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80:千古女皇(十八)

180.180:千古女皇(十八)

奉太后詔令,為完成先帝生前遺願,今令各地親王郡王均回洛陽定居,以慰先帝在天之靈。

詔令一出,朝堂議論紛紛,有人說妥有人說不妥,認為妥當的人覺得這般也好,將各地親王郡王都召回洛陽,就避免了像是越王李貞和常樂公主起兵造反那樣的糟心事;認為不妥當的人則是想到,若是親王郡王盡數召回洛陽,太后名為讓李氏子孫不再天各一方,可誰都不是傻瓜,如此一來,皇權就盡數掌握在太后的手中,日後李氏想翻身,除非太后死,否則難於登天。

可不管朝廷中的意見如何,太后將這個詔令加上了先帝遺願二字,即使有人想反對,也要掂量着些,加之先前太后重用周興、來俊臣這些人來排除異己,大臣們每次上朝都得捏一把冷汗,生怕一上朝便有去無回。因此雖然頗有不少人不贊同,可也沒人願意站出來說,誰也不想好端端的,就腦袋搬家了。

太後派軍隊前去將各個親王接回洛陽,德高望重的幾個親王都交給了程務挺、薛懷義、裴行儉這些人,後來想了想,李敬業在鎮壓叛軍的事情上也有立功,而且將親王召回這樣的事情說到底還是李宸為她出謀獻策,她既然想為李敬業的仕途開路,太后也樂於滿足小女兒的要求,於是也將其中一個十分德高望重的親王交給李敬業去接回。

這個親王,乃是當初揚州叛亂時,武則天派去鎮壓揚州叛軍的韓王李元嘉,是李治的叔父,十分德高望重。太后要將這個親王接回洛陽,派了李敬業前去,對李敬業的器重已經不言而喻。

出發前一天,李敬業前去公主府拜訪,說是恭喜御史中丞宋璟喜得麟兒。這個說法也說得過去,宋璟和李敬業同朝為官,抬頭不見低頭見,即便平時沒什麼交集,但是要去祝賀駙馬這個事情,也實屬正常。而平時都婉轉謝客的駙馬宋璟,也親自接待了英國公李敬業。

李敬業給小宋煜帶了許多東西,什麼撥浪鼓、風車之類的一大堆。

其實小宋煜真不缺這些玩意兒,墨家的工藝是極好的,墨非得知公主生下了孩子之後,就送了一堆而的玩意兒來,用的玩的都有,從半歲開始到七歲能用能玩的玩意兒都全部送來了,堆滿了庫房,弄得公主和駙馬兩人瞠目結舌。

李敬業送來的玩意兒,雖然都不是平常工藝,但與墨非送來的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宋璟客客氣氣地跟英國公道了謝,然後說道:“聽說將軍明日便要前去定州將韓王接回長安,此去路程遙遠,若是將軍不棄,不如留在公主府中與璟暢飲一場,也好讓璟藉此為將軍踐行。”

英國公說是要前來祝賀駙馬,可真正來意彼此都心知肚明。而且此時李宸也已經出了月子,可以見客了,宋璟想了想,覺得雖然公主說她與李敬業並無不可對人明言之事,可他到底是不願意放任兩人單獨相處,於是在旁敲側擊過後,得知公主並不在意他也在場,駙馬便十分乾脆地將原本應該是公主和英國公的兩人會面,變成了三方會談。

宋璟領着李敬業進了內院,李宸已經在院子裏坐着,如今是夏天,她在公主府里,也穿得舒適隨意,是一套蔥綠色的窄袖襦裙,行動方便,即使是常服,也襯得她明艷無儔。

這是李宸生完孩子之後,李敬業頭一次見到她,在上一次見她的時候,距離如今已經將近一年。大概是因為當了母親的緣故,她看起來比從前又多了幾份成熟的韻味。

李敬業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李宸一圈,隨即拱手,“敬業見過公主。”

李宸笑道:“將軍不必多禮,聽說你給小宋煜帶來了許多好玩的東西嗎,讓你費心了。”

李敬業還不知道墨家的存在,更不知道墨家做的玩意兒巧奪天工,聽到公主這麼一說,便笑着說道:“我這幾日正在整軍準備前去定州,昨個兒整頓完畢,閑着沒事兒,便出去看了一圈兒,想給阿妹家的小外甥帶點東西,恰好公主與駙馬的世子與小外甥差不多大,便臨時起意替他帶了這些東西,都粗糙得很。回頭等我從定州將韓王接回來之後,便再給世子做幾件更好的。”

李宸笑盈盈的點頭,也沒有拒絕李敬業的好意。

宋璟從前是根棒槌,可這些年來這根棒槌也被公主□□了許久,有的事情他雖然知道李宸在打點,但公主從未將這些事情擺上枱面上跟他說,他也明白大概公主心中有些顧慮。

從前的愣頭青如今已經是個知情識趣的沉穩青年,他心中信任李宸,心中雖然有一萬個不願意李宸和李敬業獨處,但明天李敬業便要去定州將韓王接回洛陽,這個李氏宗親里的頭號人物,其實十分棘手,李宸私下定然有話要叮囑李敬業。於是,宋璟將李敬業帶進內院之後,跟李宸說了一聲,便自個兒到書閣去練字了。

駙馬走了之後,楊枝甘露等人便訓練有素地將茶具點心等一一擺上,然後退了下去。

李宸坐在一堆茶具前,動作如同行雲流水一般煮起茶來,她低頭看着壺中的茶會,笑着說道:“將軍明日離開洛陽,本該以酒為將軍踐行。永昌以為酒雖是好物,可也傷身,將軍便將就一下,以茶代酒吧。”

李宸給李敬業分了一杯茶,未散的茶湯上是一個安字,“願將軍此行平安順利。”

