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子芽街——
那裏是A市的繁華地帶，可惜她住在繁華地帶暗處的小巷子裏，和繁華半點攀不上關係。那裏有一排平房，在逼仄的暗巷裏像一個個垂暮將去的老人。
林默推門進屋，換了衣服坐在床上發獃，她有點餓了，麵包還沒有買，這一頓正好可以省下來，她覺得累，靠在牆上有些黯然。
突然門外傳來開門聲，她猛地睜開眼，跳下床跑出去，林陌寧對她笑了笑，林默幫意扳着臉，“你還知道回來！”
“嗯。”
林陌寧將手裏的東西遞給她，低聲說：“又沒吃飯吧，給你帶了東西，以後別這麼委屈自己。”
“嗯。”
林默聞到牛肉的香味，拎着東西站在那裏不說話。
她是孤兒，和林陌寧從小一起長大，是他一手帶大的，雖然他只比她大四歲，她曾經唯一的願望，是和他永遠在一起，平平淡淡一生，哪怕永遠貧窮。
可是這是林默一個人的願望，不是林陌寧的，所以他們分開了，分開的時候林默沒有哭沒有鬧，她不能去怪林陌寧，因為林默一生虧欠他！
“站着幹什麼，快去吃。”
林陌寧抬手在她頭上抓了一把，林默低應一聲，拎着東西回自己房間，剛要進門房門突然被敲響，林陌寧臉上堆着笑，搶先去開門。
“不是讓你在車裏等我嗎？這裏又臟又亂的。”
林陌寧將女孩迎進屋，女孩叫陸箏，是他的女友，富家千金，林陌寧說他唯一的本錢是他的臉，現在終於發揮了作用，勾了個富家女。
陸箏捏着小皮包，挑剔地打量四周，其實挑剔都是高抬了，這地方連挑剔的檔次都算不上。四十坪的地方，被隔成兩個房間，連客廳都沒有，地面還是水泥的，即便再清洗也洗不去的污濁色調。
林默掃了陸箏一眼準備回房，陸箏眼尖，一下看到她手裏的東西，掀起一邊嘴角嘲諷道：“我說你買那麼多吃的做什麼，原來是回家救濟乞丐的。”
“箏箏。”
林陌寧無奈，摟着陸箏回自己房間，兩人房間是隔出來的，隔音效果極差，林默清晰的聽到林陌寧哄陸箏的每一句話，這些話，從前只對林默一人。
林默看着袋子裏的吃的，仰着頭靠在牆邊，幽幽吐出一口氣，林默從來不自輕自賤，貧窮不是罪，可是這世上很多人卻都把它定了罪，肆意輕視嘲諷。
陸箏瞧不上這污濁的地方，這裏的空氣對她來講都是帶了細菌的，她沒有多呆很快就離開，屋裏安靜下來，林陌寧過來敲門。
林默打開門，沉默着坐回床上，林陌寧在她身邊坐下，袋子裏的東西一樣沒動，他撕開一袋開心果塞到她手裏。
“怎麼不吃？你不是愛這個么。”
從前在孤兒院的時候，偶爾會有人過來做義工，有時候會帶零食過來，他還記得十歲的時候她分到兩顆，收了一顆給他，他嘗過，很香。
後來他每次去超市的時候，都會在開心果的架子上前徘徊很久，他們太窮了，這東西對他們來說太奢侈，他只在她生日的時候才會買一包。
林默捏了兩顆，放了一顆到他掌心。
林陌寧收攏五指握住，脫了鞋子靠着牆坐下，他說：“默默，我要搬過去和陸箏一起住，這房子房租我交到年底，孤兒院的孩子們我來照顧就好，你別再往裏搭錢了，明年這裏就會拆遷，攢點錢吧。”
林默沒有說話，一顆一顆剝着開心果，將果子擺在涼席上，很快堆了一小堆，她捧着果子放到他手中，低聲說：“吃吧，很香。”
林陌寧捧在手中沒有動，林默挨着他靠在牆邊，嘆了口氣笑着說：“我們當初約定好的，會照顧孩子們，我不去她們會傷心的，再說我工資也挺高的，我自己又花不完。”
林陌寧閉上眼，酸澀匯聚成眼淚就快落下，他別過頭去，好一會才回頭，一顆一顆吃着開心果，真的很香，酸澀散去。
“默默，要是有一天林陌寧變壞了，你別拋棄我，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林默靠在他肩上，挽住他的手臂，笑了聲無奈說道：“你說什麼呢？林默永遠不會拋棄林陌寧的。”
林陌寧按住她的手，嘴角揚起，眼中卻盛着酸澀，他說：“別不吃飯，孩子們不是你的責任，不需要你用命去守護，默默，我走了。”
林默用力收緊手，然後鬆開，林陌寧拎着行李離開，行李只有一個包，他們一直很窮，衣服都沒幾件。
林默聽到房門合上的聲音，將她與他多此隔絕在不同的世界，她吸了下鼻子，將開心果一顆顆放到嘴裏咬嚼，果子很香，卻還是沒擋住悲傷，她抬手用力按在眼上，無聲淚落。
