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絲帕?
葉如陌一臉正色,“千萬別這麼說,這可是甘蔗釀製的紅糖,確是補血良藥,時間短,如陌只能用這個簡單好用的湯藥了。再晚,兇手罪證都毀了。”
小梅站在身後,一臉崇拜,姑娘真乃高人也,明明是碗糖水說的這麼高深莫測。瞧那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瑤池仙水,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奚千尋俊臉輕扯,憋在嘴邊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轉身向門外走去。
事到如今,陌兒的法子不失為一個好方法,糖水湯藥不能起奇效,至少可以名正言順的去查探兇手留下的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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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關的深夜,冷風乍起,刮的臉生疼。
老將軍住處小院外門口燈籠里的燭火已經熄滅,小梅走向前去敲門,奚千尋和葉如陌立在院裏。寒風陣陣,颳起衣襟呼呼作響,葉如陌不自覺地攏了攏身上的白色狐裘。
月色下,兩人悄然立於庭院裏。
奚千尋眸光沉沉望向面前的葉如陌,單薄的身子似竹般清卓,如雪般清澈。
仿若又回到了初次見到她時,那個雪花零落的下午,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得灑着,單薄的身子偎依着自己,清澈的眼眸望向自己,純粹如雪中仙子,讓人心生嚮往。想時光停住,想一輩子留在她的身邊,只為護着她。
可是事情出乎自己的意料,想呵護一輩子的小姑娘竟是父親的沖喜對象。多方努力,終是敵不過現實,三天後,她將跟着另一個男子遠赴京城,只是做一個填房丫頭。
撕心裂肺般地疼痛蔓延上來,從來沒有覺得這麼無力過,哪怕軍情十萬火急,哪怕置身敵營無生還可能,都沒有。
心愛的姑娘,以後會怎樣?不知道。
以後還會再次見面嗎?不知道。
微微的嘆息聲伴着奚千尋悠悠地聲音傳了過來,“陌兒。”一句簡單的輕喚含着無盡的情感和無奈,被這無情的夜風吹散了傳向小院外。
葉如陌未曾應道,此時此刻,她能說什麼?事已塵埃落定,就算以後能逃出虎穴,自己又有勇氣入這個狼窩嗎?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或許前世的教訓太過慘烈,自己已成杯弓蛇影。
小院外,一個俊逸的身影悄然而立,聞聲眉頭微蹙,轉身向著住處而去,身影過處動作飄逸一氣呵成,片葉不沾身,瞬間院外恢復如常,彷彿一切不曾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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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夜裏,只聞小梅“—咚—咚—咚—”低沉暗啞的敲門聲,在這雪夜裏透着幾分壓抑。
半晌,門“吱呀”一聲開了,裏面探出陳嬤嬤睡眼惺忪的腦袋,手裏拿着燭火,望着小梅手裏端着的湯藥,滿臉疑問,“小梅,都三更了,你端着湯藥過來幹什麼,不怕打擾老爺休息?”
久病之人需要靜養,老將軍一般天黑便入睡,不許人再來打擾。
只有陳嬤嬤陪着他,久而久之,也養成了這早睡的習慣,古代天黑后沒有什麼娛樂節目。早早睡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睡個美容覺,一看這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們,個個水靈靈的,估摸着都是睡美人。
小梅低聲應道,“這是葉姑娘用了一晚上時間熬制出來的湯藥,說是效果奇佳,這湯藥有個忌處,就是一定要趁熱喝,才有用。葉姑娘和小公子正在院外候着,要奴婢前來敲門。”
低低地聲音傳至兩人的耳里,奚千尋不明所以的望向葉如陌。葉如陌回眸,忍不住嘴角微勾,這小姑娘關鍵時候竟有幾分像自己,是個可塑之才。
陳嬤嬤望了望小梅手中湯藥,轉而望向院內悄然而立的兩人,面上疑惑之色頓去,忙打開門,向前迎接。
幽暗的燭火里,陳嬤嬤未曾梳洗的臉上寫滿了感激,故意壓低的聲音里更是充滿了敬意,“有勞姑娘費心了。”
今日前廳里,葉姑娘在王爺澄清下聘之事後,毅然承諾繼續給老爺診病,已經讓自己心悅誠服。回去后又馬上行動,連夜熬制出這碗充滿深情厚誼的湯藥,讓人唏噓不已。想起以往種種,真是無地自容呀。
葉如陌未曾寒暄,向著老將軍床榻邊而去。
此時最擔心的就是,兇手已經將所有證據毀掉,雖不影響後續治療,兇手未揪出來,心裏總是不安。更何況,沒有找到兇手用,終究對病情不利。
睡房裏,一陣濃濃的中藥味嗆人。
床榻上床幔輕搖,老將軍微弱地聲音透過這厚重的床幔傳了出來,“嬤嬤,這麼晚是誰來了?”
