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哦？”周數言整個身體朝後仰，靠在椅背上，不置可否。
周微音將事情的大概簡單說了一下，但是避過了周旭清：“事情就是這個樣子，我覺得他說的提議可行，我自己本身也對電影很有興趣。”
周數言的手在桌子上敲了敲，若有似無，許久，他才抬起頭看向女兒：“我記得你以前並不愛讀書，也不喜歡看電影。平日裏只不過是裝樣子罷了，如今怎麼動起來真格來了。”
電影劇本背的太多了，她熟練地應用起來：“雖然我不記得是怎麼中槍，了，但那次事件對我影響很大。我醒來的時候一直在想，人的生命可真脆弱，說沒就沒了。所以剩下的時光我要好好的活着，不能虛度。”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打動了他，周數言輕笑：“難得你有這番感悟。”
周數言的語氣平淡，周微音聽不出話外之音，試探道：“那拍電影的事？”
“我若是不答應你，則不是顯得為父太不近人情了？”
得到允諾，周微音喜笑顏開：“謝謝父親！”
“既然要做，就得做出一番成就來，可不能像以前一樣，三天打魚兩天晒網，若是讓我發現的話，到時候你母親反對，也不要跑我面前來撒嬌求我。”周數言雙手抱胸，特意做出這個姿勢給她壓力。
“感謝父親幫我擋掉母親的壓力，”她打蛇隨棍上，“放心好了，我定會讓父親以女兒為榮。”說著，高興的跑出了房間。
周數言看着桌上已經乾淨的瓷碗，無奈的搖了搖頭。
下午，韓玉梅照常來給她補習。一見到她，周微音就高興道：“玉梅姐姐，父親答應我可以出去拍電影了！”
“恭喜啊！”可他的話音里卻沒有一絲的喜氣。
周微音敏感的嗅到不對勁：“怎麼了？你似乎不大高興。”
“報社的事情太忙了，我可能以後都沒法來給你補習了，今天應該是最後一節了。”
“沒關係，你不能來找我，我可以去報社找你玩呀！”她倒是顯得很高興，“反正你的《十年一夢》即將開拍，到時候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見面，那時我再向你請教也不遲。”
面前的女孩如此青春生機勃連她都被感染了，嘴角帶上一抹笑容：“好，以後我們就可以常見面了！”
韓玉梅臨走的時候笑道：“孫導演跟我約了今天下午談劇本，你要不要一起過來？”
周微音想着打鐵趁熱：“好啊。我正好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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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永浩靜靜坐在茶餐廳，他轉頭看向窗外的車水馬龍，心中感慨萬千，面上卻沒有一點波瀾。繁華盛世，卻與他沒有一點關係，他早已脫離這一切了。
一輛麵包車從他們身旁經過，最後，車上下來的兩個人，看背影覺得有點眼熟。兩個人都是裏面穿的旗袍，外面裹着一件雪白羊絨大衣，身形都十分窈窕，孫永浩一時沒有認出來。
韓玉梅推門而入，周微音跟在他身後，打量着四周的環境。她轉了一圈，沒有見到孫永浩的聲音。韓玉梅卻已經逕自朝前走，一直走到最深處。周微音連忙跟了上去，這才見到那裏坐着一個戴着黑帽子的人，那人將帽檐壓得十分低，顯得十分的安靜低調。
聽到動靜，那人朝上推了推帽檐，熟悉的五官露了出來，周微音來到桌前：“我差點都沒認出來，今天怎麼這麼低調？”
“我原來很高調嗎？”孫永浩禮貌的上前拉開兩把椅子，對着兩位女士做了個請的姿勢。
周微音道了句謝謝就坐了下來：“那是自然，你原來都喜歡穿色調略微鮮艷的衣服，近來怎麼變了？”
這話說得自然而然，不過話一出口，孫永浩的臉色一變，目光瞬間變得凌厲起來：“你怎麼知道？”
周微音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早就不是那個名滿上海灘的民國第一美人了，也不是那個跟孫永浩十分熟悉的周微音，這麼說難免會讓人誤會。
她從善如流，掩飾住自己的錯愕：“我是聽我哥說的，他說你以前最喜歡穿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
這確實是實話，民國第一美人周微音跟孫永浩不認識，不過她有一次在片場跟孫永浩閑聊的時候，見他穿了一身純白的西裝，她當時只是隨口道：“你這套西裝在眾人中倒是十分顯眼，一眼就看到了。”
“你這是說的好聽的吧！”那時候他跟自己開玩笑，“周旭清那傢伙直接說我穿的跟花孔雀似的。”
