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沈汐迅速整理好衣物，抬頭時，傅時遇轉了過來。
繼續瞪他，瞪他，瞪他。
傅時遇握拳置於嘴邊，咳嗽一聲。
沈汐卻眼尖地瞥到他手背和關節處的微紅，愣住，然後不禁想起方才，對方把自己甩到牆上的動作，明明是用了很大力的，但她卻並沒有感到撞擊的疼痛。
所以，是他幫自己擋住了嗎？用手？
想到這一層原因，沈汐臉色浮起一瞬間的不自然，傅時遇注意到了，再看過去時，她卻避開了自己的目光。
“你……”傅時遇出聲，走近一步，同時抬手伸向她。
沈汐倏地面色一變，往後退了半步。
他指尖僵在半空，停滯了幾秒，收回。
沈汐也沒想到自己會產生這麼大的反應，然而等她意識到時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到傅時遇僵在半空的動作。心裏莫名就產生一股心虛，心虛中又夾着一絲愧疚。
兩人半晌時間，誰也沒開口說話，氣氛迷之尷尬。
沈汐忍不住了，深吸口氣，正準備開口，卻被對方打斷了。
“你怕我？”他問。
沈汐感到詫異，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她怎麼可能怕他？
傅時遇頓了頓，忽地再次伸手，沈汐條件反射地低頭躲開，躲開后整個人都僵住了。
……
她並沒打算躲開的，顯然，那是下意識的行為。下意識代表了什麼？難道她真的怕他？
沈汐在原地僵了好幾秒，才緩緩站直身，看向他。
傅時遇的表情不太好，不，這已經算是相當不好了。
薄唇緊抿，目光幽深，儘管從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然而在他沉靜的注視下，沈汐偏偏就感到頭皮發麻，並且感覺，這是她的錯。
“額，”她清了下嗓子，稍感彆扭地開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
“我知道。”傅時遇淡淡地打斷了她，同時渾身的壓迫感被收斂了起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頓了頓，又道：“但你確實是在害怕我。”
她輕咬下唇，無從反駁。因為她也不知道原因。
對於傅時遇，她有過許多種感情，喜歡和厭倦都有，愛和厭惡亦然，到現在，她能做到釋然，即便不是徹底地心如止水，但至少她能夠坦然面對。唯獨恨與害怕，是沒有過的。
沈汐的眼神出賣了她的內心，她即便挺直了背脊睥睨眾生，在傅時遇心中，她依舊是一個女孩，他的女孩。
所以不知不覺間，他的眼神已經柔和起來。
“不是你的錯，只是入戲而已。”
“嗯？”沈汐不明。
傅時遇目光微動，卻是看向了另一處，接着繼續道：“你把我當做了許昭良，因為剛才發生的事，所以對我產生了恐懼。但是我並不是許昭良，而你也永遠不會是趙四小姐，所以你不需要害怕我……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沈汐漸漸有些明白了，皺眉思索起來，並沒有注意到最後一句低語。
等她理得差不多了，才又問：“所以你也經常會入戲嗎？”
傅時遇微怔，看了她一眼，移開，“人在戲中，向來如此。”
身不由己。
她還待說些什麼，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她。
方清走進來，視線先是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然後說：“剛才那場可以過了，沈汐表現得很不錯啊。”他沒有說的是，一般女演員第一次拍吻戲都會產生抗拒感。
簡單的雙唇相貼倒還好，一旦遇上今天這樣的暴虐戲碼，那是妥妥地要NG幾十遍的。有時候身體的本能反應是控制不了的，驟然被一個男人施暴，女性第一反應肯定是恐懼、躲避、逃離。雖然這些情緒也是這場戲中趙四小姐所需要的，但是趙四心底對許昭良是憧憬的，她會很快意識到，正在親吻她的這個男人是她喜歡的人。除此外，斯德哥爾摩綜合症聽過沒？有數據調查顯示，大部分的女性其實對於□□方面的施暴都會有或多或少的期待。
所以說，趙四在被施暴的過程中，整個人的情緒是變化着的，從被動，到妥協，再到主動配合。
方清沒有想過沈汐能一次通過，並且完成地這麼好。
她和傅時遇之前的親熱默契得可怕，尤其是到最後，她發白的手指攥緊男人的衣襟，身子在顫抖中不由自主地前傾，仰起的面容上，緊縮的眉頭又染着動情的色彩。而傅時遇早已鬆開禁錮她的手，又自腰間移至胸口，從暴力逐漸變為舒緩。
最後結束時的畫面極為精彩，傅時遇的眼眉埋在沈汐頸間，粗重的呼吸隨着起伏的胸膛一張一弛，他整個人如結束了一場戰鬥，釋放了長久以來的壓抑，他如勝者般疲憊卻強勢地喘息着。而沈汐，雙眼放空而茫然，卻又有一絲未褪的□□之色，她隨着男人的動作同樣在喘息，只是她的呼吸更緩慢，更冗長，凌亂的頭髮和衣服再配上潮紅的臉頰，她整個人美得不可思議。
