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箭毒木再現

138 箭毒木再現

日光里,奚辰逸俊逸的身影慢慢地消失於台階前,奚辰宇笑容僵住,眉頭微蹙,神情里若有所思,手扶書案緩緩坐了下來。

昨晚睡得太少,葉如陌回到奚辰逸的房間裏,又補了個回籠覺,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門外傳來一聲尖厲的呼喊聲,“不得了了,出人命了。”

葉如陌從床榻上一躍而起,披衣推門而去,這聲音凄慘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火燒瑾王府了。

雖說瑾王府出人命,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是至少在葉如陌來這些日子裏,沒什麼動靜了,該收拾的都被奚香香收拾了,奚香香自己現在也去向閻王報到去了,瑾王府確實清靜了不少。

門口處,剛好遇上秋青婉從校園裏出來,臉色蒼白似是鬼魅,倒是平添了一份陰柔之美,見着葉如陌從奚辰逸房間裏出來,臉上似是隱過一絲訝異。

馬上復於平靜,斜睨了一眼葉如陌,淡淡問道,“葉大夫,剛才是哪裏在說死人了。”

葉如陌一臉茫然,這個問題幹嘛問自己?她不是對府里的情況更清楚嗎?

“秋姑娘,我也只聽到有人在門外大聲叫喚,便走了出來。”

一旁的桃紅輕聲回道,“姑娘,聽聲音好像是從下人房裏傳過來的,要不我們過去看看?不知道您身子骨受的了嗎?”

秋青婉輕咳了幾聲,“桃紅,你就扶着點吧,王爺不在府里,兩位夫人都回門了,葉大夫是新進來的,這事還得我去瞧瞧。”說罷,不等葉如陌回話,徑直穿過奚辰逸房前的迴廊,向著後院下人房而去。

葉如陌啞然失笑,這是在與自己過招嗎?

趁着奚辰逸不在府里,間接給自己來個下馬威,表明自己在瑾王府的地位,果然是朵白蓮花。

葉如陌不動聲色,跟了上去,“秋姑娘果然是出得廳堂,進得廚房,有大家閨秀的風範,是個男人見了都流口水。”

誰都知道秋青婉出自青樓,這一番說不清是褒是貶的話語,聽得她一愣一愣地,頭也沒回,由桃紅扶着身子直接走向下人房。

走了沒多久,便見到一座低矮的平房前,鬧哄哄地,府里管家慶僑芝帶着護院們正往一處房間內走去。

一個身着桃紅色衣裙的婢女蹲在門口,面色煞白,看情形是嚇壞了,嘴裏咕嚕着,“早上還好好地,怎麼一會功夫就死了呢。”見着秋青婉走了過來,沖了過來,扯着她的衣裳,“秋姑娘,你可要為奴婢做主呀,真的不關奴婢的事。”

秋青婉眉頭微蹙,眸底隱過一絲得意,沒有那些夫人在府內的日子,果真是不一樣。如果有朝一日能夠當上瑾王府的王妃,多年來的願望也算是實現了。

雖然被這個婢女一把扯住衣擺,連帶着抹了不少淚水在身上,心情卻是出了奇的好,不顧虛弱的身子將她扶了起來,語氣輕柔,“梨花,不要擔心,事情自然會查個水落石出。”說話的神情和口氣,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

一旁的下人們看得一愣一愣地,秋姑娘雖然不是惡人,但是生性涼薄,與府里其他人從來不多說半句話,桃紅也是她帶進府內的。

沒過一會,慶僑芝便與護院們將屍身抬了出來,頭在簡易的擔架上耷拉着,水藍色的衣衫隨意地落在地上,臉色未見蒼白僵硬,像是熟睡着。

這不是今日清晨在用膳廳見到的婢女?當然見她笑得甜,多瞧了幾眼。

葉如陌向前一步,“慶管家,你這是要抬去哪裏呀?”