她當時笑笑沒有說話，她自己平時穿的衣服都是十分樸素低調的，只有在片場的時候，才會穿那些大紅大綠的。穿的時間長了，就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惑了，再也不願意脫下來。
不願意多回憶往事，她將視線放在拐角的那盆綠蘿上：“這綠蘿倒是長得不錯，大冬天，顏色都這麼鮮艷。”
韓玉梅的視線也跟着移了過去：“這麼巧，你也喜歡綠蘿？”
周微音搖了搖頭：“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只能說不討厭。你喜歡綠蘿？”
韓玉梅尚未來得及說什麼，淡淡的聲音便接了過去：“微音喜歡。”
這個微音自然指的不是她，周微音略微疑惑，他今日話為何句句不離周微音？難道是他們發現了什麼？
不可能，自己十分小心，他們不可能發現什麼的。再抬頭看到他們眸光中的試探，瞬間明白過來，只是他們心目中有一顆懷疑的種子而已。
“我今天來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不想繼續糾纏這個話題，她的嗓音中特意帶上幾分輕快，“父親已經答應我了。不是說來討論劇本的嗎？”
“周先生同意讓你拍《十年一夢》？”
“我跟父親大致講了這本書的劇情，他也同意了。”她的目光隨即轉向韓玉梅，“劇本已經寫好了吧，玉梅姐。”
韓玉梅點頭：“基本都差不多了。”
孫永浩也是點頭：“等差不多定下來的時候，我把劇本拿給你看。”
周微音的臉沉了下來，導演定劇情的時候都會跟主演商量，尋找共同點，讓劇情更加合理，可他們顯然沒有跟自己商量的意思。
“孫導演沒有打算讓我當主角，不然為何不跟我商量劇情？”
孫永浩心中暗暗吃驚，本以為她只是紙上談兵，空有花架子而已。這才正視起來，心中也不敢再輕視：“說說你對《十年一夢》的看法。”
周微音笑笑：“我以為你是看了我寫的文之後才想讓我出演電影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居然沒有看過我寫的那評論，那為何找我出演電影？
韓玉梅對這突然的劍拔弩張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下一秒就立刻對上了？
孫永浩是在名利場上摸爬滾打過幾圈的人，自然不會抓着一個小女孩不放，更何況這小女孩還是周家的千金小姐。他笑笑：“自是看過的。”
隨即從隨身的提包里拿出一沓草稿遞到他面前：“這是初稿，你看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若是沒什麼問題的話，到時候我們就按着這個劇本出演。”
周微音將草稿拿到自己面前，隨便翻了翻，笑了笑：“沒問題。”
她整理了下草稿，放回紙袋裏，剛把線纏繞好，就聽韓玉梅道：“音音，我還有其他事要跟孫導演商量，要不你先回去？”
周微音看了看韓玉梅，又看了看孫永浩，總覺得這二人有點怪異，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二人有問題。她並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重活一世，就更不愛沾惹是非了。她立刻拿起紙袋子，轉身就朝着門外走去。
門一開，陰冷的風撲面而來，帶着冬日特有的攻擊性，朝着她的血肉和骨頭鑽。周微音快速的招了輛麵包車坐了上去，麵包車掉了個頭，朝着來時的方向奔去。
“好了，人都走了，你想說什麼？”孫永浩拿下帽子，露出一張深邃俊朗的臉龐。
韓玉梅笑笑，狀似隨意道：“她還小，而且只是名字相同而已。”
孫永浩的臉色一變：“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韓小姐，有些事情不要自以為是，這樣不但會給別人帶來困擾，也會讓自己難受。”
韓玉梅的笑容淡了淡，沉默了一會道：“你的心中一直有她，現在她不在了，反而讓你更思念她，更無可取代，是不是？”
話中的苦澀十分明顯，甚至帶着一絲絲後悔。
孫永浩戴上帽子，整理好衣襟起身，面上已經沒了一絲笑容：“梅兒，很多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不怨你，你也別怨我。”說著，也不看她的表情，就大步離去。
韓玉梅坐在原地，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光一樣，如果當年，她沒有退婚，事情是不是會變得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