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5·12
溫如墨對着蘇言相視一笑,再看着玉門前意氣風發,默默沉吟的書生們微微的點了點頭,不得不說這個玉門詩會辦的確實不錯,他輕輕的拽了拽蘇言的手,指着玉門旁邊最右邊的那盞花燈,果然蘇言看見那盞牧牛燈眼中一亮。
“怎麼樣,這盞好看吧,我就知道阿言會喜歡,等會兒我一定會將這盞燈送給阿言的。”說著就自己往着玉門前的石桌旁走去。
蘇言卻是聽了溫如墨看似無心的話紅了耳朵,花燈表情意,他要給自己送花燈,此刻蘇言心裏亂七八糟的,也顧不得再為剛剛的事情煩心了,哪怕是蘇言再沒有經驗也該知道他和溫如墨的關係其實是已經陷入了一個怪區,而他卻不知道到底該要怎麼處理。
溫如墨一上場就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一個是因為參加玉門詩會的男子很少,另外則是因為溫如墨出眾的容貌,還有他身上透漏出來的溫文爾雅的氣質。
溫如墨對此見怪不怪,對着同樣引起眾人關注的連清點頭示意,然後就專心致志的低頭思索起來,玉門詩會看起來是對詩題目不限,但是幾百年來達成的默契,人們都是以情詩為主,當然這也是一個評判的標準。
溫如墨沉吟一番,抬起頭,不遠處那人也同樣在看着自己,心中一陣暖意,其實最美的情詩也不過是我曾經平凡的歲月一直有你陪伴,而當我想花前月下時你依舊一直在我身後,不離不棄。
溫如墨對着不遠處的人忽然就笑了,帶着無盡的暖意與深情,他輕輕的抬了抬手,玉腕之上一根五彩的絲線緊緊的纏繞。
華燈燃起,整個玉門被燈火照亮,溫如墨不再分心,低下頭看着潔白的宣紙鄭重地落下了筆。
原本還有些熱鬧的玉門瞬間平靜下來,場外所有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看着已經在埋頭思索的人,而蘇言的目光也緊緊的纏繞在溫如墨身上,一瞬間也不曾離開。
此時在場內的何妙語看見溫如墨之後也是大為吃驚,他還以為這個少年只是說說而已,卻不想他還真是有勇氣來趕考,隨即視線一掃,果然看見不遠處的蘇言也在那裏,何妙語笑了笑,這個時候倒是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都寫敬佩,畢竟不是哪個男子都能像他這樣有勇氣。
想起那個男子那樣高傲冷淡的說自己要來京城爭狀元,何妙語莞爾一笑。
到底是男子哪怕再聰慧,可到底見識上少了一些,就連自己都不敢說自己一定能高中,而那個少年的語氣就好像這狀元是他的囊中之物一樣。
看着已經埋頭在寫的溫如墨,何妙語拿起毛筆,這才專心下筆,從前母親總是怕自己因為聰慧志得意滿,所以一直壓着自己,這一次,他該酣暢淋漓的發揮一次,有時候一味地低調並不是最聰明的做法,如今他也需要積攢些名氣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原本安靜的場中已經有些竊竊私語,當玉門之上的紅燈燃起也就到了眾人停筆的時候。
溫如墨才不管這些,停下筆之後,看見眾人都在埋頭書寫,偶爾有像他這樣寫的快的人也在低頭斟酌,看着還在憤筆直書的男女主,溫如墨勾了勾唇,隨即朝着不遠處看去,果然就看見蘇言眼睛一眨不眨的朝着自己看。
溫如墨回了他一個和煦的笑意,卻是有些無奈的眯了眯眼,這麼看着自己,早晚有一天要吃了他,而且相信這一天一定不會太遠。
想到這裏,溫如墨輕輕的拂了拂衣袖,餘光看見已經有人在點紅燈籠的時候,微微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施施然地走向蘇言。
他的這一舉動瞬間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不過溫如墨才不會在意,有時候有些東西真的是錦上添花,當實力碾壓一切的時候,那麼一切的外物就已經不重要了,溫如墨有這個自信。
蘇言就那麼看着那個少年從一群人中間緩緩走來,也許是燈火太過耀眼的原因,這一刻蘇言竟覺得似乎周圍的一切全部靜默,而他的眼中也只剩下那個一步步向他走來的少年。他的腳彷彿被釘住一樣,最後只剩下少年溫暖的笑容還有他伸出來的不算寬厚,卻溫暖可靠的手。
