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百五十章

平瑤拿眼神詢問那姑娘。

那姑娘見平瑤這態度,也不見怒。她輕輕一笑,說:“我想請姑娘參加蝶衣賽,可以嗎?”

蝶衣賽,是專為參加詩酒會的女子舉辦的比賽。

今天,蝶衣賽也將要舉行最後一場。而平瑤眼前的這個姑娘,就是進入蝶衣賽決賽的三個中的一個。

平瑤沒興趣參加。她剛想開口拒絕,那個姑娘就把手裏的酒一杯飲盡。

詩酒會的規矩,別人請你參賽,並且喝滿一杯酒,就只有兩種辦法。

參加比賽。或者,喝十倍的酒。

這姑娘拿的是琉璃盞,琉璃盞盛酒,少說也有四五兩。十倍下來,就是四五斤。

平瑤只能參賽。

參賽倒是沒什麼,平瑤會背詩,這種比賽,她就算是參加一輩子,也能寫出不重樣的詩。

只是這樣被人逼着參加,心裏總是感覺不舒服。

十九稚偷偷安慰平瑤:“沒關係的姐姐,你就拿個第一,氣死她。”

平瑤沖十九稚笑了笑。

江珩夜聽到兩人的對話,朝平瑤看了一眼。

第一?

其實,就在十九稚叫出那聲“瑤姐姐”的時候,江珩夜就模糊的猜出了平瑤的身份。

大昌宮的公主之間,關於作詩,一直有一個禁忌。

那就是作詩的時候,所有人不能提到兩個字,一個是“平”,一個是“瑤”。

合起來就是,平瑤。

那個名震一時,卻莫名暴斃的大周太子的侍妾。

這麼多線索,江珩夜怎麼會猜不出平瑤的身份?

然後,他就開始更疑惑平瑤的身份了。

平瑤將她所坐的桌子上的那顆琉璃球放入青衣丫環的托盤裏,然後,她抬頭看向桌前的那個姑娘。

那姑娘笑容燦爛,贊道:“姑娘爽快,那就期待姑娘雅作了。”

說完,那姑娘回了座位。

詩酒比賽開始,參賽者上前,在曲水流觴前的座位坐下,按照設定的題目作詩,時間是一炷香功夫。

古往今來,都有女士優先的原則。詩酒會也不例外。

蝶衣賽先開始。

不過,把蝶衣賽放在前頭,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這裏,女子雖然不乏才情出眾之輩,但較之男子,還是稍遜一籌。

所以,評比起來,會容易很多。也不佔時間。這樣,就可以把更多的時間,給後面的比賽。

平瑤上前。

她的對面,就是邀請她的那個姑娘。

入了常,那姑娘對平瑤笑了笑。

平瑤卻覺得莫名不爽。怎麼看怎麼覺得,那姑娘像是在監視她。

公佈比賽題目,十九稚作為特別受邀對象,上前宣佈了題目。

今年的題目出人意料。

題目就是《詩酒會》,要求要與詩酒會相關。

身後眾人議論紛紛:“今年是誰出的題目,這麼沒有新意?”

“沒有新意?這才是出題者的精明之處。誰能想到,詩酒會上做詩酒詩?就算有人猜題,恐怕也猜不到出題者這燈下黑的意趣吧?”

