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又是巧遇

第六章:又是巧遇

福威鏢局黃公紹和鎮遠鏢局程垓又無意闖入剛才那間屋子,他倆人正自以為已經安全了,哪知一轉身,殘陽掌卻冷冷的站在他們身後,這一個突來的驚異,對他們兩人來說,的確是無可比擬的。

那普通百姓的**,又自床上發出,殘陽掌的目光,竟越過兩人遠遠落在床上,臉上的表情雖然仍在木然,但在他那一雙炯然發著寒光的眼睛裏,彷彿已有些痛苦、憤恨的神色。

鎮遠鏢局程垓及福威鏢局黃公紹闖蕩如許多年,遇事經驗之豐,不是常人可以比擬的,殘陽掌目光旁落,他兩人微微一打眼,肚中各自有數,知道這是難逢的機會。

這種精明強悍的武林好手,遇着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焉有放過之理,兩人再不遲疑,閃腰錯步間,掌風颼然,各各擊出一掌。

他們兩人武功雖不甚高,但終究是在江湖享有盛名的好漢,數十年的鑽研磨練,功力豈同小可。

何況他們也明知此刻已是生死須爽的關頭,這一掌更是全力而為,全然沒有留下半分退步,只望一擊得中,僥倖成功。

殘陽掌是何等人物,就在他們掌風方起的那一剎那,他收回了停留在遠方的目光,但是身形卻仍未挪動半寸。

鎮遠鏢局程垓,福威鏢局黃公紹掌出如風,一取殘陽掌的右胸,一取殘陽掌的肋下,須知人身胸腹之間,面積最大,他兩人知道自家的武功絕不是殘陽掌的敵手,心念動處,都選了這面積最大之處作為發掌之地,絲毫也不敢託大。

殘陽掌微微冷笑,眼看他倆的掌緣已堪堪擊中自己的胸膛,猛一吸氣,身形如弓,胸膜之處暴編了幾達尺許,這種深湛的內家真氣的運用;的確是令人懾服的。

鎮遠鏢局程垓、福威鏢局黃公紹一掌走空,心中大駭,知道自家招數已用老,懸崖勒馬,變化招式,卻已無此功力了。

殘陽掌右臂驀然如游魚般穿出,穿過黃公紹的右掌,砰然一聲,擊在他的右肋上,黃公紹功力再高,此刻也絕無命在了。

程垓大駭,努力收回擊出的右掌,左掌反輝,去削殘陽掌的右臂,腳步倒轉,身形後退,卻是以進為退。

但是他算盤打得雖精,卻嫌太遲了一些,他眼前一花,只覺得左右琵琶骨上被人輕輕點了下,兩條手臂再也不聽使喚,虛軟的搭拉下來,一尺金光燦然的手掌,赫然停留在自己面前五寸之處。

程垓名為“八步趕蟬”,輕功上自有獨到之處,但是他無論身形如何聞避,那隻金光燦然的手掌卻始終不即不離地停留在他鼻端前。

他心膽俱喪,在這險死之際,許多他久不曾想過的事,忽然如錢塘之漲潮,湧入他心頭,他名負俠義,但一生中卻也於了不少虧心事,此刻想來,歷歷如作目前。

此時“死”對他說來,是罪有應得的,人之將死,非但其言也善,就連他的心情,也變得善良起來了。

他悄然閉上了眼睛,長嘆一聲,暗暗追悔着自己的生平,黯然等待着死亡的來臨。

良久,他腦海中自混沌又回復到清明,微微有風吹過,一個念頭驀然衝起,“我還沒死。”生存之念,猛又活躍,搶然睜開眼睛,面前空空蕩蕩,殘陽掌卻早已不知去向。

就在這一刻里,他由生而死,自死又生,心情卻變得迥然不同了。

他踉蹌的走了兩步,環顧房間的四周,渺無人影,真是心中千百個問題無從說起,為什麼殘陽掌會對自己手下留情?

他再次長嘆着,胸中的雄心壯志早已消磨得乾乾淨淨,就連他方才心中所生的那一份愧怍,以及那一分因着愧怍而生的,想對他所抱歉的人們作一補償的心情,此刻也已消失了。

他暗自思索:現在我唯一該走的路,就是隱姓埋名,抱頭一忍,唉,憑我這一點淺薄的武功,還有什麼資格在武林中爭勝。”

悄然走出房門,猛一抬頭,門釁屋角的蛛網,被風一吹,絲絲斷落。

他自憐的想着:“我和這蜘蛛又有什麼兩樣,經不起風雨考驗。”一時竟愣住了。

須知鎮遠鏢局程垓一生甚少遇見敵人,他再也想不到一遇見真正強敵,自己競然是那麼不濟事,舉手效足間就被人家製得服服貼貼了。

於是他開始想到自已以前的成功,並非由於自身的武功,而僅僅是因着他所遇到的人比自己更不濟事而己,心中不禁難過,自信、自傲之心頓失,代之而起的卻只有自卑、自棄的感覺了。

他出神的仰視着,心中感慨萬千,競沒有向前再走一步。

眼角瞬處,被風吹斷蛛網的蜘蛛,卻絲毫未固這一挫折而喪失鬥志,腳爪爬動間,又蹣跚的在屋角再結着蛛網。

有風吹過,剛結起的蛛網奮斷。

那蜘蛛依然無動於衷,辛苦的再結,辛苦的和自然惡鬥。

八步趕蟬心境豁然開朗:蜘蛛都如此,難道我連這蜘蛛還不如嗎?”他暗忖,生力猛又活潑潑的在心中充塞着。

“這世上還有許多事,是我該做的呀!”他大踏步走出去,“我欠了人家的,我也該去一一補償,埋頭一走,豈是大丈夫行徑?”