慶僑芝愕然,回過頭望向葉如陌,扯着嘴角笑了笑,“葉大夫,屍身晦氣,我們得馬上扔到亂葬崗去埋了。”

“就埋了?那她的家人呢?”

慶僑芝面露難色,冷冷說道,“葉大夫,這丫頭當初進府里時是簽了賣身契的。”語氣里隱着一絲微怒,一個外人怎麼能插手府內的事?

王爺對面前的葉大夫青睞有加,自己就是看不慣,自從王爺成年後從皇宮裏搬出來,就一直幫他看着這個家,也算是忠心耿耿,對於奚辰逸的一些荒誕行為,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這次,他不想忍了。兩個男子天天膩歪在一起,直接影響到傳宗接代,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先皇和太后。

秋青婉緩緩上前,眼角瞄了一眼擔架上的屍體,淡淡說道,“慶管家,這丫頭是怎麼死的?”

“回秋姑娘,護院剛才看了,面容安詳,應該是身體有什麼隱疾睡了過去的。”

秋青婉依舊淡淡地回了句,“嗯,那就快去快回吧,免得王爺回來污了他的眼。”

慶僑芝連聲應道,“是,秋姑娘。”

秋青婉出身於青樓,進府之後,不管對誰都是輕聲細語,對自己更是尊重有加,有心想讓她成為瑾王府里的女主,可惜出身於青樓,封個妾室倒是可以,只是王爺對她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

眼看擔架就要消失於迴廊轉彎處,葉如陌翻了個白眼,一條人命在他們手裏,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下了定論,只因為她在這些人的眼裏,是賤命一條嗎?

葉如陌腦子裏飛快地轉動着,這丫頭早上瞧着臉頰紅潤,氣色很好,不像身有隱疾之人。今日用膳廳里,點心擺滿桌子,但是,她、慕容小蓮和龔月並沒有怎麼吃,只顧着說話了。

因為睡得不好,也沒什麼胃口,她們前腳走了,自己後腳就跟着走了。

難道?

葉如陌衝上前去,喊了一嗓子,“慢着,屍體不能搬走。”冷冷地聲音回蕩在庭院裏,已經離去的護院們,腳步停了下來。

慶僑芝強忍着心底的不悅,轉過身,“葉大夫,又怎麼了?”自己在府里好歹也算個老人,被他這麼一使喚,以後何以在下人們面前立威。

葉如陌走向前,迎着慶僑芝的眸光,毫無懼色,“慶管家,屍身不能搬走,簡單的查看並不能斷定是因病而死,很有可能是謀殺。”

“謀殺?”眾人疑道。

“對,就是有預謀的殺人。”

眾人皆抽了一口冷氣,望向周圍人群,面面相覷,臉上滿是掩飾不住地疑惑,誰會謀殺一個婢女?

秋青婉走上前來,冷冷說道,“葉大夫。王爺不在府上,出了人命不打緊,你還在這裏危言聳聽,是想要我們這些婦孺全部搬出去,偌大的瑾王府獨留你一人?府內護院都已經看了,都說是得急病而死,你還在這裏瞎攪和幹什麼?”

葉如陌冷笑,“明明有大夫在此,卻只要護院稍微看了下,急着把屍體抬出去,我還想問,你想幹什麼?”

梨花似是緩了過來,哭着走到葉如陌的身前,“葉大夫,我與冬兒住一間房三年了,她身子骨一向很好,怎麼今日平白無故的就死了?葉大夫,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一定要給冬兒報仇呀。”

在這深宅大院裏,同為賣身婢女住在一起這麼多年,自然情同姐妹。突然聽到葉如陌這麼一說,像是醒悟了過來,連忙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有了梨花這麼一鬧,葉如陌底氣更是足了幾分,“慶管家,你聽到了沒?梨花說了,冬兒死的蹊蹺,你如果就將她的屍身抬出去埋了,只怕是有包庇真兇的嫌疑,不要說王爺回來會責怪你,就算是冬兒泉下有知,也不會放過你。”

語氣輕柔,卻擲地有聲。

人群里一陣騷亂,議論紛紛。

“冬兒身子確實挺好的。”

“嗯,也沒見她得過什麼病。”

“怎麼好端端地,人就沒了,是不是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難道,真是他殺?”

