死前產生幻覺。”
樊小余說:“哦,那你得跟他一樣。”
男人沒說話,閉上眼,悶氣憋在胸口,被這個頤指氣使的女人氣得傷口更疼了,胸膛起伏了幾下,才逐漸平穩呼吸。
下一刻,時間彷彿靜止。
樊小余依然舉着鏡頭,不動,不語。
直到男人的唇角勾出一個弧度,淡淡的。
那笑夠不夠盪,樊小余說不好,但她定定看着,竟覺得被撩了。
“咔”的一聲,她抓拍了一張。
鏡頭放下,她翻過剛才的那張,問:“你笑什麼?”
男人閉着眼:“是你讓我笑的。”
“我問你笑什麼。”樊小余重複。
男人睜眼,眼裏也帶着笑。
他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也知道她拿他沒轍,所以笑容更濃。
“配方給你。”
男人微微抬手,食指和中指夾着一張帶血的紙。
樊小余忍了忍,冷着臉抽走配方,拍照后將配方收進腰間。
……
樊小余將照片傳給大貓,到五秒鐘通信器接通了。
大貓委屈的聲音傳了過來,可是沒“嗚嗚”兩聲就被一到陌生的聲音截斷,大概是神秘買家的某個手下。
“屍體和實驗室一起銷毀,不用帶回。另外屍體的指紋,可以打開實驗室的門。”
樊小余冷笑:“少廢話,實驗室裏面什麼情況我一概不知,先把地圖傳我。”
地圖很快傳進平板電腦。
樊小余刷了兩下,說:“我要我的朋友毫髮無傷,否則我就染着病毒回來傳染你。”
話音方落就切斷通信,迅速換了頻道。
剛一接通,樊小余單刀直入:“Bill,我沒時間解釋,現在大貓有危險,他應該在自己家裏。你找人去幫他……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也許十來個……不能滅口,那幫孫子還沒給錢,我的訂單上也不允許有未完成和差評。”
一口氣交代完,樊小餘切斷通信,雙手叉腰呼了口氣,瞪向半躺在地上笑容不減的男人。
“你剛才說他中了實驗室里的什麼生化武器,才變成這樣的,那他是誰?”
男人蹭了下嘴角:“開發人員之一。”
“被自己做的玩意弄死了?”
難怪他開始說是作死。
“病毒外泄。”
什麼病毒這麼邪門兒?
“那我這樣進去,豈不是一樣中招?”
男人的袖子中又滾出來兩個細管,他輕輕一扔,滾到樊小余腳邊。
樊小餘下意識的躲了兩步,惹來男人的笑。
“這是疫苗,我做的,但不成熟,每支只能保你二十分鐘。”
樊小余撿起疫苗,狐疑的打量男人。
這玩意兒是真是假不知道,有沒有效不知道,她憑什麼相信?
樊小余靜了兩秒,將其中一支掰開,上前對準他的胳膊扎了進去。
男人沒有反抗,靜靜地躺在地上,靜靜地翻了個白眼,他就知道她會這麼做,從剛才到現在都是這個風格。
樊小余問:“這病毒靠什麼傳染?”
男人說:“血液,沾到皮膚就中。”
樊小余又用棉簽沾了死屍身上的血,蹭到男人的皮膚上,手上一頓,又覺得不放心,於是又用棉簽戳了一下男人的傷口。
男人眉頭皺着悶哼了一聲。個女人真有本事,他這麼不常生氣的人,今天竟然屢破紀錄。
樊小余等了十來分鐘,男人果然沒事,除了扯裂的傷口,蒼白的臉色,和黑沉沉的目光。
樊小余終於放下疑心,將車上可能利用到的裝備統統搬了下來扔在地上,並將平板電腦里的地圖遞給男人。
她低頭翻找可以斷手切腳的工具,同時說:“那孫子說,他的指紋可以開門。”
男人一臉黑線,不知道她的智商是怎麼搭建的,看了一眼電鋸:“你用這個,血濺到你,你就中了。”
頓了一秒,又說:“你也會像他那樣。”
像那樣淫|盪。
沒想到樊小余不生氣,反而露出一副正中下懷的模樣:“那你來。”
她就知道他會這麼說,但總得有人動手。
男人不語,看着她。
“你剛打過疫苗,你最安全。不過你要小心,不要讓血濺出塑料布範圍,那會浪費我的清潔液,我不會放過你。”
又放狠話,真是太粗魯了。
男人閉了閉眼,直到將哽在胸口的那口氣壓下。
看來不能和這個女人硬碰硬,她一不樂意就要斷人手腳,還撕人傷口,還理直氣壯。
男人抬起眼皮,裏面已經平靜如水。
“我有更好的辦法。”
樊小余拎着電鋸,有點囂張:“你說。”
男人沒說,用做的,他拉過樊小余的化妝箱,從裏面拿出幾個瓶子,看了看顏色,又輕嗅下氣味,開始勾兌。
樊小余也不阻止,將電鋸夾在肩上,看着他鼓搗。
不會兒,男人兌出透明的液體,並將液體抹在那具死屍的食指上,又靜待數秒,他用鑷子小心翼翼的將液體乾涸后形成的薄膜摘下,那是一枚假指紋。
男人抬起目光,對上樊小余。
“好了。”
樊小余上前接過指紋,又看了他片刻。
沉靜,難捉摸。
這個男人是口井,井下曲折迂迴,不宜深挖。
可現在,她得在這口井裏打點水喝。
樊小余笑了一下,有點卑鄙:“這地圖你會看吧?待會兒裝備好了,你跟我下去。”
男人微微抬眼:“我有傷,會拖累你。”
“我扶你。”
“實驗室里還有人,你顧得過來?”
