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第六章

“沈姐，又收到兩個品牌的合作邀約。”白綿綿趁紅燈時用手機查看郵件，看到后就回頭跟沈汐說。

戴着眼罩的沈汐正躺在後座上休息，聽到后問了句：“什麼品牌？”

白綿綿說了兩個中端品牌的名字。

“不接。”

“這已經是拒絕的第四個了……”白綿綿不解，嘟囔道：“我覺得挺好的啊。”

沈汐聽到了，但是沒有回答。

最近想要與她合作的品牌忽然多了起來，究其原因有兩個，一是此前拍攝的珠寶寫真反響不錯，二是已經有不少人知道她加入了《亂世紅顏》劇組。說來也奇怪了，對外關於劇組的消息守得死死的，尤其是某大牌影帝，但是圈裏人卻是早已獲知消息，近幾日，隨着越來越多的“知名大腕”前來探班，她也算是清晰地感受到了傅時遇的影響力。至於她那組珠寶寫真，倒真是有些實力加運氣的雙重成分了。

那個珠寶品牌以前也是輝煌過的，然而隨着市場競爭加大，知名代言人合約結束不再續約，近些年來也越來越沒落。此前換了好幾位代言人，當紅的不當紅的都試了，結果全沒用。這次也沒想着能挽救局面，不過還是請了圈裏十分出名的攝影師，而那名攝影師卻是極力推薦了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新模特。

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新模特自然就是沈汐。

要說對方為什麼會了解一個新模特，職業圈就這麼大，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而沈汐之前並不知道是攝影師堅持推薦的她——不過現在知道了。

手機在這時震動了一下，同時響起信息進入的聲音。

沈汐扒掉眼罩，拿起手機看了眼，恰好就是來自這位攝影師的微信信息。

攝影師名叫許卓揚，英文名Ariex，兩人三天前剛加的好友。

[明天有時間嗎？說好的請客還沒有兌現。]

沈汐思索了幾秒，問白綿綿：“明天我有什麼安排嗎？”

“拍戲呀。”

“收工后呢？”

“沒了。”

“哦。”於是沈汐回了個好字。

半個小時后，他們抵達了劇組。

門口遇上了統籌，對方見到她有些意外，因為今天一整天都沒有沈汐的戲份。

沈汐很坦然地回答道：“昨天被罵慘了，所以今天來學習了。”

統籌笑了笑，也是明白了。

說起昨天發生的事，沈汐覺得稍微有些坑爹。她仍然記得清清楚楚，就在開機后的第一天，方清還和煦地對她說：沈汐啊，沒拍過戲不要緊，我們這個角色呢，就是看臉，就是看臉啊！

結果呢？結果她就真的信了啊！

作為模特，她的鏡頭感自然是沒話說的，在這個劇組裏，她敢拍着胸脯說，她絕對是最懂得如何將自己最美的角度呈現在鏡頭下的那個。然而她作為一個從沒拍過戲的電影新人，經驗為零，說實話也是沒有底的。而方清又信誓旦旦地保證他只看臉……個鬼啊！

於是昨天她就被狠狠地噴了。

噴得體無完膚，噴得生無可戀。

白綿綿勸她：“沈姐，誰都有剛開始的時候，你千萬別太傷心了。”

沈汐面無表情：“我不傷心啊。”

白綿綿心想：還嘴硬呢，不傷心你轉頭就上網買了《演技大全》和《教你十天速成影后》？

不過沈汐也沒說假話，她確實沒有多傷心，就是有些在意和覺得丟人。這種被人指着鼻子罵的事情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發生過了，偏偏對方的指責她還一句都反駁不了，想想也是心煩。

所以她今天才推掉了原本的工作，來劇組圍觀學習。

剛進來，裏頭機器什麼的都已經架好，演員在一旁待機。

沈汐經過看起來有些緊張的楚澤身邊時，停了下來，說：“待會兒是你的戲嗎？加油啊。”她這是想到了對方跟自己一樣，是第一次演戲，並且是另一位方清的主噴對象，所以開口共勉。

結果沒想到，楚澤在抬頭看清是誰站在面前後，竟然驚得往後退了一大步。

沈汐沉默了半秒，問：“……我有那麼恐怖嗎？”

楚澤滿臉尷尬，往前彌補了半步，說：“不是的，我——”

“行啦。”沈汐擺擺手，“不打擾你啦，加油啊。”

說完她就繼續往前去，不再看她。倒是一旁的白綿綿走出幾步后又回頭看去，注意到楚澤還在原地怔怔發獃。

她壓低聲音說：“沈姐，我發現那位楚澤經常偷看你誒。”

沈汐說：“我知道啊。”

“啊？”

“這個劇組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會偷看我，沒辦法，我美啊。”

“……”自戀是病，得治。

這時不遠處的方清看到了沈汐，朝她招了招手。

沈汐獨自走過去。

待走近了，方清摘下耳機掛在脖子上，笑道：“來了啊。”

這麼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誰能想像到會有臉色怒紅青筋暴跳的一面。

沈汐忽然想起昨日從方清嘴裏蹦出的、那一大串不重複的不帶髒的卻嘲諷味十足的句子，嘴角不由跟着抽了抽。

“嗯，導演好。”

“都說叫我方清就可以了。”方清的娃娃臉笑起來顯得特別親切，又問：“昨天罵了你，不生我氣吧？”

