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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底風雪不停,姬瑤領着二娘子冒着嚴寒出門,過府來看望梁恆文。兩人坐在顧神醫家的偏房裏換過兩遍茶,那邊廂房門仍是緊閉着的。若不是她與梁恆文事先說好,恐怕要擔憂他閉門不肯見二娘子。

二娘子更不用提,屁股下像扎了針左右挪動。半年不見,她瘦得快脫了形,冬衣穿在身上直打晃,一頭的青絲掉了一多半,勉強可以挽個髻。讓姬瑤又憐又疼,轉頭在梁恆文面前磨了好半天,才求得他同意見二娘子一面。

今天顧神醫為梁恆文施針格外慢,不僅她們等得着急,梁家兩個的小廝也有些心神不寧。

“最近神醫為阿兄療傷都這麼慢嗎?”姬瑤不禁問道。

梁家小廝回道:“也不是,前一陣子只用一燭香的功夫便了事。從前兩天起,一回比一回要時間長。聽神醫說,郎君雙腿氣血阻塞……”

他話沒說完,廂房房門吱呀作響,顧神醫出來的步子也略疲憊,雙手交換不停地擦額頭上的淚珠。

梁家小廝撲到跟前,曉得顧神醫的怪僻,沒敢問起病情。不過他倆的眼睛太亮,顧神醫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點了下頭說:“來個人跟着我去煎藥。”

兩個小廝分工明確,一個去煎藥,另一個打來熱水進屋為梁恆文擦洗。

等他們收拾差不多了,姬瑤和二娘子才進屋,進門先去看梁恆文的神情。他很平靜,平躺在天青色的彈花錦被中,面色微微泛着潮紅,目光定在帳頂無波無瀾。

二娘子先撲到床前,沒說話,淚珠滾落成線,已是泣不成聲。

姬瑤則盯着梁恆文看,見他輕輕搖了搖頭,心裏也是嘆了一口氣。

“阿兄,你和珝娘說會話。我到顧神醫那裏討個治咳疾的丸藥,去去便來。”她找借口出來,依舊坐在偏房裏,又換過一遍茶水,才見二娘子抹着淚也出來了。

“阿兄怎麼說?”姬瑤問她,二娘子不死心非要見梁恆文一面,她便成全她。可下一步,姬瑤不能任由二娘子再任性胡來。

與上一次偷偷跑出長安城不同,這回二娘子可是與家中父母徹底決裂。姬瑤是她的長姐,要擔起做長姐的責任。

二娘子眼睛哭成兩個大包,說話聲音細細的:“表兄讓我聽阿姐的話,挑個穩當的郎君嫁了。”

姬瑤拉過她的手再問:“阿兄也是一片好意,我只問你到底怎麼想。與人結姻緣可不是鬧着玩的,一輩子要同床共枕,富貴同享,可貧賤也不能離棄。說到底,還要你心甘情願。”

“我聽阿姐的。”二娘子回答木獃獃的。

姬瑤心道,只能先這樣,也不能逼得過緊。實在是二娘子回長安這半年時間生的事太多,她一時轉不彎也是有的。再說她以前最大的心思全撲在梁恆文身上,從來沒在正經事上長過心眼,若問她大主意,一時半刻也問不出什麼。

要說起來,二娘子回去后看的冷眼不少,祖母差點要命人打死她,父親雖然也疼女兒,也氣她私自跑出去說讓打幾板子讓長長記性,最後還是母親攔下了。

不過死罪可逃活罪難免,她跪着抄了一個月的家法,要不是蕭家有結親的意向,她還會再跪下去。

嫁便嫁吧,二娘子也認了,表兄又不要她,她嫁誰不是嫁。可二十歲的郎君和五十多歲的糟老頭總是有區別,何況聽說蕭述的九叔好色暴虐,嬌妾美婢成群仍不滿足,前頭已經死了兩位正經的夫人,但凡有一丁點疼愛女兒的人家都不會考慮這們親事。

二娘子原本以為是祖母的意思,她又料錯了,是父親!

鍾氏倒了,蕭家上台,靖國公府與兩家都沾點干係,卻是兩頭撈不到好處,歲末更是被人一擼到底,祖傳的爵位和祭田全部要交出去,就連他們現住的長安府宅也保不住,說讓限期交還。

姬家不僅成了白身也快窮成叫花子,原先的靖國公私下裏也後悔前幾前大手大腳把長安城幾處私產揮霍一空。後悔也沒有,世上沒有賣後悔葯一說。現在的姬家二郎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無計可施之下,才把主意打到女兒和侄女三娘子頭上。

