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珍
作為始作俑者,李萱扔下個大雷之後,反而沒事人一般,抱着小胖手和祖母撒嬌,說說笑笑,彷彿剛才那個指責李珍無禮的人不是她一樣。
老夫人摸了摸小女孩柔軟的臉蛋,目光淡淡掃了崔氏一眼,原本想要尖刻反駁的崔氏立刻噤了聲。
她是庶子媳婦,夫君又不成器,她自己肚子也不爭氣,成親十幾年,只生下李珍一個女兒,說話就沒底氣。
李珍心氣高,性子敏感,受不得屈,還有些偏激。想到剛剛李萱指責她不知禮,一低頭,淚水就順着眼眶滴了下去。
她不想讓人看自己的笑話,死死憋着情緒,憋得身子直顫。
李元的位置離李珍很近,見她情緒不對,知她是受了屈,忙伸手去握她的手,想要安撫。不想卻被一把推開,李珍惡狠狠地抬頭瞪了她一眼。
不用你假好心!
又坐了一會,老夫人就讓錦繡去帶幾位小娘子下去玩,她和幾個媳婦有話要說。錦繡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處事穩重有章法,很得老夫人看重,連李元也要叫她一聲姐姐。
李萱幾人去了東側間,錦繡一直牽着李萱的小手,還照顧着她人小腿短,步子很慢。一邊走,一邊低頭跟她輕聲說話。
“五娘子可喜歡吃水晶糕?這是咱們府里獨有的。”小孩子嘛,大概都是喜歡吃的,因為李萱實在是生得雨雪可愛,圓嘟嘟白嫩嫩,孩子氣十足,錦繡就拿她當小孩子對待。
想到方才幾個小娘子鬧得不愉快,錦繡極力緩和氣氛,和聲細語地安撫眾人,力圖每個人都照顧到。
先是給李萱水晶糕,堵住她牙尖嘴利的小嘴,后是將李珍挪到臨窗的位置,讓她能看見外面的景色,順帶還遞過去一本書,引開她的注意力。
將每個人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李珍性格孤,李元知她體性,這會也就不湊過去自討沒趣,而是坐在李萱旁邊跟她說話。李珠是李珍庶妹,按說這會應該陪在李珍身邊的,但她實在是怕了李珍那個性子,李珍怒起來就像個刺蝟,不管不顧,誰靠近扎誰,根本不管你到底是好心還是壞意。
她立在屋中央,一會看看李珍,一會看看李萱白嫩嫩的小臉,到底沒有違逆心底的渴望坐到李萱身邊。
李珠是在嫡母手下討生活的,雖說公爵府上女孩金貴,無論是嫡出庶出都一同教養,份例也相差不大,但到底出身不同。
嫡母倒是不會明面為難她,但私底下給她和姨娘小鞋穿真是太容易不過。何況嫡母崔氏本就不是大方人,她自己又不是老夫人的親孫女。
誰又耐煩管庶子房裏的事呢。
李珠坐在李萱身邊,心裏不踏實,頻頻地看李珍。一副想過去又不敢,想坐下又不踏實的樣子,像個受氣的小媳婦。
李萱想起上輩子的自己,大概也就這副模樣,心頓時軟了軟,將水晶糕往李珠身邊推了推,對她甜笑:“二姐姐吃糕,好吃。”
她聲音清脆響亮,帶着小女孩特有的軟糯,聽在耳中,舒服又動聽。
可惜,對某人來說卻如魔音一般,李珍轉了轉頭,冷笑一聲,心道:真是沒見過世面,連盤糕點也值得如此,她都不稀罕吃。
兩人儼然已成對立模樣。
見此情狀,李元皺了皺眉,心覺不妥,趁着李萱和李珠說話的功夫,走到李珍身邊,柔聲相勸:“阿珍,你是做姐姐的,讓讓妹妹又何妨,她剛回府,年紀又小,你何苦置氣。”
李珍哼了一聲,語氣不快:“可不是我這個做姐姐的跟她過不去,方才在花廳,你也聽見她說什麼了,居然指責我不知禮。”
李元抬頭看了她一眼,語氣低了低:“其實這話,小五娘說的也不算錯……”
“李元你!”李珍惱羞成怒,驀地站起身,氣咻咻瞪着李元,她比李元大兩歲,身量頗高。平日又是不饒人的性子,慣好使小性,這會憤怒之下,氣勢暴漲,將李元嚇了一跳,連連後退。
李珍這邊說不通,李元又回到李萱身邊,開始做李萱的工作:“五娘別生你大姐姐的氣,她這個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口無心的,慣是如此,平日裏忍忍就算了。”
說到這,她語氣忽而一變,埋怨開來:“她就是那個性子,忍忍就算了,你何必故意氣她呢,姐妹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以和為貴,相親相愛。她性子銳,五娘以後,多忍忍。”
李萱手裏捏着水晶糕,嘴裏還含着一塊,眨巴着水汪的大眼睛愣愣看着李元,此時此刻,她實在有些哭笑不得。
還是第一次發現,她這位堂姐居然有些聖母特質,嘖嘖嘖。
憑什麼,李珍性子銳利,她就要忍!
