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 125 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惜春一直給林闕灌輸着一個觀念,那就是:
人家姑娘在娘家金尊玉貴地嬌養了十幾年,沒吃你家一頓飯,也沒喝你家一口水,然後就因為你想要娶個媳婦,人家姑娘就要帶着大筆的嫁妝,背景離鄉,獨單一人的來到陌生的婆家,把你的家人當成她的親人。
你媽對你好是因為你是她生的,可是媳婦卻沒有義務對你好。來到你家,跟你一塊過日子,為你管家孝順父母,為你友愛手足,為你委屈應酬,為你生兒育女,從妙齡少女熬成了兩鬢斑白。等到百年之後,還會將親生父母給她的嫁妝留給你的兒孫......你說你還有什麼理由不對她好呢?
她一心一意跟着你過日子,你還有什麼臉面三心二意,左擁右抱?
她只是因為要成為你的妻,就要面對你老娘隔三差五的挑剔,你還有什麼遲疑不站在她的身後,像一個男人一樣為她撐起一片天?
保護妻兒,不是一個爺們最基本的義務和責任嗎?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就算那個人......是你親媽。
任由母親挑剔,任由下人做賤,這麼對一個要跟你過一輩子的女人,實在是太渣了。夫妻一體,那樣做,真的不是打臉?
......
別管怎麼說了,惜春像唐僧念經似的,一遍一遍地給林闕洗.臉灌輸這樣的理念,其效果還是很明顯的。
賈敏給林闕準備的房裏人,直接被林闕回絕了。不過回絕了,第二天一大早還讓林家的大管家挑一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人配那丫頭。
“太太覺得青梅這丫頭非常不錯,想要抬舉她。大管家用心些給她挑個好親事,也好向太太交待。”
林家大管家:“...是。”大爺呀,你也太難為奴才了。太太想的可不是這種抬舉。您這樣安排,太太知道嗎?知道嗎?
青梅那丫頭的爹娘哥嫂可都已經收了全府上下人等的賀禮。
就是老奴也讓家裏的婆娘送了二兩銀子一匹料子給青梅姑娘添妝呢。
唉,不過既然是大爺吩咐的,那他就只能照辦就是了。
於是不出半日,林家上下便都知道了太太要為大丫頭青梅姑娘挑夫婿的事情,一些家生子是紛紛地往大管家那裏去遞話。
既然青梅姑娘沒有當半個主子福份了,正院□□出來的大丫頭娶回家當媳婦兒還是很體面的。
三五日下來,林大管家便整理了一份求娶名冊,本是想要交給林家大爺的,哪想到林家大爺一大早就騎着馬去了賈家。
猶豫了片刻,只好硬着頭髮將名冊送到了當家太太的院子。
至於太太會如何,他也顧不得了。
......
雖是皇后孝期,但是因為黛玉生了皇長子,所以皇帝高興,下旨普天同樂。雖然沒有明說不用守皇后孝期的事情,但是只要明面不打皇帝的臉,其實守制的事情,已經沒有多少人在堅持了。
這不,太后剛進臘月就賞了惜春一匹大紅羽紗,讓裁了過年穿。
她是太后,她是婆婆,她有兒子,她兒子是這天下的主人,她...有權利任性。
給自己看得上眼的小姑娘賞點鮮艷的料子做衣服,誰還能怪得了她。
惜春本就喜歡艷色的衣裙。
有太后這匹料子打底,惜春又讓人給自己做了幾套鮮艷顏色的衣服。
反正平時她就不怎麼出門,就算是年節,也不過是走上幾家親戚。而婚事定了下來后,惜春能出門的機會就更少了。
穿上鮮艷的衣裙,也不會有人看得見。
至於你關上門,在自已家裏穿什麼,除了你穿了龍袍鳳裙,又被人發現了。不然天王老子才管你呢。
於是林闕再次來到賈家的時候,就看見一身大紅衣裙的惜春,帶着昭君帽,笑意迎迎地站在那裏看着自己。
惜春不好在自己的院子裏見林闕,所以此時就在剛一進二門的一處暖房裏見的林闕。
林闕身上的衣服,也很喜慶。雖然不似惜春這般。可是卻較之前濃重了不少。
一來黛玉產子,林闕做為親弟,自然不能穿的太素凈。二來,又逢新年,此時走親拜友,更是要注意衣服。
黑色大毛披風裏是一身寶藍文士衫,領子和袖口都鑲嵌着一圈白色狐狸毛。
那是惜春最喜歡的式樣。
林闕一張臉長年冷冰冰的,這樣的打扮感覺很有氣質的樣子。
...至少冬天這樣穿,不會看着他發冷。
小的時候,惜春總覺得和林闕在一起的時候,一定要挑個春暖花開的季節,不然不被天氣凍死,也要被他時不時散發出來的寒氣凍傷了。
不過,現在的她咋越看他,越覺得稀罕呢?
