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江珩夜喜歡沉穩中帶着雄厚的底蘊、樸實中帶着激昂奮進的那種文章。

這種審美很是奇怪。

一般上了年紀的人,才會喜歡這種類型的文章。

比如平瑤,她喜歡那種清新開朗的文風。

雲弋喜歡那種簡練卻回味無窮的文風。

重疏······重疏喜歡生離死別相愛相殺浮誇華麗的愛情故事。

平瑤奇怪的問出了自己的疑問:“殿下欣賞的文章,看起來都是那種老氣橫秋的。”

江珩夜有些意外:“你認得字?”

平瑤受挫。

一上來就是這種問題。

她也是經歷過高考的大學生好不好?雖然比不上此刻保和殿裏那些人,但怎麼來說,跟個秀才比也差不了多少吧?

平瑤笑的很虛的點頭:“我爹沒去世前是個秀才,在家開私塾教學生,我也跟着學過些東西。”

江珩夜輕聲道:“那你去搬個椅子過來坐這兒,我正發愁不知道在這五個裏面選哪一個好。”

平瑤坐好之後,江珩夜選出一張答卷,給平瑤看:“這是我最喜歡的一份,你看看。”

平瑤隨便掃了兩眼。是一個很熱門的考生,之前也是他那裏的解元。

文章自然很好。雖說沒什麼亮點,不像平瑤背誦的那些文章一樣,字句珠璣,時常有幾句驚世之語。但邏輯清晰、用詞精準,起伏把握的很好,文風穩重大氣,是江珩夜喜歡的類型。

平瑤很有自知自明的想,自己估計一輩子也寫不出這種文章出來。

但不代表她就喜歡呀。

大學課本寫的好吧?一般人寫不出來吧?你去問問有幾個人喜歡?

觸不到點,寫的再好也引不起共鳴。

平瑤放下那片文章,又拿起其他的四篇,隨意掃了兩眼,挑出來一份,遞給江珩夜:“我喜歡這個。”

江珩夜接過,看了眼文章的開頭,道:“這篇寫的也很好。只不過辭藻清秀,大氣中卻有些粘連之感,不是爽利之氣。”

江珩夜看了看答卷上寫的名字,默不作聲的沉默了片刻。

他抬頭看着平瑤,溫聲開口:“這個,是你剛才一直看的那個考生的文章。”

平瑤道:“是嗎,好巧。”

江珩夜深深的看了平瑤一眼,將許兼的答卷放在一邊。

平瑤問:“殿下不喜歡這篇文章?”

江珩夜面色如水,拿起案上的毛筆,準備寫下前三甲的排名。

他對平瑤說:“宮裏對這位考生,有着很不好的傳言。”

“既然是傳言,為什麼還要信?”

“這世上沒有空穴來風。”

江珩夜在明黃的詔書上寫下了三個名字。

沒有許兼的。

平瑤看了,有些生氣:“你是不是因為我的舉薦,所以才不留下許兼的名字的?”

平瑤知道,江珩夜現在肯定對她心生懷疑。

平瑤出現的時機很巧,正好是在殿試前幾天。而且,又用了江珩夜最在意的方式出現在他面前。

出現之後,便開始關注殿試的事。從一開始進了保和殿,平瑤的目光便經常在許兼身上停留,還毫不避諱的推薦了許兼的文章。

原本,平瑤的出現,就跟允妃有關。允妃和許兼之間,又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但凡有點腦子,都會懷疑平瑤出現的目的不單純。

江珩夜沒有說話。

沒有說話,就是默認了那個原因。

平瑤也沒有再說話。

偏殿的氣氛頓時變得很低沉。

江珩夜寫好名單,叫來傳旨太監,把詔書交給了他:“你去把這份名單還有這五份考卷給皇上送過去。”

傳旨太監應了聲是,讓人拿着東西走了。

這只是走個場面。皇上既然把這件事兒交給了江珩夜處理,那麼決定權也在江珩夜手裏。一般情況,皇上是不會改變名單的。

可以確定的是,許兼大概仕途無望了。

平瑤想起第一次遇見的那個孱弱的書生,覺得有些可惜了。

這個才氣斐然的考生,因為一場考試,改變了今生的命運。也因為自己的命運,與這場考試無緣。

偏殿裏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能聽見。

因為許兼,江珩夜和平瑤之間的淡然平和的感覺,瞬間消失了。

沒過多久,太監把詔書送回來了。

江珩夜接過詔書,問:“皇上怎麼說的?”

