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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后正事,蕭述向祖父告辭出來去向母親請安,他已有好幾個月宿在外書房,只是偶爾才回后宅一次。
梁恆麗不來請,他憋着一口氣不肯先低頭。玥娘來請,他又說忙沒時間回去。幾次下來,玥娘也識趣,窩在自己的小院裏不來煩他,至於她做什麼,他無心多問。
人人誇他賢妻美妾,盡享齊人之福。箇中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蕭夫人正堂外,綠樹成蔭,花蓋繁茂,幾個婢女見郎君廣袖青衫款款而來,忙迎上去,“夫人提了好幾次郎君,可把你盼來了。屋裏這會兒有客,少夫人也在作陪。”
蕭述的腳頓了一下,“有客?”他問。
婢子點頭:“以前寧安公主的長孫媳婦帶着女兒過來拜訪夫人,聽說是才從樂平回來。”
聽說是從樂平回來,蕭述瞭然,就是那個丟了城池的白郡守,有傳聞說他把二女兒獻給韓七這才保住全家的性命。
這話蕭述壓根不相信,以他的了解,韓七不是一個貪色的人,白家二娘子也定是除了容貌之後有十分過人之處才得到韓七賞識。
韓七把真珠子留在洛陽,給他扔過來一堆魚目,蕭述有些倒胃口,不大想再進去。
可屋裏蕭夫人已經聽說兒子來了,又派人出來迎接,蕭述只得抬步進屋,見屋裏除了他母親,另還有一位中年貴婦人,他做揖行禮:“白夫人。”
見進來一位謙謙美君子,神態自若,朗若昭月,又是蕭家嫡長孫,白夫人的眼睛陡然亮了,輕推身邊的女兒起來見禮。
白大娘子心不在焉,粗掃蕭述一眼,復又坐下悶着頭。
她那一顆芳心猶系在韓七身上,蕭述再是世家貴公子,可韓七之清冽銳勇是他不能及,白大娘子見過韓七之後眼中再也進不得他人,倒讓白夫人干著急,暗地裏輕掐女兒一下,無奈白大娘子就是不肯配合。
白家母女的小動作瞞不過屋裏其他人的眼睛,姬三娘子坐在角落裏輕嗤一記,一個兩個全把蕭家長孫當成寶,什麼樣貨色都想貼上來,也不看那人想不想讓別人貼。
蕭述一顆心全在梁恆麗身上,她之所以能靠近他,可是使了不少手段。
她懶懶的扶着后腰,也去看蕭述,不如所料,那人就沒正眼看她,一雙眼睛飄忽在梁恆麗身上打轉。
梁恆麗焉能不知蕭述盯着她看,在婆母面前,她不想讓人瞧出破綻,也抬起頭去看他,四目相對,他眼中的情意幾乎要溢出,當著大家的面,梁恆麗幾乎落下淚。
既然仍是這樣舍不下,又是為何傷她的心。
蕭夫人在旁笑道:“述兒真是的,忙起來沒日沒夜,虧得麗娘每日過來陪着我,若不然我這一天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白夫人忙在旁接話:“夫人若不嫌我嘴笨拙舌,我常過來陪您說話。”
蕭夫人笑而不語,拉著兒子的手語重心長:“好了,你也忙了有些日子,快帶麗娘回屋去吧。她是個好孩子,可千萬記得要替阿娘謝謝你媳婦兒。”
兒子與兒媳鬧彆扭,她又豈能不知道,找機會讓兩人早日和好,可不能讓那鬼心眼的小狐媚子鑽空子把兒子的心攏過去。
世家大族裏人品端正的冢婦是立家的根本,幾個姬妾只不過是玩意兒,當不得真。
梁恆麗嬌羞低下頭,眼睛又急急掃過蕭述。
她對自己有沒有情意,蕭述並不是瞧不出來,此時更加後悔當初輕信別人的話,認定梁恆麗一直愛慕宋十一郎,嫁給他只不過別有所圖。