……

慶僑芝腳步頓步,望向面前的秋青婉,竟然拿不定主意了。

自己畢竟是下人,而秋姑娘在他眼裏,至少算是半個主子。

秋青婉輕咳了幾聲,冷冷說道,“冬兒是個賤婢,不管是什麼原因死了,終究要儘快抬出府去,畢竟這裏是瑾王府,如果有什麼不好的東西污了瑾王府的風水,誰能負責?”

一頂這麼大的帽子扣下來,果然,剛剛還在議論紛紛的眾人們,紛紛閉上了嘴。死了個婢女事小,污了瑾王府的風水事大,這個責沒人能擔當起。

秋青婉嘴角微揚,帶起一抹冷笑,“勞煩慶管家儘快將冬兒的屍身處理了,免得污了王爺的眼。”斜睨向葉如陌的眼眸里,充滿了挑釁。

“我能不能負責呀!”迴廊處,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緊接着,一抹暗紅色的身影映入眾人的眼帘里,青絲綰着,妖魅似的容顏里掛着招牌似的笑容,眉頭微蹙,“怎麼,才進宮半日,府里竟然出了人命?”

慶僑芝低垂着頭,“王爺,死的是婢女冬兒,平時主要負責用膳廳里的事物,都怪屬下管理不當,才出了這檔子事。剛才護院看了,說是冬兒急病攻心而死,而葉大夫非說,這人死得蹊蹺,這不,爭了起來。”

奚辰逸斜睨了一眼眾人,冷冷說道,“將屍身放下來。”冷冽的聲音像是從地府穿過來,直叫人心裏頭髮顫。

“是,王爺。”護院們連聲應道,急忙將屍身就地放了下來,這一次,連他們也覺得冬兒死得蹊蹺了。

奚辰逸淺笑,望向葉如陌柔柔地說道,“驗吧。”眸底像是蘊藏了無盡的柔情蜜意,語氣里滿是寵溺。

秋青婉拽在衣袖裏的手,緊緊攥着,指甲嵌入掌心不自知。

葉如陌輕“嗯”了一聲走向前去。眾人眼風如刀,威力堪比原子彈,如果可以殺人,她早就死了無數次了。

“筆墨伺候。”

雲鶴早已站了出來,“是,葉大夫。”

葉如陌抬眸,望向雲鶴一臉正經,手裏拿着筆墨滑稽的模樣,強忍住笑低頭仔細查驗屍身,“死者面部扭曲,兩眼上下眼瞼合膜近彎窿部及內外眼角處有小至針尖、大如芝麻、黃豆的紅色或紅褐色的點狀出血,頸部隱約可見大小不等的溢血點及抓痕,屍冷慢,臀部及背部已有明顯屍斑,嘴裏有殘留的食物。”

心底一動,褪去冬兒衣物,查驗全身是否有傷口,周身完好無損,片狀屍斑遍佈背部和臀部,觸目驚心。

明明是窒息而死的癥狀,怎麼沒有外傷的痕迹?葉如陌陷入了沉思。

許久,抬眸,望向一側瑟瑟發抖的梨花,“梨花姑娘,你最後見到冬兒,是什麼時候?”

梨花抹了抹眼淚,仰着頭想了一會,“今日,冬兒和我一起在用膳廳里服侍兩位夫人和葉大夫吃了早點,一起收拾乾淨了廳房才回去。”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聲音低下去,稱呼也變了,“回去的路上,冬兒說,今日早點好多好吃的都沒有動,特別是小蓮姑娘從素食齋帶回來的那份桂花糕,最是誘人了,看着就垂涎三尺。”

“接着呢?”

