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扶傷

5.扶傷

當宋慈找到那本詞典的時候,它正安靜地躺在路邊一個臟污的小水坑裏,劣質的紙張早已吸飽水粘連在了一起。宋慈正要彎腰撿起來,卻被一同跳下公交車的葉寒江一把拉住,“已經臟成這樣了,就算你把它撿起來晾乾也用不了了,回頭我買一本新的送給你就是了。”

宋慈揚手掙開他,哪知用力過猛,尖利的指甲在葉寒江臉上留下了一道不長不短的划痕,立即有細細的血珠從傷口處滲出來,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觸目驚心的痕迹。

葉寒江還沒顧得疼,就被宋慈眼中綻出的寒芒給震懾住了。

“買本新的?你說的倒是輕巧。不過,確實是你這種富家子弟能夠說出的話。像你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永遠都不會知道我為了得到這本盜版詞典要付出些什麼。”

葉寒江一直纏着宋慈,就是希望宋慈能夠和他多說幾句話。可當宋慈真的說了這麼多的時候,葉寒江卻有些懵。一本詞典,頂着天也就幾十塊錢,到任何一家書店都可以買到吧,還需要付出什麼呢?

他有些吶吶:“我……我不知道,你就告訴我呀,我把你付出的東西一併買來還給你。”

宋慈差點兒就要冷笑出聲:“你還真是天真的可以!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東西是錢買不到的。”說罷,再不看他一眼,轉身走了。

葉寒江本想跟上去,讓他把話說清楚,可看了一眼仍舊靜靜躺在小水坑裏的詞典,他停住了。

當宋慈的背影消失在葉寒江視線盡頭的時候,他才漸漸覺出傷口處的疼痛,正扯出一半的苦笑也僵在了臉上。

*

當宋慈到家的時候,只有夏莫冰一個人坐在飯桌旁靜靜地吃着飯。

聽到開門聲,夏莫冰懶懶的抬起頭,見是宋慈,便嗔怪道:“你怎麼每天都回來的那麼晚?別一天到晚的在外面瞎晃悠,這片兒的治安在N市是出了名的不好,搶劫、強-奸、殺人什麼事兒都出過,危險得很。趕緊洗洗手過來吃飯吧。”

宋慈漫不經心的坐下來,隨口問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夏莫冰把一筷子炒雞蛋放到宋慈碗裏,“老的不知道跑到哪裏鬼混去了,小的一直在房間裏就沒出來過,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不過話說回來,你昨天晚上那一招還真是高明啊,一句話不說就把敵人置於死地了,一句話又瞬間塑造了自己的乖寶寶形象,真不愧是我夏莫冰的兒子,簡直絕了。”

她頓了頓,又壓低聲音說道:“我早就看那個李益不順眼了,仗着自己是那死鬼的親兒子,就成天的給咱們母子倆甩臉子。給他點顏色看看也好,讓他也知道知道,咱們可不是好欺負的。”

宋慈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喜怒,“那你昨天還哭天搶地的攔着幹嘛?讓那個老男人一棍子把他捫死豈不是更好?”

夏莫冰轉身看了一眼李益緊閉的房門,責怪道:“你小聲一點兒!剛誇你一句聰明你就給我犯糊塗。他要是真被打死了,倒霉的不還是我們嘛,到時候那些警察給咱們安個什麼殺人罪,那真是吃不完兜着走了。再說了,我不是想在你李叔面前好好表現表現嘛。”

宋慈已經吃不出嘴巴裏面的飯菜是什麼滋味了,只是覺得苦苦的,一直苦到了心裏面。

“跟您比,我還是太嫩了。有您這麼聰明一個媽,真是我宋慈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夏莫冰如何聽不出宋慈話里的揶揄之意,卻早已經習以為常,配着嘴裏的飯一起給咽了下去,然後站起身說道:“我吃飽了,你吃完了之後記得收拾乾淨了。”

看夏莫冰轉身走進了房間,宋慈稍微猶豫了一下,便起身去廚房拿了一個碗,盛了半碗米飯,又夾了幾筷子菜放在上面,然後起身朝着李益的房間走去。

象徵性地敲了兩下房門,宋慈便推門進去了。

房間出乎意料的乾淨整潔。

一面牆上貼滿了某個宋慈不知道名字的籃球明星的海報,一面牆上則是一大片意味不明的塗鴉,衣服也疊的整整齊齊端放在床頭。

大致看下來,這還真不像是一個男孩子的房間。

而房間的主人,此時正和衣蜷縮在窄小的床上,滿身傷痕,臉色慘白,雙目緊閉。

宋慈站在床頭,頗有些不自在,“起來吃飯吧。”

床上的人動也不動,沒有一星半點的回應。

宋慈彎腰,把碗筷放在床邊的一把椅子上,“我把飯放在這兒,你愛吃不吃。”

說完,轉身向門口走去。

而身後的人,依然紋絲不動的躺着,沒有半點兒動靜。

宋慈心裏有些惴惴:他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他要是真死了,那自己就是間接殺人了。

宋慈雖然討厭李益,卻也沒討厭到恨不得他死的地步。

宋慈迴轉身,走到李益身旁,握住他的肩膀晃了晃,依舊沒有反應。宋慈伸手去摸他的額頭,觸手卻是不尋常的高溫,想必是傷口感染引起的高燒。如果再發展下去成了破傷風,那可就麻煩了。

思及此,宋慈一陣心驚,立馬使勁搖晃起李益來,“李益!李益!你快醒醒啊!”

