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暗渡陳倉
三日後,文淵果然因功右遷大理寺少卿,弱冠之齡一年內就從從八品躍至從五品,可謂是官運亨通平步青雲。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好消息,聖人認命的強盜殺人案主審官並未將文淵踢出局,而是點了他作副手,隔日便能公報私仇繼續提審賈麻子,也獲得了再立大功的機會。
這兩件事加一起也算是雙喜臨門,黃昏時與大理寺一干人會食,文淵當即被同僚灌了不少酒,喝得回家之時腳步都有些飄乎。
因不想酒氣熏了妻子,他在耳房沐浴之後才回到正屋,妍冰此時還未入睡,正斜倚在榻上枕着引囊由小丫鬟捏腳。
見丈夫,回家,她揮揮手讓侍女退下,又指着案几上天青色的蓮花盅道:“給你備了蜂蜜水,醒醒酒吧。”
“好,”文淵舉起瓷盅一口喝盡蜜水,這才笑問道,“說了別等我,怎麼還不睡?”
“哪裏有意等你?不過是睡不着讓人捏捏腳罷了,”妍冰口是心非的否認着,下一瞬卻立即露了餡兒,“今兒金玉閣送了一對長命鎖來,說是你前兩日訂製的。”
說話間,她眼角眉梢都帶着喜氣,同時從綉着嬰戲圖的棉枕邊取出一大紅錦盒,開蓋將其中一對赤金長命鎖展示給丈夫看。
那是一對鏤空的元寶形金鎖,直徑比銅錢略長,一為蝙蝠如意紋,一為蝙蝠祥雲紋,寓意都不錯也不分男女。金鎖四周呈圓弧形,三枚小巧的鈴鐺包在鎖芯之中,並不會被孩童誤食。
“我不知道如此精巧貴重,來者報的兩貫錢也就只付了兩貫,這是尾款?”妍冰是事後才打開錦盒一看,頓時覺得兩貫實在是太少。
“不,我沒付定金,就是實價。”文淵一看金鎖也覺得其精美度遠超自己預期,與他畫的圖紙似乎有幾分相似,但明顯更為出彩。
“兩貫,也就是個材料費吧?這是否有收受賄賂的嫌疑?”妍冰有些忐忑的問着,她知道大齊對職務犯罪懲罰特嚴厲,唯恐丈夫一時鬼迷心竅走錯了路。
文淵隨即面有難色道:“那日匠人說是只收材料錢——感謝我抓住寇首,不然他們都沒法開門做生意。我當時並未同意,明確提過該怎麼算就怎麼算。哎,這真不好……我明日就去補點工錢。”
“是呢,不能貪小便宜。”妍冰挺贊同這想法。家裏才得了萬貫賞賜,也不在乎這一星半點兒的。
“嗯,別想了,這事兒我去辦。”文淵一面說著一面扶妍冰寬衣躺好,讓她側睡在木榻內側閉目養神。
自己則學着先前小丫鬟的模樣,手伸入錦被之中輕輕為妻子捏腳。
當文淵伸掌覆在她小腿,指頭微微一用力,立即發現這手感與從前差異很大,變得粗肥軟綿了些。
他不動聲色揉捏輕錘,待妍冰呼吸變輕變緩顯然已經睡着之後,這才掀開被褥想看個究竟。
油燈如豆,藉著昏黃光亮看過之後,文淵頓覺心疼,他平日只見妻子腹部隆起,也曾聽聞走路時腿根疼痛,卻從來不知孕後期她雙腿竟會浮腫得如此觸目驚心。
但凡指尖按過的地方都起了白色的窩窩,半晌褪不下去,可想而知平日裏她的腿是如何的脹麻難耐。
見狀,文淵雖早已勸了妻子休息,他自己卻一時半會沒法入眠——心酸難受,恨不能以身代之,卻又無可奈何。
只盼妻子能順順利利生產,最好別拖到最後幾天隆冬時節。
此外,文淵又不由自主想到那位比掌柜還更有東家底氣的戴面具匠人,以及他的黑色小貓。總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感覺。
那人說話聲音、走路姿勢甚至膚色均與楚王不同,可畢竟身形相仿,貓又長得一樣。一想到自己寶寶的長命鎖是出自他之手,文淵多少有些不自在。
不過,楚王這揚州大都督此刻應當是在江都吧?或許真的只是湊巧的相似?文淵終於想到了這個最關鍵的不在場證明,終於坦然睡下了。
誰曾想,當他次日一早去了大理寺辦差,文淵才發現難以置信的事兒正在眼前——聖人任命的強盜案主審正是楚王!
仔細想想這任命也算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蜀王畢竟是聖人王叔,若真是他犯案,也只有楚王能在身份上壓制他。雖說蜀王年紀更大,但楚王之母是貴太妃,蜀王不過是一早已故去的昭儀之子罷了……
在見禮之後,楚王端坐堂前,指間把玩着一對油亮的紅栗色核桃,漫不經心的率先開了口:“榮少卿,幾月不見別來無恙?”
“託大王的福,還好還好。”文淵順口回答,心裏卻在琢磨,幾月不見的意思是……幾日前的那位不是你?
“哦……”楚王忽然打了個哈欠,隨即捨棄寒暄直奔主題道,“這案子,五日前進展到何處了?”
文淵躬身答道:“盜魁賈六麻子只承認有自稱蜀王府參軍□□,買兇者還未抓到,真實身份不明。少年自稱蜀王外室子,找到了一些旁證但並不確切……”
他如此這般講了一大通,眼見着楚王眼神越來越迷濛,而後忽然抬手比劃了一個“停”的手勢。
“哎,聽着都覺得頭疼。一事不勞二主,今日就你繼續問吧,本王旁聽。”楚王隨即當著大理寺上下一干人說了這番話,毫無顧忌的張口直言倒把文淵嚇了一大跳。
“……”這意思是說,您打算做甩手掌柜了?文淵徹底無語,心道,不知昨日送來的金鎖會不會當真是賄賂?
不管楚王如何發懶,文淵卻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問出個名堂來,他當即求問道:“請大王給個準話,可否用刑?”
“可。”楚王言簡意賅,卻給了文淵無限信任。
文淵隨後又問了另一關鍵問題:“可否查抄蜀王府?”
“等拿了有力證據才行。”楚王可沒老糊塗,關鍵問題要說清。
“那可否搜蜀王幕僚家宅?”他再接再厲繼續詢問,這回則得了允許。
文淵表示知曉,隨即提了賈六麻子與那少年過堂,同時命人準備了一鍋滾燙熱湯與一把刷鍋竹槎。
他率先審問賈六,一言不對就命人往他腿上潑熱水,隨後用竹槎用力刷划,頃刻間便是連肉帶皮的刮下來,道道血痕看得人觸目驚心。
“……”楚王見狀無語翻了個白眼。他完全沒想到抄手旁觀也是個苦差,今日午餐怕是吃不下肉絲了。
跪在一旁的少年更是嚇得渾身哆嗦,被文淵陰沉沉的目光一掃,頓時抖如篩糠道:“我真的是蜀王親生子!你不能對我用刑!不能!”
文淵看着少年滿臉不屑,嗤笑道:“你說是就是啊?證據呢?”
“我有,有證據!帶我回家就找給你看!”少年急急說著,若不是帶了枷,他差點蹦起來親自給文淵指路尋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