“那好,兒子也有些累了,這就帶麗娘回去。明早再來陪母親。”蕭述微笑,攜了梁恆麗自回屋去。
自始至終他都沒看玥娘一眼,當然不是玥娘摔破額頭破相丑得不能看,恰恰相反,她額頭傷疤處貼着蓮花花鈿,白瓣紅蕊,身上也穿着同樣樣式的淺白透粉長宮裙,腰肢不堪盈盈一握,嫵媚中透着嬌艷,骨子裏的風情遮也遮不住。
屋裏三個同齡的女郎,數玥娘最出色。
白夫人看了又看,贊道:“蕭夫人真是好福氣,兒媳婦一身貴氣,模樣行事讓人挑不出錯也就罷了。屋裏這位小娘子,可真是一個可人兒。”
蕭夫人淡淡的:“是啊,我是該謝過親家母替蕭家教導出這麼好的孫媳。”
她只誇兒媳婦,隻字不提兒子納的妾室。
為著一個姬家三娘子,氣病了兒媳婦,她的整壽日大宴長安城,獨獨不見梁恆麗露面,滿城的傳言都在說蕭氏薄情,也要效仿鍾家要換兒媳婦。
蕭夫人氣兒子行事草率,更氣玥娘,她可是沒給她好臉色瞧。
白夫人聽出話外音,把剩下的話咽下去,出來后對女兒說私房話:“瞧見了吧,蕭家也不太平,就后宅幾個女人以後有得斗。你把心思收回來,跟着我用心奉承蕭夫人,讓她幫你相個好郎君。女人一輩子,嫁對人才算福大命大。”
白大娘子懶得聽母親那套嫁人經,哦了一聲再沒有下文。
見女兒還是這麼不上道,白夫人氣得拍她兩下:“你快省省吧,再想着韓七小賊,人家還不是沒把你看在眼裏。蕭韓兩家勢不兩立,你再這麼惦記一個反賊,小心引禍上身。你當蕭夫人隨便哪個人都見,還不是你父親求情下話多少回,蕭家九叔公才答應引見咱們。機會難得,不能白白浪費。”
白大娘子眼淚流下來,賭氣道:“我不管,你們答應替我挑個頂好的郎君。嫁不了韓七,長安城還有蕭家長孫,這兩人我都嫁不成,你們再別逼着我嫁人。”
白夫人頭頂的天像被扯開一道縫,半晌之後自言自語:“也不是不可行,容我再想想。”
兩個月之後,蕭述領着大軍南征,經過韓七的地盤取道睢陽,梁恆麗和宋十一郎的親筆信也經他轉交到姬瑤手中。
洛陽秋風颯颯,枯葉飄零,姬瑤偎在熏爐旁拆看故人來信。
宋府那邊,魏家娘子月前生下一女,母女順利,孩子足月動,胎過寸,小兒容貌肖姑祖母也就是姬瑤的母親。
宋十一郎笑稱,長女哭聲洪亮,很有阿瑤小時候的風範。
姬瑤莞爾,指着另一封信對阿綉幾個說:“瞧瞧,阿錦在阿兄府里樂不思蜀,怕是忘了咱們幾個。”
阿綉急忙接過昔日好姐妹的來信,她身邊也圍了幾個婢女輕聲讀信。
姬瑤再拆下一封,梁恆麗清秀鐫麗的字跡赫然紙上,信中說她與蕭述生分了,又和好了,她也要做母親,如果有可能的話,想和姬瑤做一對兒女親家。
姬瑤笑意凝在唇邊,蕭韓兩家要成為兒女親家也不是不可能,將來的事再說吧。再接着看下去,梁恆麗在信尾淡淡提到,玥娘也懷了蕭述的孩子,且月份比她早兩個月。她會看在姬瑤的面子上,容玥娘生下這個孩子,再逐她出蕭府。
一連串的消息讓姬瑤消化不了。
三娘子怎麼會給蕭述做妾,而看梁恆麗的語氣,對三娘子深惡痛恨,還有蕭述又是什麼個心思。
一切,都無法當面問個清楚。
這一年紛紛亂亂如白駒過隙,來年正月底,姬瑤平安生下一女。
孩子滿月那天,長安有來信,梁恆麗流產未保住孩兒,玥娘早產生下一子。
掂着一張信紙,姬瑤也能嗅出些陰謀的味道,她與梁恆麗還有玥娘終歸是與以往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