或許林陌寧是為了孤兒院的孩子們，或許是為了他自己，他說過，不想再貧窮，不論哪種原因她都不能去責怪。
為了讓她上學，他高一就退學，什麼都做過，就為了供她讀書，她研究生畢業了，他卻連個高中文憑都沒有，林默一輩子對不起林陌寧。
雨嘩嘩砸在地上，林陌寧背着行李站在街上，盯着那扇窗戶瞧，從前每次下班回來，都會累到想哭，可是看到窗內的燈光，知道她在待他，所有的疲憊都會化為期待，她是他的支撐。
一輛破舊的麵包車在他身邊停下，車門唰地拉開——
“趕緊上車吧！”
林陌寧上了車，趙明陽轉頭看他一眼，低聲說：“你可以告訴她部分真相，這樣她才不會誤會，你心裏會好過一點。”
“沒有真相。”
林陌寧頭靠在斑駁的椅背上，闔着眼說：“真相在林陌寧這裏，和林默沒有半分關係。”
趙明陽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開着車離開暗巷……
清晨——
林默低頭按計算器，今早打車52塊，晚上打車回去一共104塊，到底是頂N頭上司，多餘的四塊錢就不算了，還有去買電動車的路費錢。
怎麼算都要虧幾頓飯錢，林默抬手捂住臉，覺得世界都黑暗了，電腦被敲了下，對面的蔣安探過頭來，笑嘻嘻地問：“聽說昨晚被吳大媽壓榨一晚，看你一早這衰樣。”
“是啊，衰的不行了。”
林默嘆氣，蔣安將打包的早餐給她，林默忙接過，道了聲謝。
兩人都是孤兒院出來的，蔣安比她大二歲，算是姐姐，不過現在有家世良好的男友一個，日子過的比她好多了，還經常會接濟下她這個赤貧階級的。
“一大早在辦公室里吃東西，一屋子味，你怎麼這麼噁心！”
林默剛咬了口漢堡，旁邊就飄過一陣香風，接着坐下一個人。
一身白色長裙，梳着娃娃樣的齊流海，長得還算不錯。是她的二號對頭陸沈心，陸沈心是富家千金，據說會是邵家未來的少夫人，來這上班就是為了追她們老闆。
陸沈心在位子上沒坐五分鐘就踩着鞋子上樓了，林陌寧真的羨慕妒嫉恨，真是想上就上，不像她，都不敢上去，她的五百六十二塊，不知道老闆還記不記得，可千萬別賴賬！
88樓——
房門被推開，陸沈心露出半邊腦袋，笑眯眯喊人：“邵言哥。”
邵言笑起來，“進來吧。”
陸沈心拎着食盒坐過去，推到他面前，“我一早親自做的愛心早餐，專門送給你的。”
“……”
邵言無奈，邵陸兩家有些往來，關係不錯，陸沈心他從小就認識，一直當妹妹，他相信陸沈心也只是把他當哥哥看，卻執拗地認定這種依賴性的好感是愛情。
“邵言哥，你吃啊。”
陸沈心慌忙打開食盒，一股香氣漫溢，她要將東西擺出來，邵言抬手攔住，“先放着吧，一會我有個會，對了，你自從上班，可一個案子都沒接過。”
陸沈心上前摟住他撒嬌，一身的香氣襲過來，邵言皺眉：“這身打扮又是你媽請的所謂的造型師教你的？”
“是啊，不好看嗎？”
陸沈心拎着裙擺轉了一圈，看着他一臉期待等他誇讚，邵言搖頭，認真地說：“沈心，做你自己就好，不要過於迎合別人。”
陸沈心不明白，也不願意去深究他話里的意思，摟着他說：“邵言哥，你不知道那個叫林默的人，討厭死了，穿的衣服又土又肥！今早竟然在我旁邊吃早飯，吃什麼漢堡，小土佬一樣，我不管，你把她調走調走調走。”
“別人有別人的生活方式，你比別穿的好，是因為你比別人多個有錢的父母，沒有什麼好驕傲的，行了，你先回去，我馬上要開會了。”
邵言表情還是淡淡的，聲音卻冷了幾分，陸沈心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惹到他了，委屈又氣惱，扁着嘴看了他五秒鐘，紅着眼離開。
邵言嘆氣，按下內線，“林秘書，讓26樓的林默上樓找我。”
26樓——
吳心容站在林默桌邊，皮笑肉不笑地通知她到88樓去，林默捏緊皮夾，裏面零錢都準備好了，就等老闆還錢了。
林默上樓去，吳心容冷笑一聲，冷冷掃了蔣安一眼，哼了一聲扭身離開。
蔣安臉色變了變，拉開抽屜，裏面有一個袋子，袋子是普通的糕點袋子，裏面裝的卻是SK新上市的鑽石耳釘，價格三萬多。
據說吳心容是SK的踏實擁護者，投其所好，必有所得！
蔣安狀似不經意地拿起袋子，順便拿起一份草稿做掩護，往吳心容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