太監道:“殿下看看詔書便知道了。”

江珩夜打開明黃的綢卷,看了眼上面的前三甲名單,什麼都沒說。

他把詔書給太監,道:“你去頒旨吧。”

平瑤站在江珩夜身後,清楚的看到,詔書上第一位的名字,被改成了許兼。

這是個什麼情況?

江珩夜對此淡然,他回頭對平瑤道:“去用午膳吧,你餓了吧?”

態度溫和自然,彷彿剛才他們兩個若有若無的敵意都是虛幻的。

平瑤自然不會跟江珩夜耍脾氣。“還好,一直是殿下在忙。”

皇宮裏的飯菜平瑤也吃膩了,沒什麼胃口。

江珩夜夾了一顆魚丸給平瑤。

平瑤抬頭看向江珩夜。

不明白為什麼江珩夜在懷疑她的時候,還能對她無微不至。

天生暖男屬性?

江珩夜道:“晚上要舉行宮宴,你參不參加?”

平瑤搖頭:“不參加了。殿下一會兒還回清王府嗎?”

江珩夜道:“下午都是禮官的事兒了,我出不出現都是可以的。如果你想出宮,我送你。”

平瑤道:“那我出宮。”

江珩夜聞言,放下筷子,看着平瑤。

江珩夜問:“你是不是因為剛才許兼的事兒,生我的氣?”

平瑤喝了口水,才道:“沒有生氣,我跟許兼又沒有什麼交情。反而殿下對我很是照顧。只是我喜歡的東西就這麼被你丟掉了,心裏有些不舒服。”

江珩夜的臉色鬆緩了幾分。“並不是因為許兼的文章不好,而是本來後宮就亂,我擔心許兼的出現,會讓宮裏更亂。人人都說許兼與允妃的關係不一般。允妃得寵,連皇后都深受其害。我擔心一旦前朝出現一個能助允妃一臂之力的人出現,後宮前朝,估計都要動蕩不安。”

平瑤淡淡一笑:“你不用對我說這些。我不過是單純的個人喜好,也不關心這些。”

理由任性且強硬。

江珩夜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下午兩人出宮,平瑤沒有行李,出宮時穿的宮裝也被她燒掉了。

平瑤雙手空蕩蕩的,跟江珩夜辭別。

江珩夜看着淡然冷靜的平瑤,安靜了片刻,說:“既然姑娘執意要走,我自然不能強留。我送你吧。”

平瑤拒絕:“不用了。我只是一個平民,殿下送我,會被人議論的。”

江珩夜聽着這話,感覺很是奇異。

至少,他跟平瑤相處的時候,從來不會覺得平瑤只是一個下人。

平瑤說話、做事,從來不顧及他的身份,在維持客氣知禮的同時,喜歡不喜歡都直直白白大大方方的說出來,根本不會擔心惹怒了他。

江珩夜有時候會覺得,跟平瑤的相處,就像與清和一樣,兩人站在同一高度,彼此平視對方。

這也是除了平瑤的長相之外,江珩夜幫助平瑤的另一個理由。

江珩夜只好答應平瑤。

“既然如此,我讓人送你吧。”

江珩夜叫來管家,讓管家拿來一千兩銀子,又找來一輛馬車,安排了兩人護送。

江珩夜親自把平瑤送上馬車。

平瑤在馬車裏向江珩夜道別,卻聽江珩夜道:“我在宮裏得罪了姑娘,實屬無奈。希望姑娘看在我以誠相待的份上,不要介懷。”

平瑤笑了,掀開車簾。

江珩夜直直的站在馬車前,臉色平穩卻很溫柔。

平瑤脆生開口:“謝謝你這幾天的招待,我欠你一份恩情,一定會還你的。”

江珩夜搖搖頭。

不過平瑤相信,他肯定不是因為不相信平瑤能幫助到他而搖頭。

是因為他不需要平瑤還什麼。

平瑤沒再回話,放下帘子。

馬車離開。

馬車將平瑤送到一戶平常人家。

平瑤向護送她的人道了謝,然後在他們的目送下走進了那處院子。

推開木欄杆門,院子裏一個中年婦女看到平瑤,熱情的喊道:“小染,你怎麼回來了?”

屋裏出來一個中年男人,來到平瑤身邊:“這不是小染嗎?你現在不是在皇宮嗎?”

