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美人嬌

第1章 美人嬌

初冬的天氣冷峭的緊,細瑟的風打着落葉簌簌的飄散而下,落在青磚地板上,被裹着夾襖的小廝用大竹掃把歸在一處用背簍背了往外運去。

一側彎曲長延的房廊之處,穿着青褂小襖的兩個小丫鬟踩着腳上新添的立冬繡鞋,小心翼翼的端着手裏的吃食往小院而去。

穿過拱形小門,栽着數棵梅樹的小院撲面而來是一片清淡香氣,艷麗的紅梅遙遙而立,在冷風之中傲然綻放,四方院落之中層層疊疊的是十餘間房屋,小小巧巧頗為清凈,與慶國府那廳殿樓閣,崢嶸俊軒的模樣大相逕庭。

兩個小丫鬟垂着腦袋走進西南一角門,進入正房,小心謹慎的掀開房前的氈子端着吃食往裏去。

房中早早的就燒上了地龍,整個房間暖洋洋的透着熱氣,外間正中案几上擺放着一個銅製鏤空香爐鼎,兩旁兩隻釉色白玉碗,一側一支紅梅簪着琉璃瓶嬌艷欲滴,甜膩的脂粉香氣帶着裊裊熏香盤桓於房中,端的是一間女兒香閨處。

珠簾輕動,一個穿着嫩綠色緞面襖子的大丫鬟從內室走了出來,她斜眼看了看面前兩個惴惴不安的小丫鬟,語氣中頗有不耐道:“呈進去吧。”說罷,逕自扭着身子出了房門。

其實本來按着這兩個小丫鬟的等級,是進不來內院的,只今日是老太太的壽辰,內院忙成一團,這才調着她們進了內院幫襯着。

輕手輕腳的撩開面前的珠簾,兩個小丫鬟摒着呼吸,小心翼翼的踩着腳下的軟綿地毯往裏走去。

只見內室之中,還站着一個大丫鬟,穿着粉緞襖子身條細長,正拿着一把象牙梳子梳着手中如瀑般的黑直長發。

順着那秀髮,兩個小丫鬟小心翼翼的往前看去,只看到那白玉般的肌膚掩在秀髮中,一雙素手從鎏金邊的寬袖之中緩緩伸出,從側邊簪上一支鐫着茉莉小花的白玉簪,那手纖長白皙,狀若青蔥,竟是比那白玉簪還要白上幾分。

“外院來的?怎的這般沒有規矩?”那大丫鬟被珠簾之聲敲動,轉頭看到身後兩個端着吃食的小丫鬟,皺着眉頭放下手中的象牙梳呵斥道。

“姑娘恕罪…”

“姑娘恕罪…”

兩個小丫鬟戰戰兢兢的跪倒於地,額頭碰到泛着熱氣的地毯,剛剛回暖的身子被嚇得浸出一身冷汗。

“罷了秀錦,不過兩個小丫鬟,今日老太太壽辰,別多生了事端。”一道軟糯的聲音帶着勾膩的尾音從梳妝枱前傳出,帶着房中甜膩的脂粉香氣,一點一點的浸潤於空氣之中,勾的人心漾漾。

“姑娘多是心軟,都不看看這些人快要爬到咱們頭頂上去了。”秀錦一邊抱怨着,卻也是沒有多責怪那兩個小丫鬟,只讓她們擺放好了吃食,便打發出去了。

兩個小丫鬟垂着腦袋退了出去,其中一個踩着腳下的地毯,終於是沒有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坐在梳妝枱前的女子,僅只一個側臉,卻已讓人忘了呼吸。

只見那坐在梳妝枱前的女子,一身白膚仿若凝脂澆灌,又如白玉細細雕琢而成,一件黛色襯衣裹腰如束素,更襯身姿纖細,凝脂為膚,面上柳黛娥眉,眼若點漆,朱唇艷艷,雪凝瓊貌,容姿艷妍,一舉一動端的都是風流姿態,晃人心神,只現在年歲看着尚小了幾分便是這般姿色,若等過了兩年,那該是怎樣的容貌啊。

秀錦虛看了一眼那小丫鬟,見那小丫鬟通紅着面頰腳步慌亂的出了去,這才將視線落到綉桌上兩個小丫鬟呈上來的吃食處,但在看到那帶着棗面的吃食時,氣便是不打一處來。

“這些看風使舵的東西,真當沒人治的了他們了,姑娘不吃棗面,這麼多年的規矩了,竟還弄錯了。”

“罷了,莫計較這些雜事,給老太太賀壽才是正事。”蘇嬌懶洋洋的點了一點口脂抹在嘴唇上,從花稜鏡中看着那因為艷色的口脂而更加明麗了幾分的面容,心下嘆了一口氣,拿起一旁的帕子又將那口脂抹了去。

“姑娘…”秀錦站在一側,看到蘇嬌的動作,有些欲言又止。

自這大半年以來,秀錦明顯的感覺自家姑娘好似換了一個人似的,平日裏的那些講究,詩詞歌賦,琴棋書畫,莫不都扔了,一天到晚懶洋洋的躺在綉榻上,美曰其名養病,不僅老太太那處推脫怕過了病氣去的少了,就連女先生那裏的課業也不做了。