“接着,冬兒就跑回膳食廳了。後來,我忙着去洗昨日換下來的被子,從洗衣房回來便見冬兒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到時辰準備午膳了,我叫了她幾聲,都沒有回應,後來才發現她沒氣了。”話至尾聲,已經泣不成聲。

葉如陌淡淡地問道,“冬兒平時是不是喜歡偷吃?”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見着好吃的,怎會不動心?想着自己剛到梅花村的那段日子,餓的不行,見到能吃的都兩眼冒光。

好吃是動物的一種本能。

梨花眸光閃爍,嘴角喃喃,“冬兒平時確實有點兒…。”瞧着冬兒臉色紅潤的,一看就知道吃的挺好。

葉如陌站起身,向著冬兒生前住的房間走去,梨花緊跟在身後。

奚辰逸站在迴廊里,暗紅色的衣襟在風裏飄拂,眼眸定定地望着葉如陌忙碌的身影,眸底的溫柔滿溢。秋青婉站在他的身側,望着他,俏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站了這麼久,不曾望過來一眼,自己真的這麼不堪?為何當初要將自己接入府里?

房間不大,剛好兩邊擺放着兩張床,中間是張方桌,擺放着些許私人物品,葉如陌指向左邊凌亂的床鋪,輕聲問道,“這張床是冬兒的?”

“嗯。”

葉如陌蹲下身子,仔細查看着,果然在冬兒的床榻邊發現了半塊沒吃完的乳白色糕點,葉如陌掏出一塊應急繃帶,小心翼翼地包住,走了出去。

望向守在門口的慶僑芝,說道,“慶管家,麻煩你找條惡犬來。”

慶僑芝眉頭微蹙,指了指乖巧地圍在小梅腳底的狗蛋,疑道,“這裏不是有條現成的狗嗎?”

葉如陌橫眉冷對,咬唇道,“你……。”還瑾王府的管家,是想把自己氣死嗎?看着那一把老骨頭的樣子,到嘴的話生生吞了回去。

好在雲鶴這小子,腦瓜子好使,就在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不知從什麼地方抱來了條張牙舞爪,攻擊力極強的惡犬。

葉如陌不再與慶僑芝爭執,將手中半塊糕點掰成兩半,遞了過去,“將它的口腔扎破一點,將這塊糕點放進它的嘴裏。小心點,別碰到有傷口的地方。”

眾人聞言一驚,急忙向後退去。

雲鶴給惡犬喂下糕點,葉如陌便示意他放開它。惡犬原形畢露,狂吠着沖向站在不遠處的葉如陌,頓時驚呼聲一片。

葉如陌定定地站着,一動也不動,嘴裏念叨着,“一、二、三、倒。”惡犬應聲倒下,沒有想像中中毒身亡的跡象,反而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了喉嚨,窒息而死。

眾人緩了過來,轉而,望向鎮定自若的葉如陌,不是說她是大夫?怎麼更像傳說中的巫師?殺人於無形,不,殺狗於無形。

一時間,迴廊內,靜了下來,眸光齊刷刷地望向葉如陌。各人心裏揣摩着,暗自慶幸這幾日沒有得罪葉如陌的,臉色平靜些許,那些背後嚼舌根子的,則臉色刷白,腳步偷偷地向後移去。

這麼大的殺傷力,就算武功再高不一定斗得過他。

秋青婉眸底殺機隱現,他究竟是誰?竟然知道這麼多?