他以拳擊掌,慷慨低語,覺得自己的兩條手臂仍然是真力充沛,突然想起方才兩臂無力的情景,心中卻又暗暗感激殘陽掌的手下留情,不然自己的兩條手臂,怕早已廢了。

他暗暗念着:“當今之世,堂堂武林真正感激殘陽掌的,恐怕除了我之外,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了。”

他逃命而來,此刻定出去的時候卻是心安理得的,門前的兩道足跡,雪地中宛然分明,他幽然暗忖:“我一出此屋,真的是兩世為人了。”突然想到和他一塊逃命的福威鏢局黃公紹,他心中一陣歉然,原來他方才情感的激動過劇,竟將黃公紹忘了。

他猛一回頭,再往裏沖,房間裏的右側蜷伏着一個屍體,頭髮斑白,不是福威鏢局黃公紹是誰?

望着這屍身,八步趕蟬程垓不覺油然而生兔死狐悲之感。

他正獨自出神之際,突然房外傳來一個清朗的口音:“可惜!可惜!該大好房間,卻被如此荒廢了。”聲音清越。

程垓暗道:這人是誰?聲音好熟。”轉念又忖道:“此地荒僻,怎會有人來?”

只聽那人口咦了一聲,說:“,看這足跡像是新的,難道這屋子裏還有人居住嗎?我進去看看。”

程垓暗叫要糟,在這荒屋之中,身畔還有個死屍,被人見了豈非非奸即盜,有理由也無法講清了?

他忙俯身,想抱起黃公紹的屍體一走了之。哪知屋門一響,已有一人走了進來,看到八步趕蟬,身體往後一縮,像是吃了一驚,但臉又無吃驚的神色。

八步趕蟬回頭,看到緩緩踱進一人來,華衣輕襲,丰神如玉,鎮遠鏢局程垓一聲驚呼,脫口而道:“原來是你!”

原來進來的這人,正是堂堂相國公子,行蹤詭秘的楊子伊。

楊子伊見程該,看到他手裏抱着黃公紹的屍體,面上的神色也像是頗感驚奇,驚訝的“呀”了一聲道:“這不是黃大俠嗎?”

程垓心中暗暗叫苦,看見楊子伊正以滿臉狐疑的眼光望着自己,像是在懷疑福威鏢局黃公紹是被自己所殺死的。

在這種情況下,他能說什麼,獃獃的愣住了,這一天來的種種遭遇,真使這闖蕩武林數十年的老江湖有些啼笑皆非了。

楊子伊眼睛望着他,目光中帶着逼人的光芒,彷彿要看穿對方的心事似的,沉着腦說道:“程大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他長嘆一聲,原原本本的將經過說了出來,說到殘陽掌的武功,以及那神出鬼沒的行事手段,八步趕蟬的確衷心佩服,五體投地,他道:“無怪殘陽掌縱橫百年,未遇敵手,人家那份絕世的武功呀,真叫人口服心服。”

楊子伊眼中微微觀出一絲難解的光芒,像是有些得意,卻又像是豪興逸飛,對八步趕蟬的誇讚殘金毒掌甚為不滿。

但是他瞬即恢復了正常神態,瞪住八步趕蟬道:“真的如此嗎?”眼光落在地上的黃公紹屍體身上,像是有些懷疑。

程垓鼻孔微微一動,想哼出來,但一想對方的身分,只得將那“哼”聲悶在腹中,但不滿的神色,仍未能完全掩飾佳,道:公子若是不信,在下也實無他話解釋……”

楊子伊一擺手,阻止了他再往下說,風度里有一種自然的威嚴,讓人不得不聽從他的話,這種風度雖是與生俱來,但後天的培養,也是絕不可缺的,八步趕蟬程垓一低頭,果然沒有再說下去。

沉默了一會,八步趕蟬心中覺得有一絲被冤屈的感覺。

他的眼光停留在黃公紹的屍身上,突然一拍前額,道:“公子如果還有不信的地方,在下倒有一個方法讓公子相信。”

楊子伊眼角帶笑,“噢”了一聲。

鎮遠鏢局程垓已俯下身去,一面解開黃公紹的衣襟,一面說:“黃大俠被殘金毒掌一掌擊中前胸,胸前定必有金色掌印,那不就……”

他的話聲突然凝結住了,再也說不出下一個宇,楊子伊道:“怎的?”眼角微微向下一掃,卻見黃公紹屍身的胸膛上僅是一片淤黑,哪有半隻金色的掌印,楊子伊那眼角的笑意越發明顯了。

八步超蟬程垓此刻是真的愣住了,他親眼看到黃公紹被殘陽掌擊中前胸,而數十年來凡被殘陽掌擊中的身上莫不留下掌印。

那麼黃公紹身上的只是一片淤黑,豈非是無法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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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蹤芳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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