溫如墨歪了歪頭,看着明顯有些神情恍惚,卻還是遞出手的蘇言心情大好。
“好阿墨,你就看着,今晚我一定為你贏來你喜歡的花燈,不過阿墨以後可要記得補償我!”溫如墨將頭輕輕的靠在蘇言肩上,在蘇言的耳邊輕輕的說道,袖子下的手也越握越緊。
看着彷彿此刻才回過神的蘇言,溫如墨毫不吝嗇的再次回給他一個笑容,伸手將蘇言耳邊的一縷髮絲輕輕的拂到耳後,眼裏是說不出的溫柔。
連清也早早的就看見溫如墨出來了,畢竟像溫如墨那樣時間還未到就迫不及待出來的人實在是很少,最起碼連清自己就不會這樣做,他向來自謙有穩妥,這樣的做法有些太過輕狂。
看着面前溫如墨神色溫和的將蘇言的頭髮整理好,明明是很溫馨的場面,連清的心理閃過一絲怪異。
面前的兩人此刻也發現了這主僕二人,溫如墨神色自然的在幫蘇言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衫,這才放下了手,而蘇言卻是猛地退後一步,隨即又或許是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分,看了溫如墨幾眼,卻只是抿了抿唇。倒是第一次主動將目光移向了連清。
連清點了點頭,心裏倒是頗有些受寵若驚,“今日這詩會倒是比往年熱鬧一些,不過看着溫公子急急得就出來了,想來是害怕蘇公子一個人寂寞!見你二人感情如此,連清倒是有些羨慕!”說話間神色竟是有些黯然感慨。
蘇言聽到這話似乎是勾了勾唇,不過心中難免有些尷尬,卻也有着暗暗的欣喜,轉過頭,看見少年正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一時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溫如墨知他心中所想,這才將目光挪到連清身上,“看連公子這神色想來是發揮的不錯,不過今日這燈魁我是不會想讓的,我可是答應了阿言要為他贏回喜歡的花燈!”
溫如墨這話語氣再溫和,卻也讓人覺得有些傲氣了,不過看着這個比自己還要小一些的少年,連清卻是難得的沒有厭惡,心中卻是起了教導他的意思,若他日後這般定是要吃虧的。
只是他正要張口,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溫公子,所有的事情,未得塵埃落定之前莫要太過篤定。”何妙語這話並沒有多少惡意,她剛剛過來的時候就聽見這位公子又在大放詞闕了,看着他這般目下無人的語氣,不知怎麼的突然就說了這樣一句話。
三人顯然都聽見了何妙語的話,蘇言皺了皺眉,雖然說他說的話也確實是事實,但是如今的蘇言卻是見不得別人說溫如墨一點不好,這般想着臉上的神色也就帶出來了一些。
而連清卻是在暗暗觀察着來人。
“是嗎?那麼何小姐又如何知道你的判斷就是對的,未免有些太過自大一些了!”溫如墨轉過頭,看着何妙語似笑非笑的說到,一時間旁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沒有生氣。
而何妙語卻是真真正正的被溫如墨噎到了,教訓別人狂妄反被被人認為是自大,何妙語忍不住再次細細的觀看這個人。
此時的他與曾經在村落時看見的有些不一樣了,顯然今晚好好收拾了一番,白衣墨發,全身沒有任何的修飾,卻襯得他本就精緻的眉眼越發的清俊,嘴角似笑非笑,又平添了幾分溫和與不羈,明明該是矛盾的氣質,卻讓他整個人都鮮活起來,他不笑時也該是個漂亮乖巧的小公子,只是這一笑卻更有味道了。
溫如墨自是感受到何妙語打量的目光,卻不知道何妙語心中所想,不過這完全不影響他對何妙語的討厭。
溫如墨轉過頭不再看着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主,打量着玉門之下再次聚集起來的人群,輕輕的甩了甩衣袖,牽着蘇言就向前走去,只是走了幾步又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過頭看着何妙語,頗有些意味深長的說到,“狂傲的人天生就應該具有狂傲的資本,而謙虛之人若不能發自本心,那便有些惺惺作態了!”