身後,陳嬤嬤聞聲快步向前,“回老爺,是小公子和葉姑娘,葉姑娘花了一晚上時間給您熬了一碗湯藥,說是一定得趁熱喝才有療效。”
“哦,那扶我起來吧。”
已經病了這麼久,老將軍求生*還有這麼強,這也是他能活到現在的主因。
有陳嬤嬤和小梅在,糖水不用自己喂。藉著微弱的燈光,葉如陌向四周看去,窗明几淨,一切整然有序,一看就知道陳嬤嬤是個細心勤快的忠僕。
床榻前,給老將軍搽試的木盆仍在,裏面盛着半盆水,一塊絲絹在上面漂浮,隱約可見裏面的血漬。低下頭去,呼氣如絲,盆中水面泛起陣陣漣漪,未曾聞到異味。
似是鬆了一口氣,轉而輕聲問道,“嬤嬤,老將軍每日葯膳不斷,這大冷天的,真是難為你了。”
陳嬤嬤絲絹輕拭老將軍的嘴角,未曾抬頭,輕聲回道,“還好,老爺病後不久,天便冷了,為了不讓湯藥涼了,便在小院裏開了小灶,日常食膳都在這裏,不用跑來跑去,省得麻煩。”
葉如陌眉頭微蹙,眼眸圍着嬤嬤轉悠,總覺得哪裏不對,一時又說不上來。
突然,視線落在嬤嬤手中的絲絹上,每次進入房內都能見到這種絲絹,在老將軍的唇邊、臉上擦試。
難道?
葉如陌心思一動,“嬤嬤,讓我來幫你吧。”
“葉姑娘,怎麼好意思?”
“嬤嬤,不用客氣。”
一番爭執下來,陳嬤嬤不敵葉如陌善意的騷擾,終於把手中的絲絹遞了過來,“葉姑娘,你要是不介意,幫嬤嬤給老爺擦拭下嘴角,好儘快喝完這碗湯藥,以免涼了。”
葉如陌淺笑,“好的,嬤嬤。”
絲帕流轉,轉瞬便到了口鼻處,疑道,除了糖水味並未有其它異味。難道兇手已經來過這裏?
沉思片刻,向靜立床榻前黯然神傷的奚千尋使了個眼色,雖然知道這孩子今晚倍受打擊,以致思路混亂,還得要他幫忙。
奚千尋恍了過來,向床榻前邁進了幾步,腰身微彎望向床幔內,“嬤嬤,還是我來吧。”
嬤嬤未曾阻止,頭也不回地應道,“也好,小公子懂事了。”聲音卻有點走調,似是哽咽。
自從知道父親是因何而病後,奚千尋從未像今夜這般主動提出伺候父親。在他心裏,總覺得父親已經徹底地背叛了娘親,背叛了這個家。
奚千尋輕輕地挽起絲絹,將它死死地攥在手心裏,絲絹上殘留着父親些許涎液混合著血漬和糖水,絲帕上的血漬和手心裏的血漬融合在一起,直到疼痛傳來。或許這一刻,才能彌補自己的傷痛。
原來這一切只是一個局,父親是受害者,起因卻是對娘親的愛。
葉如陌站在床榻邊,看似清閑思緒飛揚,雙眸流轉仔細打量着房內每一處。敵人在暗處,自己在明處,亦不好開口詢問陳嬤嬤。雖說她伺候老將軍多年,感情深厚,但誰也不敢輕易斷定她是不是幫凶。
換句話說,除了奚千尋和自己,誰都有可能是兇手。
突然,床榻盤矮櫃下,角落裏漏出的一小截絲絹引起葉如陌的注意。這不是用來擺放木盆的地方?老將軍每日要用那麼多的絲絹,難道是清理時不小心掉落的?
腳步一個踉蹌,身子晃了晃,芊芊玉指已經勾起那塊絲帕放入衣袖裏,抬手絲帕便從口鼻處過了一圈,轉瞬恢復過來,站直了身子。
輕微地響動驚動了陳嬤嬤,她返過頭來,一臉關切輕聲問道,“葉姑娘,怎麼了?”
“嬤嬤,可能累着了,剛才身子晃了晃,還好,沒摔着。”葉如陌揉了揉眼眸,嘟着小嘴輕聲回道。
陳嬤嬤輕嘆了聲,“可憐的孩子,今日可是累壞了,早點回去歇着吧。要千尋送你回梅園,嬤嬤一個人在這便可以了。”
“嬤嬤。”葉如陌一臉傻白甜相,輕聲喚道。
“回去吧,嬤嬤一個人可以。”陳嬤嬤淺笑。
見拗不過陳嬤嬤,葉如陌向老將軍和陳嬤嬤請安后便退了出來,奚千尋整晚沉默不語,臨出門時,低聲向父親喚了聲,“爹,早點歇着吧。”
老將軍本可以發出微弱聲音的嗓子瞬間僵化,熱淚盈眶,幸虧晚上燭光微弱,兩父子不至於太過尷尬。
葉如陌見狀急忙退了出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是這種軍中男兒,什麼樣的情感才能讓他們瞬間爆發。
身後,門“吱呀”一聲關上了,暗夜裏冷冽的風迎面吹了過來,葉如陌繃緊的心弦鬆了下來,青蔥玉指撫上袖口裏遺落在地的那塊絲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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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以後醫生朋友見着俺得躲着走了~電話都被打爆了~文中病症、藥方均為查詢百度、醫書所得,請親們勿較真~鶯鶯在此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