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早應該放棄了的
白未晞拍完一場戲下來覺得精疲力盡,宮廷戲拍了大半個月了，葉潯汐一直沒有出現過，儘管知道自己不該再懷有期待,但她就是忍不住想再看一看葉潯汐，哪怕就一眼也好。
白未晞一邊告訴自己不要再妄想了,一邊又不可抑制地去期盼葉潯汐突然出現在攝影棚里，她知道葉潯汐這段時間要養傷還要防備楊錦姒，不方便到劇組裏來，但……
不是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了嗎，傷應該養好了吧？楊錦姒的話……應該不會再挑劇組下手了吧？畢竟大家都有了警惕心……
她這麼想着，又狠狠地在心底唾棄自己的自私與痴心妄想，明明很清楚葉潯汐已經和顧璃楚在一起了,何必再去犯賤？更何況，做了那樣的事之後，她又有什麼臉面去見葉潯汐？
白未晞手裏捧着水杯，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那天不是已經決定好了嗎，把事情和盤托出后,就和葉潯汐分道揚鑣……
葉潯汐,葉潯汐,這個名字像個詛咒一樣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生命里。
“葉……葉潯汐？”有人不確定地喊出聲。
白未晞猛然抬頭，慌亂地四處張望，看到那個穿着大衣的人時，眼前一下子就模糊了。
葉潯汐來劇組了，身後還跟着四個保鏢，平時形影不離的顧璃楚意外地不在她身邊。
葉潯汐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就出院了，本來可以更早一點出院的，三小姐放心不下，非要她留在醫院裏，葉潯汐好說歹說，顧璃楚才勉強同意她回家休養。
為了安全着想，葉潯汐自然沒回自己的家，而是被帶回了顧家大宅。
這段時間顧憶楚和顧璃楚都被大哥叫回了大宅，大宅周圍跟銅牆鐵壁似的，生怕出了一點意外。
一開始還好，葉潯汐覺得在這屋子裏休養總比在醫院好，平時顧璃楚還會陪着她，不會那麼無聊，但時間一場，葉潯汐就受不了了，尤其是三小姐最近要忙設計的事，顧二小姐忙着拔出內奸，家裏就剩她一個，實在悶得很，總想找點事情做，葉潯汐左思右想，覺得現下能做的事就只有拍戲了。
“你看，楊錦姒憋了這麼久都沒動手，難道要這樣一直等下去嗎？總不能讓我在家裏待一輩子吧？”葉潯汐苦着臉，跟顧璃楚分析情況，“顧家守得這麼嚴，楊錦姒又不是傻的，這樣她絕對不會動手的，現在我們不知道她在哪兒，要是時間一長她開始溫水煮青蛙了怎麼辦？不如讓我出去正常活動，楊錦姒總會忍不住的。”
顧璃楚思考再三，又和顧懷楚等人商量了這件事，最終同意葉潯汐回到劇組，只是要帶上保鏢。
所以就出現了現在這一幕，葉潯汐帶着保鏢走了過來，身邊跟着一個蘇鍾白，葉潯汐的表情還有些尷尬。
許華導演了解了一點葉潯汐目前的狀況，也沒對她帶保鏢發表什麼意見，倒是葉潯汐自己不好意思了，讓保鏢和蘇鍾白留在了稍遠一些的地方，自己一個人朝導演走過去。
許華正在看白未晞剛剛拍好的那一條，看到葉潯汐過來也只是看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麼，又看了看剛才那一條里白未晞的表現，有些不滿意地皺了皺眉。
白未晞這段時間的表現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但許華看得出來她不在狀態，剛才這一條拍了很多次也還是差了一點感覺，明明之前和葉潯汐的對手戲都演得好好的……
許華想了想，把目光放在了葉潯汐身上。
“傷還好嗎？”許華打量了葉潯汐一下。
葉潯汐突然收到問候，有點受寵若驚，她知道這位導演的作風，拍戲的時候十分嚴肅，一向不苟言笑，之前拍戲時一直都是這樣，葉潯汐已經習慣了，所以剛才導演沒怎麼理她她也覺得正常，現在許華突然和顏悅色，她倒是嚇了一跳，連忙道：“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拍戲沒問題的！”
休息了那麼多天，葉潯汐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已經鬆散了，她最近正處在對拍戲的狂熱期，傷養得差不多之後就一心想回到劇組拍戲。
許華得到回復，猶豫了一下，才道：“劇本帶了嗎？去看一下蒹葭夢到韓緇衣的那一場，準備好了就去換裝。”