說完轉身而去。
何妙語一愣,看着前面的少年有些清瘦卻洒脫的背影,釋然一笑,真是個小氣的傢伙,這是在說自己不是發自內心的謙虛,又或者是在罵自己狂傲,可是他也說了,狂傲的人就該有狂傲的資本,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資本。
何妙語伸手扶了扶手中的扇子,漫不經心的跟在溫如墨身後走過去。
而一邊的連清卻是看着兩人若有所思。
詩會的作品是打亂的,交上去的作品,會有專門的人按照品級優劣分好類,毫無疑問的溫如墨直接走向最優秀的那堆作品面前。
看着眾人也有不少已經圍過來了,其中就包括連清,何妙語,溫如墨才不願意過多的理會,可架不住人家主動過來,溫如墨假裝看不見的低下頭看着擺在桌上的十幅作品,視線毫無意外的落在放在第一個位置那副詩作。
溫如墨拽了拽蘇言,指着面前的詩作,“看這幅作品,字跡雋秀,如行雲流水,卻又暗藏筋骨,筆鋒銳利,看似矛盾卻能讓人看出他的作者定是一個堅定不移的人。”
見蘇言點頭,隨即又指向其中的一行字,“轉筆之間流暢異常,可見作詩之人當時情感翻湧直下,足見其心思細膩。”
蘇言順着溫如墨的手指,聽着他細細解說,本來只是看着好看的字,竟也是彷彿看出了門道,寫這字的人一定是一個堅定而又溫柔的人,蘇言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正目不轉睛的看着這首詩的少年,再看見少年轉頭之前有迅速轉了回來。
而旁邊的幾人間溫如墨的品讀也頻頻地點頭,何妙語更是眼睛發亮的看着溫如墨,想不到這少年也並不是一味的狂傲,還是有幾分本事的,竟也能看出這字的好處。
連何妙語也不得不承認這字寫的好,這詩做得好,自己卻是抵不上的,想必作這詩的人也是一個有故事的。而溫如墨點評也是恰到好處精彩至極。
想到這裏,他看着還圍着那幅字的少年說到,“那不知這詩如何?”
“妙哉,妙哉,簡直是精妙絕倫!”當然說這話的並不是溫如墨。
一個看起來大概有而是多歲的女子,突然瞪起眼睛,撫掌大笑,似是發現了什麼驚喜的事情。
“何解!”她旁邊的人有些好奇的問道,這首詩確實做得很好,這是眾人都看在眼裏的,要不然也不會被放在這個位置,只是不知這人為何突然如此興奮。
何妙語的視線也是再次仔細的落在紙上,隨即目光一亮,竟有幾分說不出的意味,似驚嘆,又似遺憾,之後竟是生出幾分複雜。
“花前月下,對酒當歌,自是纏綿悱惻,情意不絕!其中又似欽慕,又似遺憾,平白又填了幾分情思難耐的意味,看來,這人也是一個風流多情之輩!”女子說完哈哈大笑,倒有幾分欣賞之意。
溫如墨嘴角微微有些僵硬,風流個鬼,只是他到底還是保持住表情,輕輕念道,“有花無月恨茫茫,有月無花恨轉長,花似美人臨月鏡,月明如水照花香,扶莰月下尋花步,攜酒花前帶月常,如此花好如此月,莫將花月做尋常。”
溫如墨清朗的聲音讀出這首詩竟是意外的清潤入耳,情意綿綿,而他的眼睛也是一直看着蘇言,似是一潭深泉,望不見底,卻莫名的讓人沉迷。
“花月相抵,相伴相依,人人只道是尋常,卻不知這其中有幾分執着,幾分真意,其實最美的情意不用說出口,日日相伴成為一種習慣,彼此成為一種依託,恬淡卻又平凡,當我們想要對酒當歌,花前月下之時,轉過頭原來我們一直都在。”
“阿言,你說這樣的解釋是否和心意!”
也許是溫如墨的解釋太過認真,又或許是那種情感讓蘇言嚮往,蘇言沒有說話,卻是看着溫如墨輕輕的點頭。
而一旁的何妙語連清也看着這二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眾人聽了溫如墨的解釋一時之間沉思不語,當然也有人認為溫如墨到底是男子,有些太過兒女情長了,對這些,溫如墨全都不予理會,只是看着這會兒異常沉悶的蘇言,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他的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不知道這人會是什麼反應,是繼續裝傻,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