題目公佈,線香點燃。比賽正式開始。

曲水流觴上飄下一杯杯酒。可惜沒人動。

那上面的酒,是提筆前喝的。若是心中還沒有成竹,是不能碰那酒的。

酒流了一輪,沒人拿杯。

不過這很正常,也沒人在意。

又一輪酒飄了下來。

前頭,仍沒有人拿。

酒到平瑤那裏,她身手,拿過酒杯。

頓時一片嘩然。

這麼快就拿下酒杯,平瑤是第一人。

平瑤對面的那個姑娘驚訝的看着平瑤。

平瑤不以為意,端起酒一飲而盡,然後提筆開始在紙上寫字。

秀麗的小楷一字一字的在白紙上綻放。

這詭異的行文速度,擾亂了所有參加蝶衣賽的姑娘的思緒。

下午見到的那個紫衣姑娘、雀斑姑娘、黃衣姑娘,都被砸的暈暈乎乎的。

她們看了半天,又面面相覷了半天,都不願意承認這個結果。

這麼短時間的構思,還有這麼快的下筆速度,簡直實在胡鬧。

就在她們終於找到了自我欺騙的理由的時候,平瑤寫完了。

寫完的詩由綠衣丫環收進信封里,等待評判。

平瑤寫完之後,又端起一杯酒,喝完之後,下了場。

留下一堆連思路都沒有的小姐們。

結果,蝶衣賽因為平瑤出其不意的速度,打亂了參賽小姐們的思路,降低了速度。參賽的姑娘們紛紛請求,要求延長比賽時間。

平瑤閑來無事兒,原本是想去找沈碧水的,可是沈碧水跟許兼一起消失了。就只好跑去河邊,看看別人釣魚、抓螃蟹,或者投壺、捉鳥。

玩兒了一圈兒,十九稚宣佈比賽結束了。

綠衣丫環們給詩箋提上序號,掛在樹下,讓遊客去賞讀,投票。

比賽很公開透明。

又是一炷香之後,由十九稚帶着一乾沒有參加比賽的小姐們,統計結果。

平瑤坐在席間,邊喝酒,邊等待結果公佈。

雲弋問她:“這次你寫了什麼?”

“《酒會詩》。”

“這首詩我怎麼沒聽過?”

平瑤笑了:“你以為你學識多淵博呢?大學讀的是中文嗎?什麼文化常識都必須要知道。”

雲弋道:“學的金融。”

誰管你學什麼呢。

“這首詩是嵇康的,你可能不知道詩名,但是裏面的詞句,你有可能是聽過的。”

平瑤說完,就聽見十九稚公佈結果:“贏得魁首的,叫做《酒會詩》。”

有人說:“這名字很俗啊。”

十九稚翻看了下被信封里寫着的桌號,對比了一下桌號的主人,抬頭沖平瑤笑了起來。

“寒霽姑娘,你的詩拿了魁首。”

平瑤毫不意外。

竹林七賢,慣會縱情山水,還能比不過一群在閨閣中長大的少女?

聽到這個結果,那個硬逼着平瑤參賽的姑娘臉色很難看。

她起身,對十九稚道:“公主,我們想看一下詩稿。”

十九稚把詩稿交給宮女,讓宮女傳下去:“看吧,不過不要弄壞了。”

詩稿往下一傳,看到那首詩的姑娘都愣在了那裏,抬頭看向平瑤。

那些參加比賽的公子,沒有資格參加投票,所以也沒有看到平瑤的詩。

現在見那些小姐們看到詩稿的眼神,都按捺不住,紛紛要稿子要看。

在場一位字畫家道:“不如我謄寫幾份,傳給大家看吧。”

“這個建議不錯!快寫快寫。”

於是點燈熏香,那位書法家拿過原稿,邊念邊寫:“樂哉苑中游,周覽無窮已。百卉吐芳華,崇台邈高跱。林木紛交錯,玄池戲魴鯉。輕丸斃翔禽,纖綸出鱣鮪。坐中發美贊,異氣同音軌。臨川獻清酤,微歌發皓齒。素琴揮雅操,清聲隨風起。斯會豈不樂,恨無東野子。酒中念幽人,守故彌終始。但當體七弦,寄心在知己。”

詩稿傳到眾人手中。

一層疊一層的讚歎聲。

“聞弦歌而知雅意。看姑娘的詩,就知道姑娘是一個心思爽落之人。這等自然、清新,不是普通人所能夠的。”

一個姑娘不服氣:“我看不出來哪裏好。就是工整了些,用詞也沒有出挑之處嗎?”

立馬有人反駁:“沒有出挑之處?這首詩句句出挑,根本就不是那些堆詞砌句、刻意取寵的詩詞能比的。再說這詩中景象,豈是你們小小女子能夠體會的?”

平瑤在旁邊輕輕一笑:“不用解釋,長於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那個姑娘衝著平瑤叫:“你沒聽見,他說的是我們女子不能夠體會。姑娘難道你不是女子?”

“小小女子,特指。”

雲弋笑道:“毒辣。”

這時,那紫衣姑娘放下詩稿,看向平瑤,笑容大方。“姑娘驚世之才,我們這些人真是望塵莫及。”

這是給平瑤拉仇恨來了。

平瑤連假笑都懶得給她:“姑娘話說的不嚴謹。姑娘自己覺得望塵莫及,並不代表其他的姑娘就望塵莫及。你擅詩言詩,別人自然有別人擅長的東西。並不是你詩寫得好,你就有資格自視甚高。也不是你寫的不好,就覺得低人一等。”

這麼一說,原本嫉妒平瑤的目光,頓時不滿的移到那個紫衣姑娘身上去了。

紫衣姑娘臉色僵硬的笑着:“因為今天是詩酒會,所以我才會以詩論成敗的。”

“你心胸狹隘,眼界淺,不怪你。”

她們這邊斗得熱鬧,雲弋心情甚是明朗的喝着酒。

所以吶,為什麼有些人,總是喜歡不自量力呢?