二娘子去問過阿娘,小梁氏倒是不贊成。

可今非昔比,她如今說話也不管用,再說她心裏兒子,怕兒子被牽連失去做伴讀的機會。

小梁氏慫恿二娘子去求梁恆麗或是宋十一郎,看能不能為三郎謀上點好處。蕭述九叔不成,還有蕭家別的人可嫁。

都被人逼到這份上,二娘子再裝下去直接裝死算了。她沒打算忍,打聽到韓七派人進京送賀禮,留下書信,偷偷跟着韓七的又逃出長安城。

人是逃出來了,至於將來如何,她心中一片茫然。

洛陽是舊都,雖然被流匪洗劫,城池燒毀過半,鍾氏又挾天子西遷長安,沸沸揚揚的大都沉寂不少,卻總留下一二成權貴不肯走,又逢上天下大亂,好多人家都在觀望,誰也不想絕了自己的後路。

所以,劉守備向韓七投誠后,洛陽城裏的權貴靠攏過來的也不少。

姬瑤和劉守備夫人仔細排選,挑出來五個年齡品貌都相當的未婚郎君,備做二娘子的夫君人選。她拿着單子去問二娘子,人家只拿眼掃了一下,不置可否說一切全聽阿姐的。

“珝娘!”姬瑤微微提高聲調,有心火卻忍住,她耐着性子勸道:“你要嫁的人總要你見過點頭,別的主我可以做,唯獨這個替你定奪不了。”

二娘子心不在焉,手裏綉着塊帕子,嘟囔道:“我定了又能怎麼樣?韓家姐夫還不是你挑的,這還沒成親呢,聽說他在外頭左摟右抱盡享齊人之福。若都是這樣,還不如別人隨便指給我一個,免得到時候堵心。”

阿綉嚇一大跳,快快去看姬瑤的臉色。

坐在窗前吃果子的小媛娘滴溜着黑眼睛,嘴巴半張開,想說什麼又咽回去。她阿娘說了全賴她攔着不讓韓將軍見大娘子,韓將軍惱了,這才在外頭找別人。

小媛娘委屈,她攔着不讓見,大哥哥便要變心?世上沒這個理啊!

二娘子說完便後悔了,不敢抬頭,只說:“阿姐,我是胡說呢,你可別當真。”

姬瑤輕輕的笑了,放下單子也坐下,捧着茶碗說話:“外頭怎麼傳閑話我都不信,等七郎回來一切不都明白。”

“姐夫真要負了你呢?”二娘子心有不甘追問一句。

姬瑤搖頭,語氣很是肯定:“他不會!”

二娘子那根筋上來不肯罷手,再追問:“現在不會,將來真要是有那麼一天,阿姐可要怎麼辦?”

這個么……姬瑤從來沒想過,韓七會像是負心漢嗎?

她實話實說:“我從沒想過七郎會負我,十年、二十年以後都太遠,沒那功夫去多想。隻眼下,我心悅他,他牽心着我便足夠了。”

話說完,屋裏靜得不尋常,二娘子拿着綉棚子半捂着臉,噗嗤笑出聲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姬瑤回過頭,頂着陽光門口站着一個人,高大硬朗遮住她所有的視線,她眼睜睜看着他撲過來把自己摟進懷裏。

小媛娘自個捂着眼睛向門外溜,嘴裏念念有詞非禮勿視,心道小姑奶奶點真背,回屋又該洗眼睛了。

姬瑤被他親得喘不過氣,手腳用力好半天才把人推開,她嗔怪:“不是說還要幾天方能回來,結果又像上回一樣弄得我手心腳亂。”

韓七把她的手腳歸置好,半蹲在姬瑤身前,笑說:“你手腳都不用忙,一切有我在。”

姬瑤見他直勾勾看向自己的,不由舔了舔嘴唇下意識向後退。

韓七沒有像往常那樣急追過去,他目光貪婪掃遍姬瑤的全身上下,最後落在她的雙眼,黑白分明的杏眼裏只映着他一人,想他也是只有她一個。

“阿瑤,我們就要成親了,你高不高興?”韓七囈語。

姬瑤點頭,又怕韓七不滿意說道:“當然高興,阿綉她們幫我綉好了嫁衣,劉大人和夫人替我備好嫁妝,只等着你回來。七郎,若是阿兄能在該有多好。”

韓七嘴角勾一下,沒忍住吐了一句:“快了,宋大哥快在長安城呆不下去,你等着就是。”

姬瑤收起笑意,韓七準是老毛病又犯了,又有事瞞着她。

韓七被她盯得心虛,站起來喝水打岔,他在屋裏轉了幾圈,姬瑤的目光仍追着他,見實在逃不過,只有嘿嘿笑:“我只不過讓人想辦法傳句話,管不管用也說不上。”

“什麼話?”姬瑤就知道他派人去長安沒那麼乖,真是出息了,會使小伎倆了。也不知她這話是誇韓七還是埋呔他以前太不上道。

“你說,蕭述要是知道自個的老婆心裏裝着別人會怎麼想?”韓七說起這個怪難為情,他想說主意不是他出的,又記起答應過別人要背一次黑鍋,不厚道也認了。

會怎麼樣?是別人也便罷了,偏偏是宋十一郎,蕭述大概不會大肚到情敵日日在眼前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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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夫君是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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