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赤司卷·十三

那場車禍的記憶的片段再次被翻了出來。

當時的現場太過混亂，尖叫，鮮血，玻璃渣，死去的人……還有漂浮在空中的靈體。

之所以能夠深刻記住那個男子，是因為他與她是一樣的狀況——靈魂出竅。

只是為什麼他又出現在了街道上？！七夜壓下心中的疑惑，盡量保持冷靜地盯着男子，只見對方那副兇惡的模樣，讓人忍不住皺眉。

“道個歉就算了？”

七夜被男子揪住了衣領，感受到他的呼吸間有一股嗆人的酒氣，她的心中隱隱察覺到了一件事情。

當時在車禍現場，她還記得有人說過，那個當場死去的男子是個醉鬼。

近來她常常看靈異相關的書籍，古書上說，日夜交替之時是一個被詛咒的時間，所有邪魅與幽魂將浮現在天空中。而這個時候，也正是鬼怪最為猖狂的時刻。

結合自己近來遇到的各種奇怪的事件，七夜覺得眼前的男子也許便是一抹孤魂。因為就在她被威脅的過程中，旁邊的路人目不斜視地走過。

按常理講，光天化日之下，一個少女被一個醉鬼威脅，絕對會引起旁人的關注，也會有好心人出面制止。可是這一次，幾乎沒有人朝他們露出奇怪的目光。

她微微偏頭避開熏人的酒氣，快速從口袋裏掏出了幾張紙幣，在男子眼前晃了晃：“這點微薄的費用，請收下吧。”

“哼，算你識相。”男子“啐”了一口，猛地抽走錢，轉身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結果下一秒就絆倒在馬路中央。緊接着一輛銀灰色的高檔轎車正快速地駛來，七夜眼睜睜地看着它從他的身體碾了過去。

夕陽，人行橫道，醉鬼，豪車。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還有同樣的人物。像是還原了那場可怕的車禍現場。

當然，還有她這個當初被波及到的可憐人。如今再次面臨這樣的可怕現場，一時間她屏住呼吸，愣在原地。

這是一切災難的起始之處，給她造成的則是日後無盡的折磨。也正因為這一場莫名其妙的車禍，讓她成為了另一個人，與過去的自己揮手告別。

就在陷入深思之時，她被旁邊的鳴笛聲驚醒。

七夜轉過頭，瞧見一個腦袋從銀色轎車探了出來。看樣子是一個和她差不多年級的少年，他那紫色的頭髮被夕陽染上了一層金邊，看起來格外美好。

“你這不華麗的女人愣在馬路中央幹嘛，啊恩？”少年的聲音很好聽，然而語氣卻有一絲不耐。

“不好意思，我的錢掉了。”七夜彎下腰，快速把散落在地上的錢撿了起來，不免多看了幾眼少年的容顏。

意外精緻的五官，任誰看到都會被驚艷住，可是此時的他眉頭微微皺起，看起來對她擋住去路非常不滿。

然後她在幾聲急促的喇叭聲下，推着車跑到了馬路另一邊。回頭再看高檔轎車碾過行人路，地面仍如往常那般乾淨，沒有鮮血與屍體。

緊接着第二輛車，第三輛車駛過……

七夜慢慢捏緊了手中的紙幣，只有手中的它能夠證明，那個男子貨真價實地存在過，不過已經成為一抹孤魂了，看樣子很有可能還是怨靈。

只是為什麼她會在此時遇到這樣的事故？七夜不免有些疑惑，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難道說這是那個少年被男子怨靈纏上的徵兆？

想到此處，她伸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以此來緩解頭疼。

與那場車禍有關的事，她並不想袖手旁觀，因為說不定可以尋找到她回去的方法。只是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測，究竟能不能通過這個怨靈找到思路不得而知。

如果能夠認識那個少年就好了。七夜有些遺憾自己剛才沒有把車攔住。但就算那樣，她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告訴少年原委，普通人都會認為她腦子有問題吧？

看來她有必要再去一次那個神社了。

七夜總覺得那個自稱“凜”的巫女並不簡單，對方極有可能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可是卻不開口道出事實，對此她毫無辦法。

然而這一次去神社，凜沒有再說一些別有深意的話語，而是直接給了她一套巫女服，叫她周末去附近一個知名神社做義工。

“也許可以通過這次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呢。”而當她問起為什麼的時候，對方朝她笑着這樣說道。

雖然心中不悅與疑惑交雜着，七夜還是在指定的時間來到了那家神社。對方聽到是凜的推薦，對她的態度非常恭敬，這讓她更加覺得凜這個人身份應該很特殊。

只是她到底是個什麼人呢？

不過七夜自然不會去問別人這個問題，她如今是凜推薦過來的人，如果去詢問凜的身份，豈不是會讓別人對她產生質疑么？

七夜負責抽籤活動，順帶保管客人遺失的物品。

並不是朝拜日，周末的神社比想像中清冷，可也讓七夜忙碌得無暇顧及其他事情。光是丟失的物品就有不少，前來認領的客人必須要說出它的特徵，登記后才可拿走。前來抽籤的人更是絡繹不絕，還好抽籤的地方不止一處，而七夜所處的位置也不算在熱門景點旁，相對來說不至於手忙腳亂。

“請問這裏是失物招領處么？”一個好聽的女聲在耳畔響起，七夜抬起頭便看到一個漂亮的女孩站在櫃枱前。

她那亞麻色的長發披至腰間，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五官清秀，眉眼彎彎煞是好看，從穿着打扮能看出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是的，”七夜略微打量了一圈女生后，淡淡地說，“請問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么？”