不過紫衣姑娘顯然也有些城府。被平瑤這麼不客氣的搶白,她居然沒有生氣。

紫衣姑娘沉默了一會兒,對平瑤道:“姑娘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是看姑娘詩中描寫,似乎對音律很有研究。所以,我是來請教姑娘的琴技的。”

平瑤爽快的答應:“好呀,給錢。”

“啊?”紫衣姑娘愣了。

圍觀群眾也愣了。

平瑤奇怪的問:“你要請教我,難道不用給錢的?”

“我······”

好像這種兩人之間的切磋,確實是不需要給錢的啊。

平瑤笑容清涼:“也不貴,十兩銀子。”

紫衣姑娘聞言,心中大喜。

十兩銀子就能買一曲?這也太廉價了吧?她家打賞舞娘都沒這麼少。

是個羞辱人的好機會。

紫衣姑娘點頭:“好。”

平瑤補充:“一人十兩銀子。”

紫衣姑娘愣了。

什麼意思?

只見平瑤對着詩酒會上的人道:“今天你們真的要謝謝這位姑娘了,一擲千金請你們聽曲子。我覺得,一定要讓書者記下這個豪舉,也算是這一屆詩酒會一段高氵朝。”

每屆詩酒會,都會請當紅的小說家來記下當晚盛況,稱為書者。

頓時,詩酒會上的人紛紛沖紫衣姑娘道謝:“姑娘真是大方。謝謝姑娘了。”

說著道謝的話,但是卻是拿看着冤大頭的嘲諷姿態。

紫衣姑娘自知被平瑤擺了一道。可是話已經出口,現在再返回,讓人笑話。

紫衣姑娘咬牙,默默估算了一下詩酒會的人數。

少說,也得五六百人吧,那就是五六千兩銀子啊。

紫衣姑娘心沉到了谷底。

可是話以出口,況且,就算家主在這兒,他們也肯定會花這個錢,買下這個面子的。

紫衣姑娘咬唇點頭:“好。來人,備琴!”

“急什麼。”平瑤似笑非笑的看着紫衣姑娘。

紫衣姑娘見平瑤阻攔,以為平瑤要反悔,臉上頓時露出幾分喜意。

“姑娘是不是不方便,不如······”

平瑤打斷她的話:“先把銀子拿來呀,萬一你賴賬了怎麼辦?”

你才賴賬,你全家都賴賬!

紫衣姑娘咬牙:“誰出門帶那麼多現銀?等我明天家去支給你。”

“沒帶那麼多現銀你還敢來點我?姑娘你的臉確實又白又大。”

“誰會帶那麼多現銀呀!誰出門要抬那麼大一箱子的現銀?!我不又不是說不給你,你是有多缺銀子要這麼咄咄逼人!”

紫衣姑娘終於惱了,也顧不得自己大家閨秀的身份了,恨不得拍桌子指着平瑤罵。

平瑤笑笑。

她轉過身,不再看紫衣姑娘。

眾人失望的看着平瑤。就這麼算了?太弱了吧?

卻看見平瑤走到雲弋身邊,輕飄飄的開口:“殿下,一曲一萬兩,要不要?”

一直事不關己的雲弋,竟然點了點頭。

眾人目瞪口呆。一萬兩呀,就一首曲子?

燈火搖曳下,平瑤伸手:“現銀。”

雲弋輕輕叫了聲:“阿四。”

很快,兩個黑衣人抬着一口小箱子,從天而降。

阿四走到箱子旁,掀開蓋子。雪花的銀子在燈光下冷冷清清。

這也,太炫酷了吧?

雲弋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對平瑤說:“一萬兩,姑娘請點點。”

平瑤笑了笑:“謝謝捧場。”

紫衣姑娘深深呼吸一口氣,正準備說話,卻見平瑤又走到了二皇子江珩桓身邊。

你認為這就夠了?不,遠遠不夠。

平瑤對江珩桓說:“二皇子願不願意?”

江珩桓爽快的道:“什麼也不用多說,我屬下已經去取錢去了。”

“我也要聽一曲!”十九稚也舉手。

宴席首位,江珩夜眼眸平靜,沉聲開口:“姑娘是大雅之人,一萬兩一首曲子,過時不待自然不能錯過。”

目瞪口呆。

有人偷偷議論:“皇族的人,是不是都是傻子?”

不過,不管是不是傻子,很快,四萬兩白銀就被抬到平瑤的面前。

平瑤回頭,看向紫衣姑娘。

紫衣姑娘已經被這會心一擊打擊的說不出話來。

許多,她吞吞吐吐的說:“我自然不能跟皇子們相比。”

意思是,她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錢也很正常。還能證明她爹是個清官兒。

平瑤笑了:“所以呀,我不是給你降價了嗎?十兩銀子,降了一百倍,還不行嗎?”

“噗。”紫衣姑娘未戰身先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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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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