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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閑着無事,姬瑤命人搬出藤床擺在院裏花蔭下,又和二娘子扶出小梁氏,讓她躺在藤床上透會氣。這地方向陽既能曬着太陽又不至於太陰涼,適合小梁氏這種病體纏綿的人。

相比於姬瑤的妥帖周全,二娘子當甩手掌柜在旁逗着她那隻寶貝畫眉,梁恆文失約早忘記送她鳥籠子的事,二娘子自掏腰包花費五顆金豆在西市賣來上好的楠木鳥籠。籠子是精美無比,可籠里的鳥聲音優美,偏是只殘廢。

小梁氏將養了幾個月,面色恢復微微紅潤,躺在藤床上看看姬瑤又看向二娘子,直搖頭嘆氣。

姬家新買來的幾個小婢女好奇地望着鳥籠子,相互使眼色,擠眉弄眼就差竊竊私語,虧得她們還記着姬瑤的訓導——為奴者不能當著主家的面傳言弄舌,更嚴禁在背後私議主人的各項事宜,絕不允許把家裏大小私事外傳,但有犯者,輕則家法十杖,重則三十杖,更甚者打死或賣到花柳巷。

重典之下,姬府的新奴婢們還算老實,不老實不行,姬瑤已經罰過一個輕妄的小奴婢,十杖下去,她哭的力氣都沒有,被人拖回去養了三日便上來做工,縮頭縮腦極為本份。

沒辦法,姬瑤手頭緊,買不起被官牙養了五六年教養有素的奴婢,她只能買不經事的小女孩和粗懂規矩老實本份的男僕,帶回來再自己慢慢調.教。

所謂世家先看家奴,百年底蘊出來的人無論貴賤行事都帶着風格,姬家如今也不敢講究這些,能勉強撐起門面就算不錯。

想到太夫人和鎮國公兩三天後抵達長安城,姬瑤頭皮發麻,如果有可能,她寧願這兩個人永遠不要露面,只自己的胞妹三娘子一個人來就可以。

“嬸娘,這會有空,我想出門一趟買些紙筆書墨,去得不遠,就在前面街口有家文寶齋,一會兒就回來。”姬瑤穿着海棠紅的薄衫春裝,發梳烏蠻髻,青絲上斜插着一溜金鑲玉絲爪蘭花,淡雅清新,淺笑盈盈向小梁氏打過招呼帶着小婢女和一個車夫坐車出門。

長安城的貴族少女間盛行用灑花箋寫詩傳書,前幾日梁恆麗託人捎來製做的方子,姬瑤一直不得空,前幾天去文寶齋里釆買不巧又缺了兩樣東西,店家允諾今天能備足貨讓她過去,她出門也當散散心。

姬瑤身邊帶的婢女今年才十歲,家裏遭過兵亂僥倖活着,窮鄉僻野養大的孩子沒名沒姓,只說自稱阿奴。

姬瑤說要給阿奴改名字,可她不肯,眼眶裏盈着淚說怕改了以後爹娘找不到她,姬瑤便也隨了她,誰沒個牽腸掛肚的人,父母家人算是阿奴唯一的念想吧。

從家鄉逃出來有半年,阿奴偎在姬瑤身邊仍是怯怯的,大街上吆喝聲大一點,她都要哆嗦一下。

姬瑤命車夫慢點走,晃晃悠悠快到文寶齋時,馬車停在拐角處,車夫在簾外瓮聲瓮氣道:“大女郎,奴看着那邊停着的車像是鍾家的馬車,咱們還要過去嗎?”

姬瑤掀開簾角望去,文寶齋門外黑漆油綢四駕大馬車確實是鍾家的,而且車旁跟着兩個中年體面的僕婦並四五個衣着不俗的妙齡奴婢,鍾夫人很少居尊來這種地方,十有八.九會是鍾盈。她不願和鍾盈正面硬碰硬,吩咐後退幾步等一會兒再過去。

不料,鍾家的奴僕瞧見姬家的馬車,有個僕婦多事進去不知說了些什麼,不一會兒一溜煙小跪過來相請姬瑤,說是女郎有請。

姬瑤無奈,暗道鍾盈真不是一個會饒人的主,自己都極力避開和她爭鋒,她還是不依不饒。不知道人以為她們倆上輩子結下血海深仇,要兩世才能化解。

文寶齋內,鍾盈斜坐在圓桌旁,穿着她慣常愛穿的淺綠薄春衫,膚白如瑩玉,美艷攝人,見到姬瑤一步步走近輕嗤:“你躲着不來,怕我吃了你。放心,我阿兄也在,沒人敢動你。”

“我怕店小,容不下這麼多人。”姬瑤裝糊塗,低頭看櫃枱上擺的幾樣白宣,她進來時看了,店裏並沒有鍾家二郎君。

以鍾盈的傲氣是不會撒謊,鍾益要麼是有事出去了,要麼答應好妹妹一會兒便到。

鍾家兄妹姬瑤一個也不想招惹,她挑出一方白宣,又看了幾塊墨硯,再要上的湖筆,又叫店家把之前定好幾樣東西包到一起,再叫店小二送到門外車上。

鍾盈不急不迫抿着茶,好像真在等人,罕見沒挑姬瑤的刺,可也只是暫時,她們都明白。

姬瑤急着脫身,讓阿奴從錢袋着數出官錢交到店主手裏,一旁鍾盈看見了兩步走過來反手把一把官錢打落在地上,立眉豎眼質問姬瑤:“這什麼錢,為什麼不用新鑄的永興寶錢?”