拉着平瑤嘮嗑。

護衛見狀,便離開了。

那婦女這才放開平瑤的手,道:“姑娘,我們演的可還像。”

平瑤笑着應了幾聲,然後進了屋子裏,用藥水洗掉臉上的偽裝,換了身衣服。

她沒通知那對夫婦,推開窗子不辭而別了。

殿試結果在第二天公佈了下來。

許兼是大昌帝欽點的狀元,且是三元及第。百年難得一遇的佳話。

大昌帝顯然對這個狀元很欣賞,直接把許兼留在了平陽城,安排在了刑部。

安排在了刑部。

平瑤注意的,是這一點。

刑部一直是林遠岫的掌管的。把許兼送到刑部,也算是大昌帝安插的人手。

然而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現在有人舉報宋家通敵,正是需要刑部的人來查斷。

大昌帝自然不放心由林遠岫的人來查。

宋家是大昌帝的得力助手,大昌帝怕林遠岫趁機陷害宋家。

此時把許兼安插在了刑部,打的就是讓許兼查宋家一案的主意。

平瑤輕輕的笑了。

大昌帝還真的貼心。知道敵人要睡了,就送了個枕頭來。

他要是知道,許兼是大司馬那邊的人,他會不會氣的吐血?

還有允妃。

大昌帝之所以改了名單,就是因為當時,允妃在場。

聽說允妃看到許兼的文章,驚呼為天才,一直纏着大昌帝,把排名給改了。

原本被踢出局外的許兼,一轉眼成了大贏家。

而允妃,也是大司馬的人安排的。

大昌帝一直提防着林遠岫,卻輕而易舉的掉進了太后的陷阱。

得不償失。

寒霽拿來一個五連環,給平瑤:“主子,你試試。”

玉石的五連環在陽光下很是潤澤晶瑩。

“這麼精緻,在哪兒買的?”

平瑤接過五連環,低頭去解。

寒霽道:“是太子府那邊送來的。說是昨天宮宴上的小玩意兒。太子殿下特意帶了回來讓主子玩兒的。還有一些精緻的點心,主子要不要吃?”

昨天皇宮裏宴請了那些考生。

江珩夜為首的這些皇子,還有雲弋,都去參加了。

平瑤晃了晃五連環,玉石碰撞的聲音分外清脆。

平瑤望向遠處湛藍的天空。

他一直都那麼閑的,無時無刻都把能想到的東西送過來嗎?

“以後太子府送來的東西,不要再收了。”

寒霽頗為遺憾。

卻還是應道:“我知道了。”

雖說是小恩小惠,可是平瑤知道,落在別人眼裏,一定會有不一樣的想法。

平瑤不想再與雲弋扯上關係。

誰知,傍晚時分,雲弋過來找平瑤了。

一起來的還有江珩桓,還有一盒蒸好的螃蟹、一壺酒。

平瑤正準備吃晚飯。

院子裏的石桌上,蜂蜜粳米粥配着三樣小菜,簡單樸素。

江珩桓突然從牆上蹦下來,跳到平瑤的餐桌前。

平瑤嚇了一跳,看着江珩桓得意的哈哈大笑,一筷子戳在他的胳膊上。

雲弋就在一片混亂中,淡然的走到平瑤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江珩桓把桌子上的小菜往旁邊一推,把螃蟹放到桌子正中間,對一旁的雪竹道:“快去準備些醬汁來,好蘸着吃。”

雲弋開了酒。

桂花酒,正和時節。

月色漸染,一輪彎月上了樹梢。天幕冰涼。

平瑤看着瞬間變得豐盛的餐桌,突然明白了當初宴幾何為什麼覺得她一個人吃飯寒酸了。

真的是很寒酸哪。

雪竹端來了醬汁,順便拿了三套蟹八具來。

雲弋燙好了酒,給平瑤倒了一杯:“先喝杯酒暖暖胃。”

月上中天,清冷的倒影在酒杯中來回晃動。

平瑤接過酒杯,笑了笑:“謝了。”

態度客氣且疏離。

雲弋也淺淺笑了笑,沒說話。

平瑤的前世,是在偏北地區長大的,不常吃海鮮。對吃蟹不太熟練。

而大周的首都位靠南邊,水產豐富。雲弋雖然在現代不常吃蟹,但是來到這裏之後,卻學會了吃各種水產。

附:謝謝淺笑的月票,不過最近情況有點不好,所以沒辦法給你加更了,對不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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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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