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囑託
謝府的弔唁結束,沈靜儀沒有跟着陳煜回府,而是留在謝家陪着老夫人,似乎是傷心過度,謝老夫人第二日便沒能下得了床。
正房裏,太醫診過脈,搖了搖頭,出去后,他才對着謝宸道:“老夫人經歷大喜大悲,這身子只怕拖不了多久了,至多兩月,謝大人,您好好準備吧!”
謝宸愣了愣,喉頭乾澀道:“沒別的辦法了嗎?”
太醫搖頭,“早前便說過,老夫人的身子不就不好,這回,唉……”總之,他已經儘力了。
沈靜儀出來,碰巧聽到了這話,心中滋味難言,待到太醫離去,她才上前道:“外祖母找你!”
謝宸動了動眸子,點點頭。
床上,謝老夫人目光渾濁,氣息虛弱,見到謝宸,她伸了伸時手,拉住他道:“祖母怕是不行了吧?”
“不會的,您別亂想,太醫說您身子好着呢!”謝宸笑了笑,努力地安撫着她。
謝老夫人搖搖頭,“傻孩子,我自個兒的身體我自己還能不知道么,”她道:“我就是擔心你,也放心不下哥兒。”
“祖母……”
“你說,哥兒長大了,一定不記得我抱過他吧!”
“會的,懷瑾會每日都與他說您的。”
謝老夫人笑了笑,“我原想着,怎麼也要熬到他會走路了,能記得我了,看着他能圍着我笑。如今,是等不到了。”
沈靜儀聽得難受,她想起自己的祖母,那般疼愛她,總想看着她成親,看着她做母親。
可最後,到底是沒能如願。
“靜儀……”
“外祖母?”
沈靜儀立即過去,蹲在床前,見她臉頰上有着淚痕,謝老夫人一笑,“哭什麼,我還沒死呢!”
“外祖母,您別亂說,好好歇息吧,表哥這些日子都會陪着您的,還有哥兒。”沈靜儀低下頭去。
謝老夫人摸了摸她的腦袋,“有件事兒怕是要麻煩你了。”
沈靜儀立即抬頭,“您說,我不嫌麻煩!”
“好孩子,”謝老夫人道:“哥兒沒有母親,也沒有其他人照顧,往後還要勞煩你多看着點兒了,你表哥若是續弦,我怕孩子會受委屈……”
沈靜儀滿口答應,“靜儀知道,外祖母您放心,我一定會將哥兒當成自己兒子樣疼的。即便表哥續弦,我也不會讓旁人欺負了他去!”
謝宸看了她一眼,心中柔柔。
謝老夫人這才放心,安心地笑了,“你們出去吧,我有些累了。”
虛弱的聲音響起,沈靜儀點點頭,起身時腳下一麻,謝宸立即扶住了她,“沒事吧?”他輕聲問道。
謝老夫人看了眼,微微嘆了口氣。
都是命啊!
沈靜儀搖頭,自己站直了身子,隨即出了房門。
廊間,沈靜儀垂着眼帘,“祖母的身子,當真沒法子了么?”
謝宸抿唇,“我會儘力!”
“表哥往後還打算續弦嗎?”
聞言,謝宸上前兩步,看着她,鼻尖都是她的馨香,他道:“你希望我再娶嗎?”
沈靜儀皺了皺眉眉頭,“我不知道,只是外祖母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你我都清楚,若是你再娶了,能保證哥兒不受委屈嗎?”
她轉過身,衣角盪了盪,目光盯着他,只覺得溫柔似水。
謝宸眨了眨眼睛,道:“我也不想再麻煩一遍,只怕往後我也不會再娶了。”
再娶一個進來,難保不會同趙氏一樣,有那樣的心思,而他,給不了其他人。與其如此,不如不娶了。
沈靜儀微笑,雖然這麼要求他有點過分,但是她嘗過那種滋味,實在不想一個孩子再有那樣的日子。
再者,謝宸已經有了嫡子,往後就是納妾也可以。
“時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府了,往後我會每隔幾日過來看看外祖母。”沈靜儀說道,福了福身子。
謝宸頷首,“我送你!”說著他吩咐秦嬤嬤道:“好生看着祖母。”
秦嬤嬤紅着眼眶,躬身道:“奴婢省得了。”
見着他們離去,她搖搖頭,若是當初少爺跟表小姐在一起,多好啊……
回到成國公府,沈靜儀剛跨了火盆,前頭琅哥兒便跑過來了,撲倒她的懷裏,蹭了蹭腦袋,“娘,奶娘說,靈堂是死人的地方,表舅母死了嗎?”
沈靜儀笑了笑,牽着他往院子裏走,“是啊,往後表弟就沒有母親了,你要多疼着他點兒,知道嗎?”
“為什麼?”琅哥兒仰着頭道:“他也要住在府里嗎?”
沈靜儀搖搖頭,沒有再多說。
回到院子裏,陳煜正敞着胸膛歪在炕上,雲軒坐在他對面,似乎在跟着他下棋。
見到她,雲軒亮起眸子,“姐姐回來了?”說著他爬下炕來行了一禮。
陳煜轉過身來,見她眼眶微紅,挑了挑眉道:“外祖母的身子如何了?”
沈靜儀嘆了口氣,在炕上坐下,“雲軒,你跟琅哥兒去院子裏玩玩兒。”
沈雲軒聽話地拉了琅哥兒出去,靜儀這才說道:“太醫說,祖母的時間不多了,至多兩個月。”
陳煜頓了頓,手中捏着一顆棋子,道:“這麼快么!”
沈靜儀點頭,情緒有些低落,見此,陳煜將她拉到了懷裏,輕聲安慰道:“別多想,外祖母的年紀也大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不是么?”
“我知道,只是趙氏留下的孩子卻……”
“又不是你兒子,你擔心這些做什麼!”陳煜吃味兒道,將她攬得更緊了些。
沈靜儀睨了他一眼,隨即將謝老夫人囑託她的事兒說了遍,聞言,陳煜更氣悶了,他謝宸倒是舒坦。
不過心裏雖是不大舒服,倒也沒有反對。
畢竟對於一個老人我託付,他也不可能拒絕了去。
……
七月里,謝老夫人到底沒能再熬過去,去的時候是夜裏,沈靜儀這頭剛做了個夢驚醒,那頭門房便讓婆子來報了。
一時反應不過來,還是陳煜給她穿了衣服,將她帶出了門兒。
謝家,哀聲一片,沈靜儀與陳煜走在漆黑的路上,目光望去,周圍的燈火似乎都暗了些,在空中飄蕩不定,將滅不滅。宛如地獄裏的勾魂使者,引着你前往陰間。
似乎是害怕,她縮了縮身子,陳煜見此,將她緊緊攬在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