果然是她選中的人。
有些小自戀,還有一些小囂張的惜春,立即就眉開眼笑了。
林闕看着面前的姑娘如此,搖搖頭,輕輕地扯了扯嘴角。
真不知道她的小腦袋瓜子一天天地都在想什麼。
伸手摸了摸惜春手中的手爐,發現仍然還熱着,便伸出手攬着她的肩膀去了暖房。
風自後面吹來,有他半遮半擋,她也能少受些寒。
到了冬天,她總是手腳冰涼。
她不喜歡穿襪子,無論是棉襪還是錦襪,她總覺得肥大難看,嫌它樣子蠢。所以就算是她身邊的嬤嬤怎麼說,她總會偷偷地將襪子脫下來。
小的時候,一到冬天,她總會光着腳呆在炕上。然後大家都在炕上玩的時候,她就會偷偷地將腳從自已的裙子裏面伸出來,然後藏在他的衣袍里。
她的腳很小,嫩嫩滑滑的。他總是會悄悄握在手心裏。
一邊給她暖腳,一邊給自己暖心。
“今天是怎麼了?”進了暖房,林闕先阻止下人脫惜春的披風,而是自已動手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遞給等在一旁的入畫手中。
然後才長吐了一口長氣,感覺了一下屋中的溫度,這才伸手去解惜春的披風帶子。
先將披風解下來,遞給一旁的丫頭。然後才輕手輕腳地去給惜春摘帽套。
等到這一切都做完了,林闕才牽起惜春的一隻手,去暖房的炕上坐了。
“今天有怎麼嗎?”一邊走一邊回林闕話的惜春有些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
“這麼冷的天,怎麼想到要出來等我了?”以前可沒見她這樣子。難道她也想他想到迫不及待了?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凍着自己不是嗎?
“呵呵,自然是想要早一點看到你了。天這麼冷,你怎麼走的那麼慢?”
惜春是誰,哄人的話,那是張嘴就來,從來都不需要考慮。
...這也是一項天份。
她總是能知道面前的人喜歡聽什麼話,喜歡她做什麼樣的姿態。
就連頭一次見太后,惜春只是在秦可卿那裏知道一些太后的喜好,就能將太后哄得笑意連連,闔不上嘴。可見其功夫深厚了。
這一會兒,聽林闕這麼問。惜春自然不會實在地告訴他,自己也是剛從自已院子裏往這邊趕的吧。
那聽着多沒有誠意呀。
你看,這麼一美化,林闕周身的溫度一下子就升了好幾度。
然後眼中明顯帶着幾分心疼,“以後不要這樣了,下次我會早點過來的。等了多久,臉都有些冰了。”
林闕毫無他念地用手摸了摸惜春的臉,發現惜春俏臉一片冰涼后,都心疼死了。
“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不過是人家臉皮薄,不耐凍罷了。”
林闕:“......”這話她還真好意思說,他都不好意思昧着良心聽了。雖然說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可是林闕就是聽出了更深層的那一面。
“呵呵,咳咳,咳咳,奴婢,奴婢這兩天嗓子不舒服。”入畫被自家姑娘大言不慚的話弄得咳嗽不止。可是自家的姑娘卻是一點自覺都沒有。
不但沒有,她還覺得入畫實在是太誇張,太不給面子了。
“哼,”不客氣地瞪了入畫一眼,惜春又轉頭朝着林闕笑。