她乾巴巴地笑道：“……您說得都對，我怎麼會生氣。”

“嗯，那就好。待會兒時遇和今夏就要來了，你演技那麼爛，到時候讓他們帶帶你。”

沈汐聞言眼皮跟着一跳。

開機一周一來，傅時遇真正來劇組的次數並不多，大多時每日出現一陣便離開了，沈汐也沒見着幾次。方清倒是和她提過，傅時遇還有另外的事情要處理，處理完后，會跟女主角江今夏一起正式入組。

原來就是今天。

她找了處地方坐下后，圍觀起楚澤演戲。

雖然對方跟她一樣是新人，不過她覺得楚澤比她情況好很多——至少他能入戲。

她卻總也找不到方清說的入戲的感覺。

T台上的沈汐自信而耀眼，能夠輕易吸引全場目光，而又做到巋然不動，坦然應對。以前有位攝影師對她說過，等哪一天你能“親眼”看着自己走到舞台前面，你就算是捕捉到了走秀的靈魂。後來她做到了，經過很久的努力。

而現在的她彷彿又回到最初磕絆的時光，她知道前面等着自己的也許會是頭破血流，也許會是陽關大道，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楚澤飾演的是一位從小被男主收養的孩子，二人以兄弟相稱，而他極為信賴並追隨着自己的大哥。即使知道自己被利用后，也甘之如飴。最終結局是為男主擋了一顆子彈，結束了生命。

說實話，這並不是一個戲份多重多精彩的角色，然而勝在角色本身性格極為單純，即便為男主雙手沾滿鮮血，也依舊雙目清亮。總的來說，會是一個有觀眾緣的角色。

而楚澤本身的氣質也十分適合此類設定，大大彌足了本身演技的不足。

沈汐不由想到了自己的角色……嗯，一個大寫的青樓女子加情婦，背地又有間諜的雙重身份，複雜而多情，跟“只看臉”截然相反。

可是為什麼一個女人能做到為了男人而完全放棄自己呢，這是沈汐所不能理解的，會不會也是她無法感同身受而入戲的原因呢？

就在出神思考的間隙，外頭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她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白綿綿已經一溜煙跑過來：“沈姐，是傅老師和江老師來了！”

沈汐瞥她一眼，嫌棄她的過分激動。

接着她也往門口望去，在那裏，一男一女兩人在眾人齊齊注視下，彷彿眾星捧月般走了進來。

方清叫了暫停，然後走過去，遠遠看到他們說了幾句話。過會兒，三人竟然齊齊朝沈汐方向看來。

沈汐莫名地受到了矚目，愣了愣，不閃不避地跟那幾人對視起來，因為沒有收到讓自己過去的示意，她依舊還待在原地。片刻，對方首先收回了視線，於是她也重新低下腦袋。

她打開手機瀏覽器，輸入江今夏這個名字。

搜索結果頃刻出現。

江今夏，女，XX生人（比她大三歲），20歲出道便因為一部戲走紅，成為當時的玉女掌門人。后憑藉突破性的角色，打破花瓶的稱號，成功邁入實力圈，同年獲得某國內大獎最佳女主角，成為最年輕的影后之一。后又獲得blablabla獎項若干。

總而言之，是一個有實力的人。

沈汐看了這些沒有什麼太大感觸，剛關掉手機，就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抬頭一看，不知何時方清已經來到她面前，笑眯眯地問：“在看什麼呢？”

沈汐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臂，邊起身邊說：“導演您可以不這麼笑嗎？”

方清驚訝：“為什麼？”

沈汐違心道：“太童顏太可愛，忍不住想捏一捏。”其實是滲人得慌。

“哦。”方清聽了答案不僅沒有停下笑臉，反倒更加愉悅了幾分，充分向沈汐展現了他的惡趣味。

半晌，他朝某個方向頷首，沈汐隨之轉身，與剛剛才查過人家資料的江今夏面對了面。

她還沒有開口，江影后首先歪頭觀察了她幾眼，說：“原來你就是那位方清口中的紅顏禍水了？”

方清笑笑沒說話。

沈汐眨巴下眼，欣然接受道：“我就當這是誇我漂亮了。”

“這當然是。”江影后微笑，然後突然問了句：“你看過我的電影嗎？”

沈汐頓了頓，心想這是個什麼發展，同時坦然答道：“沒看過。”

方清誇張地哇了一聲，“你竟然沒看過今夏的電影啊，最經典的《醉飲歌》也沒看過？”

沈汐搖搖頭，說：“其實我之前一直生活在國外，所以很少接觸國內的電影。”

“唔，難怪……”方清點點頭，接着忽然朝某個方向看去，“誒，時遇出來了。”

她們隨之望過去。

注意到傅時遇出現的當然並不止他們三人，然而其他人早已怔在原地彷彿一瞬間失去了聲音。

此時的傅時遇穿上了劇組準備的服裝，那是一套特意為他量身設計並且訂做的軍服，上好的布料和剪裁，完美地勾勒出他絕佳的身材，需要極強的定力才能將視線從那兩條筆直的大長腿上移開，此外，精瘦的腰際束着暗色皮帶，又渲染出幾分禁慾的味道。

在所有人包括江影后和導演方清都直愣愣望着傅時遇的時候，沈汐卻不知想起了什麼，神情古怪起來。

而傅時遇似有所感，緊接着視線穿過人群，倏地抓住了沈汐企圖收回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