李敬業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說道:“敬業必定不負公主期望。”

李宸聞言,笑了笑,取出了一封書信。她修長白皙的食指按在信封上,將信封推至李敬業的跟前:“韓王心高氣傲,不見得會願意與你一同回來洛陽。這有書信一封,你務必要親手將其交給韓王。”

韓王李元嘉好是高祖的兒子,從小被稱為神通,文韜武略,是先帝的叔父。李宸對這個阿翁輩的人物十分敬重,老人家心思清明,大概早就明白母親召回親王的舉動是為何,不一定會接受這樣的結果。

李敬業的視線落在那封書信上,良久不語。如今太后將所有的親王和郡王都召回了洛陽,這就意味着以後李氏皇室就要受制於人。從前高高在上的李氏宗親,從此以後就要過着跟喪家狗一般的日子。

“敬業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李宸:“你若是能憋在心裏,那便不要說。若是不能,那就說吧。”

李敬業被公主的話噎了一下,沉默片刻,覺得憋不了,於是說道:“公主可曾想過,太后這般行徑,便是在折辱韓王?”

李宸波瀾不興地看了李敬業一眼,語氣也十分風淡雲輕,“想過。”

李敬業:“……”

如果公主還願意裝一下糊塗,李敬業覺得自己還能說得下去,可公主這麼明晃晃地說知道,他一時之間,竟也無言以對。

李宸見李敬業沉默,她也不吭聲。

她也不知道李敬業在邊疆的那幾年是幹什麼去了,他身邊確實有一群追隨者,假日時日,可成氣候。但李宸如今卻覺得李敬業有些過於優柔寡斷了。

“永昌記得將軍的祖父從前最早追隨李密,後來才轉而投奔高祖,撥至我的阿翁太宗麾下。我記得當年父親與我說起將軍的祖父時,說最佩服他的,是他無論追隨哪一個主子,都全然忠心信任,毫不懷疑。”

李敬業聽出了李宸的言外之意,苦笑,“敬業不如祖父的地方良多,慚愧。”

李宸卻笑着搖頭,“將軍並非是不如您的祖父,而是將軍如今似乎還沒認清自個兒的本心,導致您事事瞻前顧後。”

“我其實並不是非將軍不可。但我與將軍有年少之誼,清楚你對李家忠心耿耿,我對將軍為人十分信任,因此才舍遠求近。可將軍若總是這般優柔寡斷,永昌再好的耐性,恐怕也會被磨完。”

公主的話說到最後,已經算得上是十分的重話了。

李敬業聽得冷汗淋漓,隨即露出一個十分複雜的笑容。他又何嘗不知道李宸的意思,他想自己真的是關心則亂,因為自己在意她,所以無論她做什麼事情都要為她分析其中的利害關係,其實哪有那麼複雜的?

成大事者要懂得取捨,抓大放小。

其實是他一直放不開。

李宸看着李敬業,忽然喊道:“將軍。”

李敬業抬眼,看向她。

李宸的語氣饒有深意地說道:“其實你也應該往前走了。”

李敬業的心思,她不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在這個年代,公主也確實可以有許多的情人。但她對那樣的肉體遊戲沒什麼興趣,她的心就那麼一點大,裝了父親交代給她的事情,僅有的一點私情都給了宋璟。

李敬業聞言,神色一整,看向李宸。

李宸迎着他的視線,十分坦然。

其實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還有什麼想不開的呢?由始至終,困住他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因為對李宸過於在意,才會關心則亂。太后的勢力發展到如今,任何舉動都有可能會掀起巨浪,李宸也只是選擇了她認為最好的方式來保全李氏宗親。

或許李家的人會恨她,但不到最後,結果會是怎樣,誰又說得清楚?

征戰沙場者,最忌優柔寡斷。

他一遠離邊疆回到洛陽,見到她,昔日的那些豪情壯志便化為烏有。其實他何必要想那麼多,他是武將,論心機比不上眼前的公主,論治國比不上宋璟,唯一可取的,大概便是有戰亂之時可安內定邦。

越王李貞和常樂公主起兵他都去鎮壓了,如今不過是去接一個韓王,能有多大點事?

身為男兒,再這般優柔寡斷、瞻前顧後,大概是他也要唾棄自己的。

天授元年七月,李敬業前往定州接回韓王李元嘉。

韓王本擬帶兵抵抗,英國公李敬業孤身一人進入韓王府邸,與韓王促膝長談整整兩個時辰,李元嘉當晚於定州府邸自盡,其子李訥及家人處理完喪事後便在英國公李敬業的“護送”下回了長安。

太后武則天得知韓王的死訊,送了一口氣。

李元嘉德高望重,若是他率先帶兵抵抗,那麼其餘親王只會有樣學樣,都跟着舉兵。朝廷雖然有軍隊,但向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幾年來邊境不寧,內亂不斷,國庫實在是耗不起。

雖然沒有將李元嘉毫髮無傷地接回洛陽,但他的自盡,也是一種妥協。

有的人寧願死,也而不願意被折辱。

李元嘉便是其中一員。

至此,李氏宗親元氣大傷,太后大喜,李敬業軍階連晉三級,開始取得太后信任。

天授元年九月,聖人李旦再度提出禪位,太后本堅決推辭,但此時萬民再三請願,希望太后能登上帝位,民間祥瑞不斷,以武承嗣等人為首的百官也再三請求太后切勿推辭。

百官及百姓盛情拳拳,聖人又自稱身體病弱,難堪重任,希望母親能以天下為重。

太后決定要順應天意。

天授元年壬午,太后登上帝位,改國號周,大赦天下,特賜天下百姓可飲酒作樂七天。同時,將皇帝李旦降為皇嗣,賜姓武氏,原本皇太子降為皇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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