方清在那一刻不由屏息凝神。
這是一場完美的吻戲，那兩人默契地好似演練過一百遍。
……如果這句話讓沈汐聽見，她約莫會回答：默契嗎？親過太多次自然就有了吧。
唔，當然肯定只是在心裏回答。
*
一個月後，江今夏的戲份全面殺青，劇組為她辦了一場送別會，沈汐當天要拍平面廣告，所以很晚才到。送別會上都是自己人，地點也選擇在附近的一家飯店，她到的時候眾人已經吃完了飯轉戰夜場KTV。
甫一進入包廳，沈汐就被凄厲慘絕的歌喉給虐了一把，她捂着耳朵貼着牆往裏走，沒走兩步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回頭一看，楚澤用鹿一樣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來了！”
要說這一個月以來的共事帶來了什麼變化，那就是沈汐與楚澤之間熟悉了許多。她一直不明對方一開始為什麼那麼害怕她，不過楚澤後來說他其實不是害怕，只是有些害羞（沈汐：？），而等她繼續追問時，他卻死咬着原因不回答。
關係熟了后，她對這個大男孩也有了些認識。
——剛出道不久，這是第一部戲，有靈性，有長相，關鍵是，前職業是模特。
她一開始沒相信，“就你這樣還當模特？”
楚澤滿臉受傷。
她意識到這話不太對，忙補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的性格太害羞了，不像是走模特路線的啊。”模特圈裏男模比女模其實更難出頭，相應的要求也更高，身高這些就不用提了，長相、氣場、氣質等等，缺一不可。在她看來，楚澤是小綿羊，而她只喜歡大灰狼。
楚澤聽了倒沒多大感覺，心很大地說：“所以我轉型了啊，不過還是有些遺憾……”
“那你當初幹嘛不直接來演戲啊？”
楚澤愣了下，想了想，慢慢解釋：“我以前其實沒想過進這個圈子的，我的理想是當一名大學老師。”
“哇。”沈汐露出敬佩的表情，“人民教師好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後來受一個人影響，所以才想去當模特。”
“這個人也是模特？”
他猶豫地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微妙，點點頭。
沈汐笑了笑，拍拍他的肩，“沒事啦，夢想這種東西，就是碎了又補，補了又碎的。聽着是不是有些像毒雞湯？可是誰知道哪一天你會不會真的成為名模呢？人生是有限長的，可能是無限大的，加油！”
楚澤一閃一閃亮晶晶地看着她。
沈汐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後來他對她的態度越來越自然，她也挺喜歡這個單純的大男孩，就差沒姐弟相稱了，然而楚澤堅決拒絕叫她姐姐。
“今天的主角呢？”沈汐看了四周好幾眼都沒發現江今夏。
“剛才還在呢。”楚澤也回頭找了找，“可能是和傅老師出去了吧，江老師好像有話要對傅老師說。”
沈汐眨眨眼，“哦。”
她走去沙發處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酒，旁邊不停有人跟她打招呼，沈汐一一笑呵呵地回應。
忽然有人撲了過來，壓住她一條胳膊，“沈姐，你終於來了啊！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說話的人叫陸儀，是這部電影的編劇之一。雖然編劇在中國大陸的存在有些尷尬，大多數電影劇組也不會特意標出編劇（有許多是直接由導演擔任），而這位名為陸儀的編劇呢，年齡不大，二十齣頭，只負責劇本里的一小部分。而她之所以會出現在劇組，純粹只是來探班。
那天正好是沈汐和傅時遇的對手戲，結果剛一結束，陸儀就跑過來，睜着兩隻圓眼睛說：“哇，你比照片還美，跟我想像中的趙四小姐一模一樣！”
沈汐美目微彎，“謝謝你的誇獎。”
再之後，兩人莫名其妙就成了關係不錯的朋友。
陸儀總會跟她請教許多化妝和護膚方面的知識，而沈汐則一次次提醒她千萬不要帶妝通宵！禁忌！禁忌！
這會兒沈汐推了推黏在她身上的陸儀，喝了口酒，說：“本來不打算來了，方導軟硬皆施，我妥協了。”
“哦，”陸儀瞭然，“不過江今夏在圈裏地位很高啊，來一下做做樣子也好嘛。”
沈汐第一萬次打算解釋，她跟江今夏的關係真的沒有不好，她絕對沒有看對方不順眼，她其實也很喜歡欣賞美人的好嗎！
不過話到嘴邊，忽然瞥見包廳門被推開，傅時遇走了進來，江今夏微微低着腦袋跟在他身後。
走廊的光隨着開閉門的動作一閃而過，沈汐看見……她的眼睛似乎是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