葉如陌淺笑,再不說清楚,大家都把他當成妖了,“大家請別驚慌,其實不是我厲害,而是我手裏的這塊糕點厲害,它上面沾着一種毒藥,是從一種叫箭毒木的樹枝上吸取的。這種毒藥有一個外號,叫--見血封喉--。”

“毒藥?”眾人嘀咕着,心底的疑問又冒了出來,手指惡犬顫聲道,“怎麼沒見它七孔流血呢…。”

“這種毒藥是乳白色,放在顏色相近的糕點裏才會看不出來。一經接觸人畜傷口,即可使中毒者心臟麻痹,血管封閉,血液凝固,窒息死亡。窒息死亡較快,原有體溫還未喪失,在窒息痙攣過程中,肌肉活動量增加,熱量也增加了,加之血液呈流動狀,屍冷會較慢。而這種死亡,也會讓屍體屍斑短時間內出現。而頸部的抓痕,是她受不了的情況下,自己撓的。”

慶僑芝忍不住出聲,“她不是沒有傷口?”

“毒液進入口腔,由她牙齦四周滲入。”

慶僑芝面色一變,“這樣的毒藥真是駭人聽聞,不知葉大夫從何處得知?”

葉如陌淺笑,“說來也巧,原來是家父的醫書上見過這種毒物的描述,前不久,徐州新兵軍營里有新兵中了沾上這種毒物的利箭。”

“哦。”眾人長吁了一口氣,情緒總算是平復了下來,望向葉如陌的眼眸里多了幾分敬佩。

死因已經查出來了。

只是兇手又會是誰?

眾人眼眸齊刷刷地望向了葉如陌手中的這份糕點,這不是清心齋的糕點嗎?廚娘暗自鬆了口氣,還好,與自己無關。

奚辰逸眼風如刀,掃了一眼眾人。梨花如芒在背,疾步上前,嘴角喃喃,“回王爺,這份糕點是小蓮姑娘今日清晨託人特地從素食齋帶回來的,奴婢從她手中接過來之後,直接用碟子裝上了。”身子由於悲痛,驚嚇,抽搐着。

慶僑芝躬身上前,急忙說道,“王爺,今日清晨,兩位夫…。,不,兩位姑娘邀請葉大夫用完早膳后,就急急忙忙地回府去了。”

“啊!”眾人嘩然,議論之聲不止。

“葉大夫這麼得王爺喜愛,也是有可能的。”

“嗯,聽說過幾日,她們兩人要被趕出王府了。”

“難怪…。”

……。

從慶僑芝的說辭上來看,糕點是慕容小蓮特地買給葉如陌吃的,結果陰差陽錯的,冬兒成了替死鬼。

這不是不打自招,畏罪潛逃?

先前也只是猜測有人想要害的對象是陌兒,現在得到了證實,奚辰逸背脊處徒然升起一股涼意,眸底生了寒氣,冷哼一聲,“將他們兩人馬上帶回府里。”死了個婢女事小,有人故意想害葉如陌,就是罪該萬死。

葉如陌倒是冷靜許多,心裏頭還存有許多疑問。

“慶掌柜,麻煩你將今日清晨給慕容夫人買早點的下人帶過來。還有剩下的那些點心,全部拿過來。”別人將稱呼改了,她不能。

“是,葉大夫。”說罷,便匆匆離去。

這一次,慶管家的態度好了不一倍。不僅僅是奚辰逸在面前,葉如陌的本事徹底征服了他。慶僑芝轉過身,嘆了口氣,可惜,是個男子。

沒過一會,看熱鬧的人群里一個身材瘦小的年輕男子被慶僑芝領了出來,唯唯諾諾,年紀不過十六歲,一上來,就結結巴巴,“回—回——葉大夫,今日清晨,是小蓮——姑娘要是去的買的點心,回來時,我便直接交給了她。在路上,我還…。”

葉如陌挑眉,“還什麼?”