宋慈沒把李益叫醒,卻把夏莫冰給引過來了,“臭小子,是火燒屁股了還是怎麼著,叫這麼大聲幹什麼?”

“媽,李益發高燒了,快來幫我把他送到醫院。”宋慈的聲音里滿是焦急。

夏莫冰邊打着哈欠邊滿不在乎的說:“送什麼醫院,現在的醫院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像我們這種人家哪兒去的起啊。你還是讓他老實的在這兒養着吧,一點兒發燒死不了人的,你這麼折騰他反而不好。”

宋慈知道多說也是無益,只得彎腰,吃力地把李益背到自己背上來,然後繞過一臉吃驚的夏莫冰,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夏莫冰追在他後面嚷嚷:“你多管什麼閑事?把他背到醫院的話你可得丟掉半條命。你快把他放下來,等老李回來我會讓他送這小子去醫院的!”

宋慈已經走到了玄關處,一腳踢開半掩着的大門,吃力地說道:“不幫忙的話就閉上嘴。”

夏莫冰氣道:“你就使勁作死吧你,就算把他救活了他也不會感激你一星半點,我才不趟這趟渾水。”說完,她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宋慈背着李益剛剛走到一樓,已經滿頭大汗了,雙腿也在微微顫抖。畢竟,李益比他高出一頭來,體重更不知要比他重上多少。這樣的重量,已經遠遠超出了宋慈的承受範圍。

宋慈用力把快要掉下去的李益向上移了移,挪動腳步向街口的那家小診所走去。

夏莫冰說得對,他們確實沒有能力去醫院,一盒普通的退燒藥動輒也要上百元,宋慈支付不起。所以,退而求其次,宋慈選擇了更加近便也更加廉價的小診所。

瘦弱的宋慈背着高大的李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坑坑窪窪的柏油馬路上,鞋子被泥坑裏的髒水浸濕了,手被路旁廣告牌上纏繞的電線劃破了,汗水流進眼睛裏模糊了視線,他還是一步一搖的向前走着。

所謂的街坊四鄰,只是偶爾抬頭好奇的看上一眼,便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沒有一個人走上前來幫助他,甚至連一句詢問都沒有。

昏迷中的李益伸手環上宋慈的脖頸,迷迷糊糊地發出兩個似乎是“媽媽”的音節,便又沉沉睡去。

宋慈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微微側臉,李益的睡顏便近在眼前。也許是發燒的緣故,李益的臉色少了幾分平日的蒼白,多了幾分紅潤,倒顯得平易了。

又把李益下滑的身子往上移了移,宋慈繼續艱難的邁動腳步,朝百步之外掛着“小林診所”招牌的那個地方走去。

當把李益放到診所的簡易病床上時,宋慈雙腿一軟便跪在了診所堅硬的水泥地板上。

一旁穿着白大褂的年輕男人伸手把宋慈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聲音里不無驚嘆:“你看起來這麼瘦,沒想到力氣還挺大,竟然把一個一米八幾的男孩徒步背過來。”

宋慈還沒坐穩,便喘着粗氣急急說道:“他……他發高……高燒了。”

男人安慰道:“你別著急,我先給他看看。”

他扶了扶眼鏡,在李益的床邊坐下,認真的審視了起來。

半晌,男人語氣凝重的說:“是皮外傷感染引起的高熱,我給他配點兒葯,再輸個液就沒事了。不過,他身上的這些外傷卻有些麻煩,臉上和胳膊上的都是小傷,沒有什麼大礙,肚子上的傷卻很嚴重。我還是建議你帶他到正規的醫院去檢查一下,看看骨頭有沒有什麼問題。如果肋骨斷了,很容易造成內臟破損,那可是性命攸關的。”

他說的嚴重,宋慈卻只是輕描淡寫道:“你還是先幫他把燒退了吧。”

男人咳嗽兩聲,便轉身配藥去了。

等李益輸上了液,宋慈的氣力也恢復了一些,便掙扎着站了起來,向診所外面走去。

正在忙碌的男子抬頭,“你去哪兒?不照顧你朋友嗎?”

宋慈頭也不回的說道:“去取醫藥費。”

夜色里,宋慈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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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馬PK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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