李萱伸出白嫩的小手指頭撓撓下巴,十分不解,自己前世怎麼會那般羨慕李元,渴望成為那樣的人,費解!
意識到李元的性格,李萱眸光一轉立刻想出應對法子。她將水晶糕放回去,拍了拍手上的殘渣,可憐兮兮地扯住李元袖口,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我……我……我只是難受,大姐姐說我……”
一邊說一邊低下頭,模樣委屈極了。
這人啊生得好看就是佔便宜,一樣的動作,由美人做起來就別有美感,容易打動人。若是換做東施之類的醜女,肯定特別辣眼睛。
李萱年紀小,聲音軟糯好聽,臉上還未褪去嬰兒肥,白白嫩嫩得特別招人喜歡。如今做出這樣一副委屈的小模樣,看得李元一下子就心軟了。
她將李萱的小胖手包在手心,原本搖擺不定的牆頭草瞬間傾向李萱:“真是委屈妹妹了,這不是你的錯,是大姐姐欺負人,你年紀小,又剛剛回府,剛到家就被人欺負,反擊也是常理。”
“還是三姐姐理解我。”李萱做出感動樣子,大眼睛一閃一閃的,順勢還伸手在李元衣擺上蹭了兩下,擦擦手上的油。
搞定了李元,李萱終於能開心地吃水晶糕了。
待李萱幹掉一盤子水晶糕后,外頭突然傳來喧嘩之聲,她抹了抹嘴看向李元。
李元輕蹙眉頭,抬手召過來一個小丫頭,沉聲吩咐:“你去瞧瞧,外面發生了何事?”
眾人視線都聚集到門口,目光滿是好奇,連孤僻坐在一邊的李珍都轉頭過來。
不能怪眾人好奇,這裏可是正院,老國公和老夫人住的院子,是府中最重規矩的地方。這裏出入的下人,不說是悄無聲息,也是安靜有序,比之宮裏的規矩也不差什麼了。
若非大事,不可能如此喧嘩。
小丫頭腿腳靈活,打探消息也快,出去沒一會就回來了,並帶回來一個重大消息:太子殿下讓人送了東西過來,東宮長史秦大人親自送來的,國公正在和秦長史說話。
“殿下送了東西過來?”李元不明白。
小丫頭也是半懂不懂:“似乎是為了五郎君回府一事,送來的賀儀。”
話音一落,屋內立時一靜,個人都翻轉了心思。
李珍看向李萱,目光有嫉有妒,想不到六哥這般受殿下看重,連五叔回府,都要送賀儀過來,果真是愛屋及烏。六哥和五娘一母同胞,肯定會對這個妹妹多加照拂。
想到這,李珍心上一痛,目光愈加地冷,她掃了一眼李萱樣式陳舊的衣裳,以及食案上的空盤子,堵在肺腑中的那股不甘幾乎衝破喉嚨叫囂出來。
真是不甘心啊!
憑什麼,她才學容貌禮儀樣樣都不差,卻比不上一個外面回來的土包子。她不就投了個好胎,有個好哥哥么,否則李萱哪裏比得上自己。
李元也就算了,她不計較,可那個臭丫頭憑什麼!
李珍越想越不甘心,自己在那生悶氣,氣得直翻白眼,喘息了好幾聲。最後控制不住情緒,抬手在牆上使勁一錘。
她這一下力道可不小,發出悶悶一聲,彷彿肉擊硬石,聽着都疼。
李萱好奇地看過去,發現李珍正捧着紅腫的拳頭在那跳腳。
真是無語了,好好的一個大家閨秀,居然沒事玩自殘。
嘖嘖嘖,李萱搖了搖頭,決定以後離這個姐姐遠點。上輩子時,她就有些不對勁,時常生悶氣,經常莫名其妙地氣出病來。
可真是個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