“回葉大夫,回來的時候,奴才見着那香味實在是誘人,便偷偷吃了兩塊。”說罷,眼角偷偷瞟向葉如陌,本來這件事,他是羞於說出口的,現在出了人命案子,就不得不說了。

葉如陌沉思,這麼說來,出了素食齋的門,這點心,還是沒毒的。

沒過多久,婢女從膳食廳過來了,手裏端着素食齋的糕點。葉如陌接了過來,對着日光仔細觀察,糕點的四周似乎有白色的汁液,看起來不是很明顯。

“慶管家,麻煩你看下這碟點心是否有什麼不同?”作為瑾王府的管家,久居京師,素食齋的點心自然吃得多。

慶僑芝眉頭微蹙,看了好一會,“葉大夫,這份糕點似乎有點不同,以往糕點表面只是一些粉狀,今日這份糕點好像沾了些許白色汁液,如果不注意,真看不出來。”

葉如陌輕“嗯”了一聲,“看來兇手為了讓今日用早膳的人斃命,下了不少功夫,整份糕點都抹了箭毒木的汁液。”輕柔的話語像是一顆炸藥投入平靜的湖面,人人臉上變了色。

葉大夫才來了幾日,就算王爺對他寵溺之極,罪不至死吧。

奚辰逸眸光冷冽,面沉如水,靜靜地站在迴廊下。迴廊外,日頭皚皚,眾人只覺得周身寒意深深。

“將冬兒拉出去埋了吧。”葉如陌眸底隱過一絲傷感,淡淡說道。心底嘆了聲,婢女的命在這些主子們面前,向來都是賤草一根。

“通知她的家人來領屍體,另外去賬房領點銀子給她家裏送過去。”迴廊下,一直沒有出聲的奚辰逸,淡淡說道。

“謝謝。”望向奚辰逸淡然的眸光,葉如陌輕聲說道。

圍觀的下人瞪圓了眼,來到瑾王府這麼些年,王爺何曾管過這樣的瑣事。慶僑芝對葉如陌的印象,不知不覺又上升了幾個層次,除去他與王爺之間曖昧不清的關係,其他方面真的沒話說。

想起故去的太后,何嘗不是一顆善良的心。

慶僑芝領着護院們抬着冬兒的屍身匆匆離去,留下怔在原地的下人們,以前奚香香在時,大家整天過着提心弔膽的日子,不知道何時會惹了那個活閻王,命就沒了。

如今,葉大夫來了,竟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瞬間,面前男不男女不女的葉如陌,在他們心裏一下子形象高大起來了。活了這麼久,從未見過哪個主子對下人這樣貼心。心裏頭念叨着,管他三綱五常,倫理道德,只要對我們好的,我們一概支持他。

迴廊盡頭,慕容小蓮艷麗的身影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後面跟着貼身丫頭碧玉,一進迴廊,頓時感到氣氛不同尋常起來,強壓住心頭的疑問,迎向奚辰逸,嬌嗔道,“王爺,今日不是進宮面聖,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奚辰逸冷哼一聲,“如果不早點回來,府里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

慕容小蓮怔在原地,愕然,語氣也變了,“王爺,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葉如陌站在一旁,沒有出聲,仔細觀察慕容小蓮的神情,據她了解,慕容小蓮雖然恨自己,但不至於鋌而走險,不惜做出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事。

點心是她大張旗鼓的去買來的,又用它來毒害自己,這不明擺着自尋死路嗎?

奚辰逸冷冷說道,“什麼意思?”伸手將手中點心遞了過去,“這些東西是你買的嗎?”

慕容小蓮蹙眉,“王爺,這是臣妾今晨特意買來給葉大夫嘗嘗鮮的,怎麼了?”身後,龔月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見府里的人都集中在了一起,心底犯了嘀咕。

這句話一出口,場面氣氛更加凝重,人人大氣也不敢出了。害死葉如陌,慕容小蓮絕對有這個動機,也有這個膽兒。

奚辰逸冷哼一聲,“你知不知道,冬兒今日偷吃了這些糕點,已經死了。”

“死了?”慕容小蓮面色驟變,騰的一聲跪了下去,抓住奚辰逸的衣襟,痛哭流涕,“王爺,您要相信臣妾哪,就算是借臣妾一百個膽兒,也不敢毒死葉大夫呀。”

腦子一片空白,點心是她派人去買的,葉如陌也是她請過來的,這下跳進黃河,洗也洗不清了。

身後的龔月,大氣也不敢出,只希望大家當她是透明的,畢竟這裏所有人,只有她倆嫌疑最大。

“你說,你還有什麼好辯解的?”