剛剛拍的就是蒹葭在韓緇衣死後夢到她，這一段戲都是蒹葭的獨白，韓緇衣只用給眼神，沒有台詞，原本是該葉潯汐來演的，結果出了那麼一檔子事，葉潯汐養傷去了，許華只能用替身，把這段戲改了一下，替身全程只有背影。
許華拍來拍去總是不滿意，不僅白未晞入不了戲，而且韓緇衣只有一個背影也實在彆扭，就在這一籌莫展的當口，葉潯汐正好送上門，許華決定再拍一條看看。
葉潯汐早就翻了無數次劇本了，這一場戲她是記得的，看起來她的戲份很簡單，其實非常考驗演技，眼神的情感要表達到位是很難的。
導演打了招呼之後，葉潯汐就去化妝換戲服了。
根本沒來得及看不遠處的白未晞一眼。
白未晞看着她走進化妝間，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
她當然知道葉潯汐去戲服是什麼意思，她之前就有感覺到許華對這場戲不滿意，葉潯汐一來正好可以照之前的計劃拍。
她……要和葉潯汐對戲了嗎？
明明只是大半個月沒見而已，白未晞卻覺得恍如隔世。
葉潯汐開始化妝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和她演對手戲的是白未晞啊。
這麼久沒見，葉潯汐面對白未晞還是覺得有些尷尬，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待她，此時此刻葉潯汐只能慶幸三小姐有事沒能跟着她來。
一切準備就緒，白未晞站在攝影棚里難得的有些緊張，葉潯汐摸了摸鼻子，又看了場邊的許華一眼，氣氛這麼詭異，導演一定會發飆的，葉潯汐只能深吸一口氣，儘力做到心無雜念，對白未晞鎮定地點了點頭，努力進入角色。
這一場要拍蒹葭因為韓緇衣的死性情大變，夢到韓緇衣之後決定要為韓緇衣報仇，沒有多餘的動作和台詞，這是一場完完全全的靜戲，對葉潯汐和白未晞來說都是很大的挑戰。
葉潯汐閉上眼睛迅速調整情緒，睜開眼睛時，她已經變成了韓緇衣，淡漠地看着白未晞。
白未晞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沒有說話。
攝像機已經開始拍了，白未晞卻還是沒有動作，像是傻了一般盯着葉潯汐不放。
這是她愛了快十年的人啊，如今對方有了戀人，眉眼間都含着甜蜜的氣息，她就像觀望天邊遙遠的星星一樣虔誠又卑微地觀望着葉潯汐，看着葉潯汐因為顧璃楚墜入凡塵，看着這個對她來說遙不可及的人同別人親密，又看着對方帶着冷漠又決絕的神情來面對自己。
早該放棄了的，這個道理她明明懂，卻總是不願懂，一直自欺欺人到現在，總妄想着葉潯汐能悄然回頭，輕輕地看她一眼。
是該結束了，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就不要再猶豫了。
白未晞長時間沒動作，場邊的許華已經皺起了眉，卻還是沒有喊卡。
白未晞忽然凄然一笑，道：“你又這樣看着我……面對我你永遠都只有這樣的表情，只有對着楚塵煙你才有不一樣的情緒……溫柔，體貼，死心塌地……韓緇衣！你我十年相伴，竟還比不過你那個亡國的小公主嗎？！”
夢境中的韓緇衣一語不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要離去。
蒹葭眼淚滾滾而落，恨聲道：“你又想到哪裏去？！去尋你那小公主嗎？！陰陽兩隔，你永遠都尋不到她的！”
韓緇衣頓了一頓，轉身看了蒹葭一眼，那眼神凌厲尖銳如剜人心口的刀。
蒹葭被她這樣一看，哭着哭着又開始放聲狂笑：“你恨我嗎？好好好，越恨越好，我就是要你恨我，永遠都記得我，你要尋楚塵煙是嗎？那我就讓你永遠尋不到她！生死永隔，我定不會讓她死！我要她一直活着！一直帶着你死的陰影活下去！”
她越說越狠，韓緇衣卻仿若未聞，越走越遠。
蒹葭跪在地上哭，嚎啕漸漸變成凄涼的嗚咽：“你走……你走……我會讓她長命百歲……我會護她性命無憂……我會讓她好好活着……”
韓緇衣已在茫茫白霧中消失不見。
這樣就很好了。
韓緇衣的願望，也不過是讓公主好好活着罷了。
這一段戲完美結束。
劇組人員散去乾冰，白未晞還獃獃地跪在地上，葉潯汐看到她的狀態心裏一跳，這情形……真是像極了她當年深陷傅莘的時候。
她不由擔心地看着白未晞，白未晞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緩緩抬起頭，對上葉潯汐關切的眼神，忽地淡淡一笑，從地上站了起來。
這一刻，她是蒹葭，蒹葭是她。
就這樣吧，關於愛了十年的那個人的一切，全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