那小臉上,滿滿的都是笑意和親近。
果然還是她挑的男人夠穩重,一點都不會這樣失態。
被自家姑娘瞪了一眼的入畫,悄悄地吐了吐舌頭,將自家姑娘提前吩咐準備好的上好紅茶用滾水沖了。然後又將姑娘準備地幾樣茶點和乾果端了上來。
暖房這裏是水晏登基后,海外進供了幾塊彩色大玻璃。
於是在宮裏給太后弄了個小花房外,剩下的就全賞給了秦可卿。
秦可卿便在東賈府的花園一角蓋了一間大大的暖房。
八角的建築,六面是水晏賜下來帶着彩絲的玻璃。
這暖房是地熱加火牆的設計,那兩面土牆都是火牆,再加上地熱,以及屋中地中央放着的熏爐,整個暖房別看四鄰不靠,卻是再溫暖不過的了。
視線又好,周圍又安靜,當真是說話聊天的好地方。
這個地方,自從建好后,賈府冬天的家宴都是在這裏辦的。尤其是冬天的晚上,在窗外點上幾隻漂亮的燈籠,環境別提多好了。
今天在這裏招待林闕,也是因為他們都大了,又是有婚約的未婚夫妻,在這裏更合適一些。
林闕頭一次來這裏,轉頭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有書案,有多寶閣,還有火炕和木榻,圓桌,在玻璃窗戶處,還有幾個花幾,上面擺着一些綠植,仔細看看,還有一些竟然還開着花......當真是個舒適的好去處。
“這地方不錯,等開年能動土了,在咱們家的院子裏也給你建一個。你冬天也有個去處,免得總是呆在房間裏怪悶的。”
林闕本不是這個時代那些不懂得心疼人的男人。他從來不反對惜春出去走走。可是這個時代,並不是他不介意,別人就不會傷害他捧在手心中的珍寶。
所以,如何為她打造一個舒適的生活空間,才是他最應該為她做的。
可以給她自由,但是前提她不能讓自己受到傷害。
現在,他看到了賈家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地方,自然想到要為自己的四姑娘也蓋一間。
總不能讓她出嫁后,降低了自己原來的生活質量吧。
他既然有條件,為什麼不能為自己的女人提供更好的生活呢。
“好呀,不過現在這種玻璃,咱們這裏好弄嗎?”
玻璃這種東西,在現代,那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東西。好多的珠寶贗品都是用玻璃來做的呢。
可是在現代,玻璃卻大部分都成了舶來品。
雖然他們國內也可以製造一些,但是在這個時代,手工藝是不被保護的,而且地位也非常的低。
再加上經過幾場戰亂和動蕩,好多的技藝都已經消失了。
所以玻璃這種東西,在她們這裏還真的有些個貴。
惜春想到她房間的那些小塊窗戶,每一塊都要趕上低價寶石價格時,心中都在滴血。
這是什麼事呀。
“有的。這種東西京城少了一些。不過在南邊和廣州一帶卻非常常見。這些事情,你不需擔心。你只要告訴我你想要什麼便好。我有的,立時便能給你。若我沒有,也會記在心裏,總會想到辦法。
還有半年,就是婚期。咱們將來要住的院子,你還有什麼想法,現在跟我說還來得急。對了,你不是一直想要養些小動物嗎?等成了親,我就帶你親自去選。
等成了親,我還能帶你出去走走。你不是一直想要去南邊,還想要去大漠看看大漠孤煙直嗎?”