阿奴嚇得縮到姬瑤身後,店主也是一頭霧水,陪着笑意向鍾盈解釋:“女郎是不知道,永興錢小質輕,哪及得上先前的通寶大又重,就是不當錢使拿去融銅也有不少。”

鍾盈呼吸急促,怒氣凝聚,她不管店主,只質問姬瑤:“怪道我阿爹的政令難行,都是你這號小人在背後做祟。新帝改元,當然要鑄新錢推新令,你身為鎮國公府嫡女,也和市井小民一般貪小便宜,真是污了我的耳目。”

姬瑤今天出門壓根沒帶永興新錢,正如店家所說永興錢小,往常七文的貨物要花十文才能買來,從官府兌換時卻是一對一的量,她本來手頭緊,放着低價不買,難道買東西只認貴。

“永興是錢,通寶也是錢,等我把手裏的通寶用完再使永興錢。”姬瑤想一直想息事寧人。

“不成”,鍾盈逼到姬瑤身前半尺,寸步不讓,“今天便使永興,不然你休想出門。”

店主早聽出兩位女郎的來頭,嚇得躲到櫃枱後面裝王八,幾個店小二溜的溜、裝死的裝死,鍾家幾家婢女虎視眈眈等着看姬瑤服軟。

姬瑤從阿奴手裏拿過錢袋擲在鍾盈懷裏,不卑不亢道:“我只帶了通寶,都在這裏。”

“你……”鍾盈怒極而笑,乜斜眼挑釁道:“是姬家的錢不夠使吧,你開口呀,我阿娘一準會派人送過一筐新錢。”

“不敢,鍾夫人好心,我不能一再得她好處。姬家不比別家,家道中落,平日裏大事無不敢違逆司空大人的政令,可一兩回買個紙筆胭脂能剩則剩,阿盈別見怪。”

鍾盈冷笑,她身邊的幾個婢女面露得意之色,昂首挺胸頗為瞧不起姬瑤。

姬瑤不以為意,姬家成破落戶還用她說,接東接西早在鍾家人面前顏面掃地,鍾盈只不過想要她低個頭,好漢不吃眼前虧,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估摸着矇混過鍾盈這一關,她起身向外走,一腳邁出門檻,聽見身後鍾盈大聲奚落:“怪不得你腆得臉要做我的新嫂嫂,我二嫂剛去世不足半年,你成天勾着我二哥出門,一去一整天,世人都說鍾家大門難進,可抵不過有人死皮賴臉上趕着當續弦。也是,姬家連脂粉錢都要省,你不抓緊機會攀龍附鳳哪行!”

“阿盈!”

門外一聲呵斥,偎在姬瑤身後的阿奴又哆嗦一記,使得姬瑤迴轉過的頭又看向外面。

不遠處,鍾益冷麵俊顏下死眼盯着胞妹,氣沖沖從姬瑤身邊掠過。

門外還有一人雙手握拳發出咯咯聲響,他身材高大,消瘦驕健,渾身上下沐着長途奔襲的塵土,也是如風般走到姬瑤身邊,俯首看她的神色,不放過她面上一絲一毫變化。

姬瑤記得來人的眼睛,如她在洛陽城外萬安寺初見一般明亮,她氣惱鍾盈說話太沒分寸,猛乍乍當著大家的面揭她短處。

四目相對,姬瑤不知該怎麼說,她有委屈卻不能對着韓七訴苦,誰叫自己沒爹沒娘,還是盤被人惦記的小菜。

半天伏低做小隻換來別人的加倍羞辱,心中傲氣上來,姬瑤提起裙擺走到鍾盈面前,逐字逐句道:“你說我攀龍附鳳,誰是龍誰又是鳳?是你和鍾家二表兄?你說我勾着二表兄隔三岔五齣門,人就在這裏,我也要問一句,是二表兄奉母命陪我出門,還是我纏着他非他不可?你說我上趕着當鍾家續弦,我只說一句:鍾家是顯貴,二表兄是一表人材,可我姬瑤死也不會進鍾家大門,但有一口氣死也要死在外頭。還望阿盈放寬心,別愁壞了,你但凡出差錯,姬家上下賠不起。”

鍾益起初別過臉不看兩個小女兒鬥嘴,聽到最後他轉過身正視姬瑤,又瞄向胞妹,目光深邃。

鍾盈什麼也沒聽見,從韓七進來那一刻,她氣血涌頭,腦中一片空白,“阿兄,替我殺了他。”她伸指指向門口的人,殺機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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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夫君是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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