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新恢復意識的那刻,溫潤感覺自己就像做了一個噩夢。但內心深處那股不曾削弱半分的絕望和恨意,以及鼻尖隱隱彌散的屬於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卻又在時刻提醒着他,自己已經死過一次的事實。
那麼現在的他是重生了嗎?
不過沒等他去品味重生的喜悅,壓在他身上的重量以及鎖骨上傳來的粘膩感,就讓他的心情再一次沉重了起來。
他重生了,卻是在時誠的床上重生了。
溫潤看着眼下這個在自己脖頸上不斷留下吻痕的男人,心下卻是思緒飛快的翻湧,迅速確定自己究竟重生回了哪天。
等溫潤的視線從房間和賓館無差的裝潢再回到時誠的身上,看着對方已經開始解自己的皮帶時,他皺了皺眉,出聲道:“我想先去洗個澡。”
此刻,時誠的胯部已經明顯地突起了一塊,顯然是正在興頭上。聽到溫潤不解風情的話,他臉色有幾分不悅,卻仍是曖昧地笑着說:“親愛的別顧慮那麼多了,我一點兒都不嫌棄你。”
說著,時誠還用自己灼熱的部位蹭了蹭溫潤:“你看,它可是等不及了。”
“我嫌棄。”
我嫌棄你。溫潤在心裏補充了一句,然後不由分說地推開了時誠,起身走進浴室,並“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溫潤不去理會門外的時誠此刻會是怎樣的表情,只是沉默地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鏡中的青年已然褪去年少的青澀,風華正茂。眼眸深處雖透着幾分清冷,卻沒有過多的城府算計和鮮血洗禮后的肅殺。
五年前,溫潤就是在這裏第一次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予給了時誠,和他放縱歡愛,和他抵死纏綿,瘋狂得似乎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
不過對於那時候的溫潤而言,把第二天比作是世界末日確實也不為過。畢竟第二天,他就要把自己送上時竟越的床,為時誠登上時家家主之位而出賣*。
溫潤曾以為時誠知道他內心深處的不願與惶惑,所以歡愛之時,時誠才一邊輕聲勸慰,一邊奮力衝撞,讓他在達到□□的那一霎,感受到身心都被愛意填滿的饜足,也就此牢牢地把控了他的真心……
呵,不過一場連心意都不曾相通的歡愛,卻如此輕易就讓他沉淪。現在想來,當初的自己真是愚蠢得厲害。
他的目光下移至鎖骨,看着上面斑駁的吻痕,再想到時誠那張假惺惺的臉,滔天的恨意便再也壓制不住,噴涌而出。
為什麼時誠可以如此談笑風生地把自己玩弄於股掌之中?為什麼明明是他辜負了自己的一片真心,卻仍能心安理得地把罪與錯全部歸咎到自己身上?為什麼他只是愛錯了人卻讓自己淪落到痛苦慘死的境地?
他好恨,好想現在就衝出去和時誠同歸於盡,卻又不甘重活一世就要為這種渣放棄未來。
他不斷壓制這種衝動,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過了許久,這才終於讓自己的情緒恢復常態。然後他轉身跨入浴盆,扭開了水龍頭。
冷水如驟雨般傾瀉,肆意地打在溫潤的身上,竟是有種針扎般的痛楚,卻也讓他發熱的頭腦清醒了不少。
不光是*上的痛苦,時誠的一切他都要毀滅。
溫潤閉上了眼,直至那刺骨的痛意帶着寒氣襲上他的背脊,他這才關了水,從浴缸中慢慢爬了出去。
還有時誠那噁心的手,他絕不會讓他再多碰自己一下。
浴室里嘩嘩的水聲才剛停止,溫潤就聽見一道不算清晰的敲門聲響起。那聲音很弱,一聽便知不可能是時誠在敲浴室門。
這個時候會是誰?
溫潤心生疑惑,於是停下了腳步,站在門邊安靜地聽外面的動靜。
賓館房間的門很快就開了,溫潤以為需要屏氣細聽,卻不想時誠的聲音十分清晰地傳入了他的耳中:
“我記得我和你說過,不要這個時候來找我。”
“不來找您,就這樣看着您和其他小情人纏綿?時哥,我喜歡您,也知道在您眼裏我根本排不上號。可就算這樣,我也希望得到您的尊重,而不是剛剛用完就被隨意丟到一邊。”
這是一個溫潤十分熟悉的聲音,縱使此刻它沒有半分的尖酸與刻薄,只有獨屬少年的直爽,可在溫潤耳中,也虛偽得令他作嘔。
付安。溫潤在心裏惡狠狠地念着這個名字。就算是五年前,你也還是如此令人厭惡的存在。
不過五年前的今天,他有見過付安嗎?溫潤不禁思考起來。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一個有些模糊的片段。
五年前他和時誠做完一次后確實有人來敲門。因為用的騎乘式,所以起身開門的人是他。不過,開門后,那人卻在看到溫潤的面容后愣怔在原地,並在聽完時誠欲求不滿的催促后,轉身跑開,弄得溫潤一臉茫然,也因而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現在想來,怕是三年前這次不算愉快的照面,讓付安從此記恨上他了。這麼前前後後聯繫在一起,溫潤不悅地蹙起了眉,尋思着是不是要找個避開被付安惦記上的方法,這樣日後報復起來,也少一個隨時給自己下絆子的麻煩。
等等,被付安記恨上?