樊小余沉默了。
實驗室里的人多半都中招了,也不知道這批生化人攻擊力有多強,扶着一個受傷的累贅的確會礙手礙腳。
可是留他在這裏,他的腿又沒折,萬一他跑了她怎麼辦?
樊小余心思一動,撿起一副通信器扔給男人。
“那這樣,我下去,你在這裏幫我看圖。這是通信器。”
男人撿起通信器,微微笑了:“那還得麻煩你扶我去牆邊。我得找個舒服的姿勢。”
“Ok。”
樊小余走向男人。
這番動作,又消耗了男人不少體力,他虛弱的喘着氣,可背脊剛靠上牆壁,就開口嘴賤:“疫苗原本是可以疊加使用的。”
他將襯衫的襟口掩上,眼皮都不抬:“不過你已經浪費了一支,現在只剩下二十分鐘。”
樊小余不語,握着疫苗手漸漸用力。
但她沒發作。
這個男人的尿性就是惹人不高興,她得先忍忍。
果然,男人靜了一秒,又說:“實驗室里有自毀裝置,地圖上沒有標註,我會告訴你在哪兒。不過你得沉住氣,它不吃你那一套。”
她那一套?
她哪一套?
樊小余眯起眼,將雙手背在身後,繼續等。
“地圖我已經背下來了,你只管去,但裏面機關精密,你凡事得聽我的,否則……”
男人的話音突然截斷。
他只覺得頸后后一沉,像是被千斤頂砸中,意識就迅速陷入黑暗。
……
男人再度醒來,時間過了五分鐘,鼻息間是刺鼻的氣味,他是被熏醒的。
眼皮子很沉,掀開時,視線正對着一覽無遺的巷尾空地。
他微微一動,身體就跟着重心搖擺,雙手綁在後面,身上涼颼颼的,靜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正被懸在半空中吊著,而且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條短褲。
能幹出這種事的人,只有一個。
微風拂過。
繩索轉了半圈,男人的視線對上夾在支架上的平板電腦,和立在旁邊笑容譏誚的樊小余。
他發現他真是低看這個女人了,真是沒有她不敢做的,只有她想不到的。
樊小余紅唇勾着:“我想了一下,你我之間的合作基礎太過薄弱,你要是趁我進去的時候跑了怎麼辦?所以我得先做點事。”
她又揚了揚下巴,指向腳邊的空地,那裏空無一物,只有殘留的詭異氣味,還有一個細管的殘骸。
“你毀了我一件工作服,我毀了你一套衣服,扯平了。”
樊小余邊說邊將從他身上搜刮來的所有古怪細管塞進大腿的綁帶里,那些細管里流淌的液體顏色不一,效果必然也不一樣。
總之先帶着,有備無患。
男人臉色沉了,為那套表面是西裝實際上是最完美的防護服心疼。
“我有傷,你還這麼對我,就不怕我故意指錯道害你。你折了,我就有機會走。”
樊小余笑着揚起一隻手,指端拎着一根純黑的鎖鏈,鎖鏈的另一頭是同色的項圈,是成人用品商店裏最常見的道具。
“這玩意被我改成小型炸彈了,待會兒我給你戴上,也設定二十分鐘。要是我這個時間沒出來,你的腦袋就得炸飛。”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