成親的院子早就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可是不到成親的那一天,林闕就是覺得準備得還不夠。
還有就是成親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帶着他媳婦到處走走了。不過以媳婦的想法,他應該參加春闈,然後爭取個外放,這樣也算是公款出遊了。
姐姐生下皇子,封后的詔書已經下來了。封后大典就定在來年二月份。
既是如此,他正好可以準備一下參加明年的春闈。然後考取庶吉士,在翰林院學習三年,三年後自己二十歲,這個年紀爭取外放,年紀也正合適。
趁着年輕,帶她多走走,等將來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怎麼不說話?”看到至自己說完就看着自己的姑娘,林闕點了點她的鼻子,語氣溫柔。
“啊?沒什麼,就是太感動了。闕哥兒,你真好。”
“你呀,就會拿好聽的話來哄我。上次說要給我的針線呢?好幾個月了,影都不見,最後只拿一幅九九消寒圖打發了我。”
“哎呀,那都多久的事了。陳芝麻爛穀子的,你也好意思提。人家最近不是忙着綉嫁妝呢嘛,你說說,我這是為的誰呢。”想了想惜春又想到了別的事,“你說上哪能弄到一隻鸚鵡去呢?我是真的沒有想到薔哥兒媳婦寄養在我這的那隻貓竟然這麼不挑嘴。這算不算是毀壞御賜之物呀?”
林闕:“...算吧。”為什麼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讓他家四姑娘碰到呢。
齡官懷了身子,所以她一直養着的那隻貓暫時就不能再養了,她又擔心別人養不好它。就想着先寄養在秦可卿那裏。
不過秦可卿那裏男孩子多,總是欺負貓。齡官心疼自己的貓主子,便問了全家最閑的姑姑惜春。
惜春愛熱鬧,自然是舉雙手贊成了。可是沒有想到那貓來到她院子沒多久,竟然就兇殘地盯上了那隻御賜的鸚鵡。
以貓主子的行動力,被綁了腿的鸚鵡就只能英武就義了。
“我之前進宮的時候,已經向太后說了這事,太后說不怪我。可是我怎麼感覺還是我的錯呢。”她還是挺心疼那隻她訓練了好久的那隻鸚鵡。
“為什麼這麼說?”一聽這話,這可真的不像是她會說的。
“我就教了那隻鸚鵡幾句話。可是那鸚鵡在貓撲上去的時候,它叫了,我們卻都沒當回事,等發現的時候,除了滿地的鳥毛就什麼也不剩了。”
“...你都教了它什麼?”
“‘忒,妖怪,吃老孫一棒’,嗯,還有就是‘師傅,我是八戒呀。’,‘我是背着媳婦的豬八戒’......”
“哈哈哈,哈哈哈。”聽着惜春越說越小的聲音,冷漠如林闕,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笑起來。
他的女孩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呢。
“放心,有我呢。所有的事情,你都不需要放在心上。”摸了摸惜春軟呼呼的手,“你只需要留在我身邊,心裏只要想着我就好。其他的事情,只要你說。”
惜春看着面前的林闕,雙手放在臉頰處,兩眼痴痴地看着林闕。
面前的少年,原來大笑的樣子這麼帥?原來他也可以把話說得這般情意綿綿。
還有他用寵溺的眼神和聲音對自己說話的時候,惜春發現,就像是一種讓人不可自拔的葯。
總有一種受寵若驚,承受不了這麼多的感覺。
好像是太幸福了,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兩人之間甜死人的氛圍被那隻惜春嫌棄的貪吃貓打斷了。
“你看,就是它。那個儈子手,殺鳥狂魔。可憐我的大師兄還沒有取經就被妖怪吃掉了。”
惜春一見到那隻吃飽了到處逛的肥貓正巧也逛到了暖房,丫頭見它來了,便放了它進來,惜春立即伸出手來,指着它對林闕告狀。
她本來還想着哪天弄一套動物世界版的《西遊記》評書呢。這下好了,主角都被妖怪吃了。
看到惜春孩子氣的指控,林闕搖了搖頭。
這性子呀,真是越來越嬌了。
哄孩子似地從衣兜里盒出來了一隻小木盒子。
“我給你準備了新年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
那貓兒一看就沒有一點悔改的樣子,舒服自在的地跳上炕對着惜春洗臉。林闕覺得再讓他的四姑娘糾結下去,她會更生氣。
林闕正這麼想的時候,就聽到惜春氣急敗壞的聲音,“你看,你看,它還在挑釁我。”
林闕:“......”果然更生氣了。
屋中眾人:“......”自家姑娘又胡攪蠻纏不講道理了。
殺鳥狂魔:“......”一群兩腳羊,吵死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