現在的他既沒有和時誠做,也沒有去給付安開門,按理說應該不會再招惹上付安了……可為什麼,他有種不安的預感呢?
“尊重?”時誠冷冷地吐出了這兩個字,繼而不動聲色地說:“看來是我最近太驕縱你了。”
說罷便聽得一陣巨響,想來是時誠出手打了付安。
大概是下手很重的緣故,緊接着便傳來了付安有些顫抖和不甘的聲音:“你打我,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情人就動手打我?我倒要看看,他算個什麼玩意兒!”
那突然拔高聲音的質問,彷彿下一秒便要衝進來和他口中的小情人一決高下。
這一刻,溫潤終於明白了自己的不安源自何處。
他果然還是低估了時誠的不擇手段,居然這麼早就開始設局,無聲無息給他拉滿了仇恨,以此同時牽制他和付安。
是的,牽制,用感情牽制。
時誠在付安面前不斷抬高溫潤在他心裏的地位,並故意在‘丟棄’付安的同時,透露他要和新歡歡愛。以付安自視甚高的性格定然會上門一探究竟,這個時候溫潤出面,很好地震懾了付安。
付安知道溫潤是時誠心心念念的人,所以此刻被‘丟棄’的他不敢輕舉妄動。再受到時誠對溫潤溫情相待的衝擊,他自然會記恨上溫潤。付安不甘心輸給溫潤,所以在努力博得時誠歡心的同時,便會暗中給溫潤下絆子。而這同時,也能分散付安成天把各種情人視為眼中釘的注意力。
這樣,溫潤會因為獲得時家的難度增大而投入全力,減少對時誠的關注力度而更難發現自己會被拋棄的端倪,也讓時誠能騰出時間與精力為上位繼續勾引其他人。
這個牽製得以實現,更是需要時誠對溫潤和付安拿捏得當。從這一點上來說,時誠玩弄人心的實力不得不讓人驚嘆。
溫潤垂眸,斂起有些驚詫的神色,露出一個陰晦不明的笑。
可惜,時誠原本完美無暇的計劃,出現了最大的變數。
他溫潤重生了,又怎會再次落入相同的陷阱?
他進入浴室的那一刻起,這個局就被打破了。時誠想要力挽狂瀾,卻心急犯下了致命的錯誤——想要通過放大聲音把他從浴室里引出來未果,竟是選擇對付安下狠手,以此引起他的注意。
要知道,付安可是那種會為了錙銖必較而拋棄智商的人。時誠激怒了他,他便會像脫韁的野馬一樣四處亂竄,別想再按計劃把他控制在手裏。
大好的機會已經送上門來,溫潤必須一次把握住,才能在時誠想辦法扭轉局面前搶佔先機。雖然他在答應幫助時誠拿下時家后,時誠定然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他,但先斷了他的一部分念想也是好的。
這麼想着,溫潤披上浴巾,遮住鎖骨間的紅印,推開了浴室的門:“這句話應該我送給你。”
溫潤微微仰起頭,狹長的眼眸中露出幾分輕蔑,笑道:“你算個什麼東西。”
付安屬於那種長相一般的人,雖然容貌清秀,聲音能勾人,可放在溫潤這種面容精緻得令人炫目,甚至可以用驚艷來形容的人面前,根本就不夠看。再加上溫潤出自豪門與生俱來的氣質,天塹般的差距立竿見影,也讓付安不由自主猶生一種自卑的怯意。
付安的氣焰瞬間弱了幾分,眼見着就要遂了時誠的願不再做聲,溫潤緊接着繼續道:“我溫潤還從沒把你這種不入流的玩意兒放在過眼裏。”
說完,溫潤抬眼看向一旁的時誠,模稜兩可地說道:“今天到此為止,我對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沒什麼興趣,處理好你的人再來找我。當然,我會遵守承諾幫你拿下時家,就當是同情。”
溫潤頓了頓,“同情沒人疼沒人愛的你,白陪我消遣了這麼久。”
這句話一出口,就見時誠眼底劇烈地翻湧起萬千的情緒與疼痛。
溫潤卻只是笑,露出了這麼久以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歡暢淋漓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