驚駭之下,慕容小蓮語無倫次了,“王爺,臣妾今日邀請葉大夫一起用早膳,本想求她讓我們留在王府,沒想到聽了她的一席話,腦子突然覺得開竅了,王爺竟然不喜歡我,留在這裏又有何用,不如另覓良婿,就算才貌不如王爺又怎樣?只要真心疼我便好了。於是,早膳都沒怎麼吃,便匆匆離府回去找娘親了,沒想到,大殿上,王爺一席話早已到了娘親耳里,她見我能如此想,心裏高興的緊,早已為臣妾尋了一個遠房親戚,不日便可見面了。”

一口一個臣妾,卻幹着另擇良婿的事,眾人為她的臉面暗自着急。本來是瑾王爺有錯在先,現在變成了她們不守婦道。

下人們強憋住笑,不敢笑出聲,場面極為滑稽。

奚辰逸倒是毫不介意,面色如常,“那你說,另有其人?”

慕容小蓮頭搖的像破浪鼓,連聲應道。

“好吧,都散了吧。”葉如陌見火候差不多了,淡淡說道。

下人們得令,一窩蜂地散去了。

秋青婉和桃紅依舊站在原地,龔月也緊跟在慕容小蓮的身後,她們兩人向來是一個鼻孔出氣,現在慕容小蓮出了事,她也自然逃脫不了干係,索性留了下來。

奚辰逸站在迴廊下,望着葉如陌淡定地處理着一切,未曾出聲。他知道如果陌兒需要幫助,她一定會開口,而他現在要做的便是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便是最大的幫助。

“小蓮姑娘,你隨我來吧。”說罷,葉如陌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秋青婉與桃紅跟了上來。

葉如陌回眸微微一笑,“秋姑娘,這裏已經沒有你的事了,瞧你身子骨弱的,不如回去好好躺着。”

秋青婉聞言,淡然一笑,“既然葉大夫不需要幫忙,那我就回房了。”在奚辰逸面前,她永遠保持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

廂房裏。

葉如陌輕聲說道,“小蓮姑娘,你可記得,接過點心裝入碟子時,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或者是有什麼人?”

慕容小蓮哭泣着,“葉大夫,我真的記不起來了,只覺得和平常一樣呀。”

葉如陌低嘆了聲,“你仔細想想,有可能就是府里人乾的,天天見着,有時容易忽視。要不你就回憶一下,整個過程,我幫你梳理一下,看能不能找出點什麼。”

慕容小蓮止住哭聲,“葉大夫,我覺得和平常一樣呀,我進去之後,桃紅就來給秋姑娘拿早點,然後…。”

“慢着,你說桃紅什麼?”

慕容小蓮愕然的抬頭,“桃紅過來拿點心給秋姑娘呀。”自從秋青婉身子不適以來,都是桃紅給她拿點心回房,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桃紅在的這段時間裏,有沒有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

慕容小蓮恍然大悟,手拍檯面,激動的站起身,原本暗沉的眸子裏煥發異彩,“葉大夫,我想起來了,當時用膳廳旁側廚房裏,突然傳來一聲響動,有個壇破了,我跟着進去瞧熱鬧,出來時,桃紅已經走了。我當時也沒多想,現在想想,肯定就是這個賤人,她對王爺窺視已久,從不肯放棄。”

“先前奚香香在府里出的那個事,我越想越不對勁。葉大夫,你想想,明知道王爺第二日就要回府了,香香會平白無故地給了她幾十板子?上面還抹了毒藥?你說,這明擺着的事,誰會去做?”