“更衣吧。”蘇嬌按了按絞痛的額角,想起等一下會發生的事情,整個人就感覺冷顫的厲害。

上一世,她活得肆意,活的張揚,金陵城中,誰人不知,蘇府的五姑娘,天姿國色,無出其右,卻不想最後卻淪落的人不人,鬼不鬼,而這一切的開端,都來源於今天的這場壽宴。

今次,不管如何,她都不會再讓自己陷入那般難堪的境地了。

就着秀錦的手,蘇嬌換了一件新制的藕絲琵琶襟上衫和娟紗金絲繡花長裙,一雙綉着雙面銀紋繡的繡花鞋,身子纖纖,狀若蒲柳,整個人透着一股子嬌媚之氣,但那雙眸卻偏生的黑亮如稚童,生生磨出幾分純色。

“不行,換了。”看了一眼花稜鏡中的自己,蘇嬌皺着細緻的眉目道,“上次的那件緞面襖子呢,給我拿出來,還有那件菊紋上裳。”

“姑娘,那襖子太厚重了一些,還有那菊紋上裳,今日穿着有些沉氣了。”秀錦看着蘇嬌自顧着翻櫥櫃中的衣物,趕緊上前將那兩件衣裳拿了出來。

“今日老太太壽辰,自是穿的穩重些才好。”蘇嬌一邊脫着身上的衣裳,一邊正兒八經的瞎掰。

誰不知道今日老太太壽辰做的大,這整個金陵城中數的上名的世勛貴子,閨中才秀,都拿了請柬來赴宴,換句話,這就是一場變相的相親宴。

可現在的蘇嬌哪有這份心思,自重生以來,忍着性子安分了大半年,只盼着自己安安穩穩的過了這個坎才好。

折騰了許久,蘇嬌終於是皺着一張小臉沒轍了,怪只怪這張臉生的太好了,再怎麼折騰都掩不住那番好顏色。

“對了,那軟毛織錦披風呢?”蘇嬌突兀的眼前一亮,扭頭看向身側的秀錦道。

“在這呢。”秀錦從櫥櫃拿出那件軟毛織錦披風,便見自家姑娘用力的順了順那脖頸處的一圈狐狸毛,喜滋滋的圍在了身上。

只見那狐狸毛蓬軟酥鬆,卷翹起來遮了姑娘的大半張臉,只露出那雙盈盈杏眼,圓黑瞳仁貓兒一般,眼角微挑,帶着媚色。

“行了,走吧。”蘇嬌摸了摸自己因為穿上了小襖而圓滾滾的身子,終於是滿意的踏出了房門。

老太太的壽宴做的大,規矩自然也是多了,蘇嬌的生母許氏前幾月被發現有了喜脈,作為慶國公府的當家嫡主母,她這十幾年來只得了蘇嬌這一嫡女,反觀那側室史氏竟是生得了一男一女,且頗得慶國公喜愛,許氏面上不顯,心下卻是焦躁,不想這三十好幾的年紀竟意外有了身孕,老太太也是驚喜的很,只盼着是個嫡子,平日裏對着許氏面色也好了幾分,今日裏這般的大日子也是雜亂,怕她磕着碰着,就讓在院子裏面靜養,不用出席壽宴,所以只蘇嬌一人帶着丫鬟往外去了。

老太太的壽宴擺在荔香院裏,那裏素梅點點,前廳后舍的還帶着一個大園子,裏面花草樹木奇多,隔着一條潺潺溪流是兩座琉璃四角亭,這宴設在後園子裏,也算是別出心裁了,既隔了男女之防,又讓兩方男女隔着溪岸蔥樹奇石可以互相對對眼。

蘇嬌去的時候荔香院裏面鶯鶯燕燕,已經或坐或站了許多人,她踏進前廳,在房門口脫了身上的軟毛織錦披風,露出裏面圓滾滾的緞色襖子,在丫鬟的通告聲中徑直進了內室去請安。

老太太斜靠在軟榻上,穿着一身正紅色的梅花紋紗袍,面色紅潤,精神氣十足,身邊圍着一圈人,正逗着說笑,看到蘇嬌進來,房中悉悉索索的漸漸熄了聲。

“請老太太.安。”蘇嬌斂目垂首,站在老太太五步遠的地方端端正正的行了個禮。

老太太平日裏雖然較為偏頗三房,但是對於大房的蘇嬌也沒有苛待,只笑着讓起來,在定睛細瞧到蘇嬌那一身衣裳時,面上帶了幾分不愉道:“你怎麼穿成這副模樣?”今日裏這壽宴的意思,大多心中都是明白的,蘇嬌這副樣子出來,不是丟慶國公府的臉面么。

“老太太恕罪,嬌兒今日身子不爽利,故此…”

“罷了罷了…”打斷蘇嬌的話,老太太的臉上露出幾分不耐,“你今日便早些回院子裏頭去吧。”

“是。”在一眾幸災樂禍的眼神之中,蘇嬌垂下眉目,心下卻是忍不住的暗喜,只要自己早日回去,避開那勞什子表哥,今日的禍就算是過去了。

安靜的垂首站立的老太太下首,蘇嬌的目光在房中一圈鶯鶯燕燕上略過,在觸及到那張清麗溫嫻的面容時,掩在寬袖之中的素手便是緊緊的絞在一處,幾欲都掐出了血印子。

“不知五妹妹今日備的是什麼禮?”穿着一身素色雲雁細錦衣的蘇瑾坐在老太太下首,一貫的嫻雅安靜,溫順的眉眼看着人的時候便是讓人感覺自己的心都沉靜了不少,但是蘇嬌是怎麼都不會忘記使得自己容顏盡毀,名聲盡失的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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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寵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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