“剛才朋友丟了錢包，我和她正在分頭尋找，不知道這裏有沒有呢？”女孩緩緩地說，眼神中滿是真誠。

“可以描述一下錢包的模樣么？”七夜低頭掃了一眼桌下存放的失物們，抬眼詢問道。

“是個綠色的青蛙零錢包，裏面沒有錢。”

七夜點了點頭，然後從籃子中拿出了一個跟她描述相符合的青蛙錢包，打開看裏面果然沒有零錢，倒是有張紙條。

“請在這裏登記一下。”她指了指桌上的筆。

寫名字欄的時候女生抬起頭，有些疑惑地詢問道：“這裏寫我的名字，還是失主的名字呢？”

“你的吧。”七夜想了想回復道。

女生點了點頭，登記完后將本子和筆還給了七夜。七夜低頭掃了一眼，看到名字欄是一個不算陌生的名字。

森川夏。

依稀聽別人說過，森川家的長女是一個優秀的女生。如今兩人第一次見面，雖然沒有過多交流，但從言行舉止可以看出，森川夏的確是一個大家閨秀，看起來和以前的自己倒有幾分相似。

也只能是以前了。她默默地想。

“這裏可以求籤么？”森川夏的話語將她從沉思中拉回現實。

七夜點了點頭，將裝簽的竹筒遞到了她的面前。

森川夏猶豫了好一會才從筒中抽出了張紙條，小心翼翼地展開后，那張淡然而帶有笑意的臉突然消失了，轉而帶上了一絲驚恐。

看來並不是什麼好籤。瞧見對方的態度，七夜默默地想。

森川夏呼了口氣，笑着將那張“大凶”的紙條放在了桌上：“我可以再來一次么？”

“可以。”七夜點了點頭，再次將竹筒遞了過去。

結果跟上次一模一樣。

而森川夏似乎毫不氣餒，接二連三地抽了十多次，然而抽出的簽讓七夜一度懷疑她把筒中的“大凶”全部抽光了。

“怎麼會這樣呢？”森川夏嘆了口氣，臉上似乎有些無奈，更多則是愁苦。

“命里有時終需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七夜瞧見她那一副憂愁的模樣，終是淡淡地開口。

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她的心態已經不是普通人能夠比擬的。不過她倒有些好奇森川夏為何如此執着於簽文。看起來森川大小姐不應該是執着於這種虛無東西的人啊。

“其實我並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一個重要的人。”

森川夏頓了頓，瞧見七夜始終一臉淡然的模樣，忍不住便把心裏話說了出來：“他最近有比賽，所以想要求一個好籤呢。”

七夜瞭然地點了點頭：“是很重要的人吧？”

不然不可能浪費那麼多時間，只為求一個可有可無的簽文，來找一絲心裏安慰。

“嗯，很重要的。”森川夏堅定地點了點頭，低頭一看桌上放的好多張“大凶”，眉頭微蹙。

“再試一次吧。”七夜趁着對方沒注意，將另一個竹筒放在了她的面前。

這一次森川夏猶豫的時間更久，伸出手指，點兵點將了好一會，才下定決心挑選出了一張。當她展開紙條的時候，緊皺的眉頭終於舒緩了下來。

“太好了，”她眯起眼，朝七夜笑得燦爛，“這次是大吉。”

“恭喜，”七夜淡淡地點了點頭，“雖然剛才說凡事莫強求，但很多事情還是得爭取。”

凡事莫強求，很多時候都只是安慰話語罷了。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是自己爭取得來的，不管是幸福也好，還是名利也罷，一味依賴緣分與天意，終究會與成功擦肩而過。

但是很多事冥冥中早有定數。就像是茶道中所講的“一期一會”，不早不晚，不偏不倚的相遇，也許一輩子只有那麼一次。

直到很久之後，七夜回想起這次與森川夏的偶遇，追溯這些年的經歷，才徹底領悟了這個道理。

“說的很對呢，”森川夏贊同地點了點頭，“謝謝你對我說這些話。”

“道理終究只有自己明白才好。”七夜舒了口氣。

就像此時的她，對別人侃侃而談，輕鬆解開別人的憂愁，可是自己的煩惱始終還堆積在心中，如同一片化散不開的濃霧。

望着少女拿着簽和錢包遠去的背影，七夜嘆了口氣，將那個竹筒默默地放到桌下。

那個竹筒裏面裝的全是“大吉”。

不知道這樣算不算違背信仰，但這種東西本身就是虛無縹緲的，前來求籤的人也只是求心安而已。

不過想到森川夏臨別前那燦爛的笑容，七夜覺得這樣的方法並不是不可取。

讓別人不再愁苦，重新展開笑容，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

這一天很快在忙碌中過去了。七夜雖然沒有得到問題的答案，可她覺得收穫遠比想像中豐富。

在神社中，前來參拜的人大多都懷揣着一顆虔誠的心。在這裏沒有厭惡的目光，所有前來找她的人都帶着真誠的目光，而態度更是畢恭畢敬。

至少在這個時候，她是被需要的。

時間越來越接近畢業，周圍的很多人開始為升學學校做準備。七夜也看了不少學校，無一例外都是外地的。

她想要徹底擺脫這片熟悉的土地，彷彿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切就可以重新洗牌再來。至於卡卡西，她會竭盡全力說服他。

就在這段猶豫的時間裏，她被赤司叫到了學生會辦公室。（餘下請支持正版）