葉如陌低嘆了聲,這姑娘,腦子還沒壞。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她現在才想明白,真是難為她了。

葉如陌站起身打開房門,向著依舊坐在桌前滿臉淚痕的慕容小蓮,淡淡說道,“小蓮姑娘,看在你爹和王爺的份上,你毒殺我一事,我就不再追究了。今晚王爺會在府里給你們兩人設宴,宴席結束之後,你們即刻離開。怎樣?”

慕容小蓮愕然,剛才還好好的,怎麼說變臉就變臉了。想着自己平白無故受的這冤枉,又沒有證據證明清白,好在對方不再追究。幕後黑手是誰,暫且不知,先出瑾王府,留着小命要緊。

當即,緊咬着嘴唇,一聲不吭,拔腿而去。

門口處,婢女碧玉連忙跟了上去。

暮色將至,瑾王府庭院起了薄薄的霧氣,沒有往日的喧鬧。

宴席廳里,奚辰逸面色如霜坐在主位上,葉如陌和秋青婉坐在奚辰逸的身側,慕容小蓮和龔月耷拉着頭坐在秋青婉的旁側,婢女們在她們的身後站着,這是她們在瑾王府里的最後一頓餐晚飯。

雖說打開了心結,出府之後的日子可能比想像中要好上些許,終究是有點悶悶不樂。

特別是慕容小蓮,不時地望向奚辰逸,生怕他一不高興再拿投毒一事出來說事。

秋青婉神情淡然,仿若面前的一切與她無關,她只是陪着過來吃頓飯。

氣氛有些冷場,葉如陌端起面前的酒杯,笑道,“小蓮姑娘和龔月姑娘晚膳后,便要離開府里了,以後還不知能否見面。相聚就是緣分,讓我們一起共飲一杯。”

奚辰逸雖然板着一副臭臉,卻也不掃興,說喝便喝。

秋青婉見奚辰逸興緻可以,繃緊的面色緩了下來,頻頻舉杯共飲,一時間,酒桌上氣氛緩和起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遇到什麼高興的事,舉行家宴呢。

幾個輪迴下來,大家都已微醺了。

秋青婉向著身後的桃紅輕聲說道,“桃紅,我覺得有點冷了,你去房裏幫我拿件披風來吧。”

“好的。”桃紅領命,腳步向外邁去。

葉如陌面上打着哈哈,心底卻暗自着急,不知道雲鶴那邊進行的怎麼樣了?

奚辰逸站起身,將一旁的大氅遞了過來,“青婉,你要是覺得冷,先披着吧。”

慕容小蓮和龔月愕然,抬眸望向面前的奚辰逸,怎麼覺得他今日不一樣呢?當著葉大夫的面竟然對秋姑娘這麼體貼,難道先前兩人之間的曖昧都是裝的?

秋青婉微微一怔,接了過來,嬌羞道,“謝謝王爺。”

桃紅本已邁出去的腳步,生生退了回來,眸底隱過一絲擔憂。

奚辰逸邊往酒杯里倒着酒,邊隨意地問道,“青婉,你來府里多少年了?”

秋青婉微微頜首,“回王爺,青婉來府上已快三年了,當年如果不是王爺出手相救,早已不知魂歸何處了。”朱唇輕啟,俏臉生輝,望向奚辰逸的眼眸里,溢滿了濃濃的情意。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襲上葉如陌的心頭,秋青婉舉手投足間,總讓她有一種別樣的感覺,似曾相識。

奚辰逸冷冷笑道,“英雄救美?”說罷,手指指向秋青婉身後的桃紅,“她不會出手相救?”

葉如陌一怔,背脊處徒然升起一股涼意,望向面前舉止優雅的秋青婉。她終於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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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王賴上神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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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箭毒木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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